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洪叔先是在川崎的肩上糊了些黏糊糊的药,包了一下。腿骨断了比较麻烦,还有子弹在里面也得取出来。
里洪叔自言自语的说道,“取子弹可疼啊,没有麻药,只能这样了。”
妮子明白,就找了一块破布,塞在川崎嘴里,让他咬着别出声。
里洪叔找出一把铁镊子用火烧了烧,再用烧酒擦了,算是消毒了。
要说,里洪叔的医术还真是不错,先是用手摸摸,找到了子弹头的位置,然后左手使劲抠着川崎的大腿,川崎顿时有了麻木的感觉,里洪叔右手拿着铁镊子,准确的对着枪眼插进去镊子,一下子就捏出一个子弹头来,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时间,川崎里俊还没感觉到疼,已经就结束了。真是好功夫。妮子老听别人说,里洪叔的医术好,这下见识了。
里洪叔用烧酒把伤口擦洗了两遍,又糊上一些黏糊糊的药,试着捏捏骨头,又对起来,再用夹板把腿夹住缠起来,才算是结束了。
里洪叔忙活了好一会,忙得一头一脸的汗水,整个过程,里洪叔什么都没有问。
里洪叔在忙活的时候,妮子始终是站在川崎的身边,她捏着川崎的手,生怕他疼得叫出声音来。川崎一直紧张的咬着牙,妮子能听到川崎咬牙的格格声。别看川崎长得瘦弱,也算是个汉子,愣是一声都没吭,当然,里洪叔的手把他捏的麻木了,也减轻了痛疼。倒是把妮子紧张的一身一脸的汗。
妮子和强子送走了里洪叔,妮子在顺便在院子里洗了把脸,没等脸上的水干了,就走进了屋里。
川崎的伤口让里洪叔处理了以后,感觉好多了,已经不是那么疼了。趁着妮子送里洪叔的空挡,川崎闭了会眼睛,听见妮子走进来的声音,川崎睁开了眼睛,妮子正抹着脸上的水,顺便把低落下来的头发捋到后面去,这动作,让妮子在川崎眼前一亮。
妮子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很普通姑娘。庄稼人嘛,得下地劳动,锻炼得身体也结实健壮,虽说干农活,脸上让太阳晒的有些黑,不过,看上去,皮肤娇嫩,身材匀称,十**的姑娘,也是各处都长开了的,处处透着诱人的味道。
妮子低下身子,从炕前找到了里洪叔取出来的子弹头,上边还沾了好多血。妮子拿到院子里,用水洗了,进来,递给了川崎里俊。
川崎接过来看看是三八步枪的子弹,川崎把弹头放在一边,心怀感激的说,“谢谢你,中国姑娘。”
妮子没说什么,只是给川崎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强子的衣服。示意他闭眼睡一会。川崎也的确很累了,顺从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妮子端着一碗地瓜糊糊,准备要喂他吃饭。川崎不好意思让一个陌生的中国女孩喂他,坚持要自己吃,妮子说,“等你好了,再自己吃。”也不管川崎是不是听明白了,就给川崎递到嘴边,糊糊里还卧着一个鸡蛋。
川崎里俊从烧得焦糊的窗户看出去,妮子家破烂倒塌的房子,满院子堆积的房子倒塌的瓦砾,强忍着心里复杂的感觉,当妮子把鸡蛋送到他嘴边的时候,川崎的泪水就流了下来,那是一个有良知的日本知识青年的对中国人的感激和负罪。
其实,川崎不知道,妮子家里已经没有粮食可以吃了,是强子去地里挖来的地瓜,这时候的地瓜还没长到时候,还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收,可是,没办法,粮食早都让鬼子扫荡干净了,至于那个鸡蛋,也是妮子找乡邻借来的。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鸡也让日本鬼子抢光了,鸡蛋也成了宝贝了,有个鸡蛋,就是上等的大补了。
川崎到底年轻,伤势恢复的很快,十多天的时间,肩膀的伤口已经没事了,只留了一个纽扣大小的疤痕。中间,里洪叔来看过两回,还换了药。腿上的伤口也长好了,里洪叔说,骨头接上还要过一段时间,虽说他年轻,起码也得五四十天才能下地。
里洪叔,始终也没问妮子这个这个伤员是谁,妮子也没说。
这段时间,也有乡邻来妮子家坐坐,不过,一看家里有病人,看一眼就走了,没有人问病人的来历。
老根据地的百姓,经历了鬼子扫荡以后,学得精明了很多,心知肚明的事情,大家谁都不挑明了说。不过,估计他们都把川崎当成是八路军的伤员了。
川崎在中国那段时间,学会了点简单的中国话,就着这点中国话,川崎和妮子以及强子有了很多的交流。
那天晚上,川崎和妮子强子,吃完晚饭,摸着黑说话。
说着说着,川崎问强子,他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本来好好的聊天的气氛,川崎这么一问,马上就变味了,强子跳起来,“问问,有什么好问的?”黑暗中,川崎看不到强子的脸色,但是,从强子的语气中川崎能感觉到强烈的愤怒。
过了很久,强子的火气消了一些,妮子才说,“川崎,我哥是不愿意别人提到这事,尤其,你还是个日本人。”
川崎就想,这事肯定还是和日本军队有关系。
这段时间,强子也看出来了,妮子和川崎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妮子看川崎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去年,他们家也住过八路军的伤员,也是妮子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可妮子没这样,照顾是照顾,关心是关心,强子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会和上次那个伤员不一样。
从川崎来到他们家,家里的确是有些变化的。
强子他们的爹妈去世得早,妮子一直是跟着哥哥强子长大的,虽说强子比妮子也大不了几岁,可这十年里,强子就用自己的力量护着妮子,出去挣钱换粮食养活着妮子。前些年还没闹日本鬼子的时候,日子虽说也不好过,但,至少还算太平。现在,妮子长大了,日本鬼子来了,强子更多了一份心事,得好好保护着妮子。
妮子呢,现在可以照顾强子了,现在这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妮子的事了,就强子连上地里干活,妮子也得跟着。
以前,吃完饭,没啥事,兄妹俩就早早睡觉了,妮子睡在里面的房间,强子在外边,中间隔着一道墙,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说不了几句,强子就打着呼噜睡着了。
从川崎来了,占了妮子的炕,妮子就去外边的炕上,农村的炕大,兄妹两个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的睡着。
妮子老早就想给哥说个媳妇了。可是,哥是个残废,少了一条胳膊的男人,根本就是废人了,干不了什么重活累活。
妮子也张罗着找人给哥哥说过媒,不过,女方一听是个残废,就没了下文了。看来这事也只能靠个缘分了。
村里没几个人知道强子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年刚过了年强子跟着几个说是去石家庄扛活去,到了秋季回来就这样子了。强子和谁也不说,强子不说,别人也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