云欢得了汝月的帮忙,一心想帮着她些,赶紧地冲着她挤眼睛,让她快些开口,汝月仔细想了一想,实则她都想了整个下午,到底向皇后讨要什么赏赐才好,皇后既然开了口,她全然说不要显得过于矫情,要是来个狮子大开口,那么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说吧,本宫答应你的,只要是本宫能力范围之内的。”皇后有些期待地看着汝月,她也很想听听这个做人识趣的汝月会提出何等的要求。
“皇后娘娘,婢子想要一百两银子作为赏赐。”汝月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晰入耳。
“什么?”皇后诧异地看着她,“你要一百两银子?”
“是的,婢子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一年廿四两,一百两差不多是婢子五年的俸禄,在宫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婢子要是手头宽裕些,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些。”汝月说的都是实话,每个字都是实话。
皇后却听得一怔一怔的,这些都是下层的生活,她对一百两银子是多少,能做什么用,都搞不太清楚,反过来问道:“银子不值什么钱,你要是缺钱花的话,本宫给你两只赤金的钗子镯子还要好些。”
汝月笑一笑又道:“婢子不瞒皇后娘娘,婢子是在太兴殿太后身边做事,平日里也有嫔妃会给些首饰做打赏,但是那些首饰都是官家的东西,拆不得融不开,落在手里反而是个累赘,一百两白银就完全不同,婢子要是省着点,可以花好些日子,也能吃得好些,做两双新鞋子,总之好处很多,婢子就不一一给皇后娘娘列数了。”
皇后听得津津有味起来,问身边的云琅道:“一百两银子在宫里也可以换成吃的用的?”
云琅的神情有些尴尬,还是低声回道:“有些公公可以出宫,时常带回点东西来,还有膳房的那些,要是手头有闲钱确实可以换东西的,她说的不错,一百两银子不多,但是也不少了。”
“好,很好,本宫最喜欢听真话,你很合本宫的心意。”皇后听到了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又觉着汝月的回答比自己想过的几个都要趣致许多,“云欢,去拿五百两银子给她,其中一百两换成散碎的,方便她在宫中用。”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汝月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她走了一步险棋,走得有些不稳,落子却得了个好局。
“不过,本宫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你。”皇后将手边的荷包又拿了起来,“这个花样本宫十分喜欢,你要是有闲空替本宫绣个屏风面,不知要多久?”
“婢子平日有份内的活,晚上才有时间来做,一个屏风面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等得急?”汝月将时间说得不松不紧,微微有些奇怪,这春竹凝珠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的花色,很多宫女都会绣,更别说那些宫绣坊的宫人,汝月却不会去问,皇后开口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自然都会有人应承下来去给摘了来,何况是区区一个屏风面。
“不急不急,要是本宫真的急着要,索性到太后那里去将你讨了来,不用做其他的事情,只替本宫来绣这个。”皇后轻轻摇头道,“谁都知道太后对太兴殿里的人最是护短的,本宫不方便开这个口。”
汝月顿时听明白了:“皇后娘娘放心,这是婢子自己的私活,不会到太后面前去说事的,只要绣好了,会寻个借口亲自送来丹凤宫的。”
“屏风面的缎子,本宫一起给了你,绣线不知要花多少银钱?”皇后追着问了一句。
汝月轻松了些:“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才给的五百两银子,买些绣线难道还要皇后娘娘补银子不成,这不是讨赏,是讹钱了。”
“同聪明孩子说话就是省心。”皇后让云欢将一包白花花的银子交到汝月手上,“这些银子你可要收好了,就拿你自己的话来说,以后吃好穿好就指望着它们了,本宫希望到了半个月后,能看到脸色红扑扑的汝月才好。”
汝月抱着银子走出丹凤宫时,夜风一吹,她忍不住站在台阶处打了个寒颤,才惊觉自己后背一层冷汗,方才每一句话都是踩在刀尖上,只要稍不留神,身子一歪,跌落下去,身上被戳出几十个窟窿都埋怨不得旁人,她低头掂了掂沉甸甸的包袱,讨要一百两给了五百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回头再出手时,显得大方些,不用成天看那些不长胡子的公公们的脸色,实在是看得有些够了。
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汝月保证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没有其他人会看到她手里的银子,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她在床沿边蹲下身来,探进手去从床底摸出个不大不小的瓦罐,打开来,里面也算小有积蓄,连上次容妃给的赤金大镯子都收在里面,将八个五十两的银锭一个个放进去,随即她像个财迷似的将瓦罐抱起来,放在耳朵边听了听,细声道:“以后我出宫就指着这些钱财珠宝度日了。”
留下的碎银子,大半收在床头的抽屉里,另外留了十两放在随身的荷包中以备不时之需,打开荷包时,汝月的手一停,皇后为何会对她的绣品如此感兴趣,若是真喜欢春竹凝珠,大可以拿了花样送去制衣局,还要巴巴地专门喊了她去,转了几个弯,才提出小小的要求,尽管皇后掩饰得很好,汝月已经料定,前头的打赏皆是铺垫,重点只在那个荷包上,还是从太后手里硬生生讨来的,其中的奥妙实在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或许是床下埋了大把的银子,这一晚,汝月睡得格外踏实,听得窗外鸟雀啼鸣,才睁眼起身的,洗漱的时候,随意照一下铜镜,才差了一天的功夫,脸色看起来好许多,精神气都恢复过来,难道说皇后给的银子就是那辟邪的好物件。
按时到了太后的寝宫,泯然正皱着眉站在门口徘徊,汝月心里跟着咯噔一声,连忙走上去问究竟,泯然见了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太后昨晚做了噩梦,正差人去寻了卫大人过来。”
“伺候太后起床的是谁?”汝月脸色微变问道。
“原来应该是双玉的,她昨天不是犯了错被责罚,就换了秋葵,好处还没捞到,已经惹了无名灾,这会儿还跪在里面,一动不敢动。”泯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你说我们太兴殿近日来时怎么了,往日都说这里最是太平安生的,其他服侍嫔妃娘娘的,都眼热我们几个,如今不顺当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才进宫的小宫女被房公公捉到聚众打架,双玉又被推进荷花池,这会儿秋葵还犯了太后的忌讳,只求着卫大人快些赶过来,解一解这无妄之灾。”
“最近各位嫔妃娘娘都忙得很,连带着太兴殿也一起热闹起来,怕是卫大人这样的能耐都未必能化解得开。”汝月想过一连串的事情都有个起因源头,正是从那天太后打御花园回来的晚上开始的,一步一步,像是失控了般,都说后宫是皇上的自家事,家务事,只是大小老婆之争,怎么就硬生生地把太后也牵扯进来了。
“来了,来了。”乌兰喊着跑进来,汝月惊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扯过她胳膊,手掌直接把嘴巴给捂住了,乌兰胆子原本就小,呜呜几声差点翻白眼。
“是我,汝月,你大呼小叫的惊到太后是大罪懂不懂!”汝月几乎是咬着牙,凑在乌兰耳朵边说的,每一个能让她省心的,乌兰还算乖巧,赶紧地点头,也不敢去挣开汝月的手,憋得一张小脸红彤彤的。
汝月这才见到卫泽正从大门口进来,白衫在光线下晃得人眼睛微疼,他的步子不大,衣袂却有些无风自动的飘然,难怪每次来太兴殿,那些宫女都赶着偷偷看他,在宫里本来就难得见一个男人出现,又是这般形容出色的,谁不想多看几眼。
卫泽瞅瞅纠缠在一起的汝月和乌兰,一根手指探出来,点一下乌兰的额头,温和说道:“以后要记得听汝月姐姐的话,她都是为了你好。”
乌兰眨了眨眼睛,觉得额头一凉,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挪移开来,汝月也放开了手,迎着卫泽进了太后的寝宫,她忍不住想平日里都说卫大人是活神仙一样的人,果然是真的,他进屋走来,没有问一句话就猜到当时的场景,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卫泽向着太后行过礼,太后没有说话,微微颤颤地抬起手来,指着的正是前日卫泽拿来贴在正床头的符纸,卫泽的眼睛眯了一下,沉声问道:“太后做了噩梦,可还记得梦中的场景?”
汝月追在后面,想拉扯住他的衣服,听他的话出口,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太后的手落下来,拂过身前的案几,一双青花瓷的茶盏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