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几金贝的魔晶石换取敌方几十名训练有素的海兵的性命,我认为非常合理。”维多克目光平视,神情坚毅,仿佛对方的问话只有一个意思:“敌人派出海兵从水下攻击船只,我军应同样派出海兵阻拦,但这只是最简单的应对,是平庸,不,被动的!帝国的人口是我国的几倍,三换一,甚至五换一的比例,都对他们有利!”
话语间,维多克手中的法杖一挥,一道蓝白电弧就从法杖顶端延进远处的海水,跳跃出一片光华,也带起几条翻白的海鱼:“但他们冲过来对船底进行攻击时,必然要聚集起来,一个电系法术就可以大量的杀伤他们,而不需要耗费我们的人命。”
海水是电的良导体,之前几场战斗中早就验证了魔法电鱼的效果,哪怕是二级的闪电术都能媲美四级的电网。问题是敌我不分,以及……
“帝国的施法者?”
柯蒂将军挑了挑墨绿色的眉毛——魔法的杀伤力总是远超刀剑,以船底作饵,把敌人聚而歼之并非不可行。然而海军操典的规定同样经过无数实战的验证,以海兵对抗海兵,是力求稳妥的手段。
谁也无法保证,魔法就一定可以完全歼来袭的敌人,一两个佩戴了防护型魔法物品的漏网之鱼就可能造成一艘船的倾覆,更何况施法者的法术不是无穷无尽,他们的魔力会耗尽,配发的人鱼之泪药剂可以喝完,专门分出几位施法者防御针对船底的攻击就意味着少了几个人对抗敌人的施法者。珊瑚王国的军旅法师数量即使有优势,分散到各个舰队之后也还是捉襟见肘。
“我认为,可以利用其它方式来削弱敌方施法者对于船只造成的伤害。”维多克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比如在桅杆和一些船只的凸出部位加装铁索,末端引入海底,就可以有效防御闪电法术的打击,用砂石填充布袋,平时堆在船底作为压舱物,战斗中堆在船舷上就可以减弱对方的火箭,弩炮等等攻击的威力……而船底,我们可以加上防御法术。”
“防御法术?真像是法师说出来的话。”总督大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维多克当然知道对方的不屑来自于何处——在这个拥有魔法的世界里,大型船只的船底必然会加注上数个基础的法术。包括防止海水对木料的侵蚀,防止藤壶海藻攀附,减弱海水的阻力等等,这些法术虽不复杂,却构成一个系统的法阵,如果要再加上防御法阵,就意味着整体的法阵升级。意味着重新设计,重新刻蚀,重新附魔。
至少需要一队炼金师忙活上三五个月的。
但维多克当然有自己的方法,作为穿越者——
“我的建议是,以铜制作薄片,包裹船只吃水线下的部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减弱对方水鱼的破坏,还同样会防止海水和藤壶对船只的腐蚀,作为防护符文的基板更方便拆卸和修理。而原本的法阵就可以弃之不用了。”
“铜?包裹船底?”柯蒂将军扯了扯嘴角:“你知道铜有多重吗?你知道王国海军有多少军舰吗?你知道铜的价值是多少吗?铁不是比铜要坚固多了?”
“并不需要非常厚重的程度,这么厚就可以了。”维多克笑了笑,用食中二指捻出一两毫米的缝隙:“只包裹水线以下,之所以不用铁,是因为铁在海水中腐蚀更快。铜却不会……至少我知道某种配比融成的铜不会。这当然会花费一笔成本,不过绝不会太高。”
什么配比?
总督大人的嘴角微微抽动,但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这显然是眼前这个年轻从又一个狡猾的条件:“这点小把戏,能对付几级魔法?如果对方用漩涡术呢?”
“漩涡术那样的高阶法术,通常不会出现在中小型的海战中,阁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维多克不动声色,语声恭谨,不过心中已经大定——木船底包铜的技术,是大航海时代最通用的手段。在这个世界因为魔法的存在而尚未发明,不过其中的种种好处却足够被一个经验丰富的海军指挥官,比如说眼前的总督阁下所预见到。
至于包铜皮的配比——锡锌铜是烂大街的合金,却只有准确的比例才能达到‘海军黄铜’那种耐热,坚固又容易加工成薄片的效果,这个秘方可是值银子的!维多克真是感谢自己穿越前没少看各种闲书,吸收了很多没卵用的知识。
至于柯蒂将军的提问,不过是他维护上位者骄傲的最后挣扎……“能够召唤漩涡巨浪的施法者,至少有高阶,在战场上哪怕一船换一人,帝国也换不起。”
培养一位合格的施法者需要十年,晋升至正阶然后到高阶是二三十年不等,期间消耗的魔法材料等资源不计其数,何况天赋的大门会把其中八成的施法者锁死在正阶水平,而海精灵的船舶技术领先全世界,一个设备齐全、人手充足的船坞一年就能下水一艘一千吨级的船只,限制珊瑚王国舰队规模的不是她的产能,而是她训练合格水兵的速度。
“那么我拿你全船人的命去换帝国的一位高阶施法者,你也愿意?”
又想吓唬我?你前天刚把泽娜调过来,难道近期还能把这条船给派到前线去?
“战争总会有牺牲,像我们这些基层军官和广大士兵就是您用来为王国购买胜利所需在的货币……阁下,请让每一枚‘货币’都死得有价值。”
盯着眼前一脸正色的年轻海精灵看了一会儿,总督最终轻轻颌首:“我不会轻易花掉手里的货币的。”
……
柯蒂将军接下来的行动乏善可陈,在众人的陪同下视察了战利品号的各舱室状况、弹药库存和士兵们的个人装备,然后在船艉的会议室吃午餐,梅丽丝和薇薇欧的贴身护卫艾琳贝拉被拉来当做服务生。
总督大人当然不会跟海狗们一起啃那些又干又硬的面包和带酸味的劣酒,所以战利品号上的陪同人员难得享受了一次从岸上运来的鲜货——刷了厚厚蜜蜂的烤鸡、肚子里塞满蘑菇的焖肥鹅、洒了许多香料的炖羔羊肉、香煎半熟牛排,还有足够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把这帮家伙给撑了个两眼放光,连同船上的士兵们也沾了光,分到许多边角料改善伙食,足量供应的椰子酒更是让他们差点喊出总督大人万寿无疆的胡话来。
饭桌上的总督大人自然是绝对的主角,一边优动作雅地享用着美食,一边和陪同战利品号上的三位最高长官闲聊训练情况、最近边陲岛的战况,还不时向三个晚辈传授一些身为长者的人生经验——重点其实只有泽娜一人而已,大多是在套她的生活近况……高贵优雅的傻爹表现让这位驻舰祭司颇为无奈,光是合理的回答就浪费了不少心思。
结果午饭过后,这位总督大人却又要求泽娜为他举行神启仪式——就是类似维多克记忆中的亚伯拉罕一神教叫作“告解”的心理咨询,不过在这个世界是神职者以自身为桥梁让神祗的意志短暂降临到自己身上,跟信徒交谈并给予对方一些启发或指示。
“将军阁下的信仰真是虔诚。”
“是啊是啊。”
“总督大人完全可以在城中神殿进行神启,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对怒涛女王表达对我们这些下层军官的祝福”
“是啊是啊……”
“你说将军阁下是不是对泽娜女士有什么……”
“闭嘴!你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再用那种肮脏邪恶的想法胡乱揣测,我让你尝尝船长女儿(九尾鞭)的味道!”
“是啊是啊……”
“都散了吧,将军阁下自有他的想法。我们只要听从命令即可。”向一众百无聊赖的下属摆了摆手,维多克也是一脸无奈——这位将军劳师动众,大概八成的目的是为了这一刻短暂的父女交流,另外两成是威胁自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