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惜看着那背影,等着。
原本站在大街上,乖乖的等。后来,蹲下来等。再后来,索性坐到了马路牙子上去等。
可是...
少年没有回来...
棉花糖也没有回来...
她知道,她被骗了。
匆匆人群,车水马龙,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之后...
她傻傻的蹲在马路牙子边,一直蹲到双腿发麻。心里又怕又乱。
很怕,这一下,自己再次被抛弃,从此又没了家...
四个小时后,霍庭川揣着几大支棉花糖心急如焚的奔了过来。
看到他,童惜的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狂落。
他慌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姑奶奶,您别哭,我错了,给您买棉花糖来了,您别哭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这傻丫头会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接到母亲打过来催吃饭的电话,他才知道这丫头根本没有回去!
顿时,整个人,吓得屁滚尿流。扔了一帮子兄弟直往网吧外冲。
"霍庭川,你这大骗子!混蛋!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童惜气得破口大骂,抓着他又捶又打。
他挣都不挣扎一下,反倒是扭过身去,把背给她打,"姑奶奶,您打高兴了就不哭了。行吧?"
童惜气得在他手臂上挠了几爪子,疼得他呲牙咧嘴。
从此...
她再也不跟在他身后。
他整个暑假,都没有再去网吧,每天按时按点给她各种请安求原谅。
那会儿女孩子之间流行折纸鹤,他找女同学学了,熬了一天一夜给她折了65只。
直到现在,童惜还记得当时他红着两只眼把65只纸鹤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递给她时的画面。可那时的她还在气头上,全不屑要,还给了他。
直到现在...
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纸鹤上,写满了他的道歉。
只是...
现在...
却是她要丢下了他了...
她骗了他,伤害了他...
睫毛,颤抖得厉害。童惜抽了笔,俯身在小小的纸张上写了几个字。
愧疚的眼泪,滑下。
浸湿了纸张。
黑色的墨水,晕染成一团。她的字,却依旧清楚可辨。
...对不起,庭川。
她缓缓的,缓缓的,将纸鹤,沿着原本的痕迹,一步步重新叠上,重新放回原位。
看起来,好似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她却很清楚...
他们曾经的天真、打闹,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天擎,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就在此刻,霍北城的声音在楼下忽然响起,让童惜猛地惊醒。
天擎?
难道...
三叔来这儿了?可他来这儿干什么?还嫌场面不够乱么?
心下'咯噔';一响,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干,童惜立刻拉开门从霍庭川的房间里出去。
匆匆奔下楼,果不其然,霍天擎就站在大厅中央。
显然...
他来得很匆忙,连胡茬都没有剃。身上亦是和以往正装不同的装束,穿了件驼色的套头T,很随意。可是,那份让人倍感压力的气场,却是始终不变。
童惜的出现,他立刻察觉了。
目光,投射过去。
童惜头一低,下意识避开了。
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颤抖,出卖了她心底此刻翻腾的心虚、窘迫、不安。
"惜惜什么时候回来的?"霍北城此刻也发现了童惜。
"就是刚刚,才到一会儿。"童惜的声音轻如蚊蚋。
"你马上要开学了,今天我让庭川陪你去买点开学要用的东西。有什么需要你一定要开口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委屈了自己。"
霍北城的一番话,让童惜的心顿时又拧成了一团。
她没有应,头垂得更低。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这般体贴的照顾和疼惜。
霍天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愧疚而痛楚的样子,尽收眼底,让他心有不忍。
她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可是,后悔么?
绝不。
诚如昨晚说的,等她长大,他等得已经够久。他怕,怕再晚一点,她真的就再不属于自己...
那样的错过,会让他悔恨终身。
沉吟一会,才抽开视线去,目光落到霍北城面上,淡淡的道:"童惜的事不用操心了。开学需要的那些,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
"还是你有经验。这么多年都是你在替她准备,我们也没你想得那么周到。"
"你们对童惜的好,我和童惜都很清楚,她一直很感恩。"
霍天擎替童惜说出一直记挂在心里的恩情。
霍北城没有想太多,只道:"迟早是我们家的人,还谈什么感恩不感恩的。对了,老三,你一大清早的过来,有重要的事?"
霍天擎的目光,再次,沉沉的锁定角落里头快低到地上的小东西,"我来找童惜。"
担心她说穿昨晚的事后要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雨,所以,他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只为在风雨之前,能将她安然无恙的护在身后。
所有的罪,所有的不耻和难堪,都由他一律来承受。她还太小,必然经不起风雨的摧残。
听到自己的名字,童惜不得不抬头看他。对上他深邃的视线,心下惊跳。
只听得他继续和霍北城道:"二哥,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霍北城没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的氛围,只以为他们俩是要谈什么重要的事,便颔首,给他们做安排:"去偏厅吧,佣人刚刚才打扫过。"
霍天擎颔首,率先一步往偏厅走。
童惜怔忡的看着那背影,心里百转千回,各种滋味都有。
咬咬唇,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偏厅,只有他们两个在。
经过昨晚的事后,再这样和他单独相处,尤其二叔和芸姨他们都在家,这让童惜觉得不自在极了。
心里,七上八下。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她进来后,霍天擎便回身将偏厅的门带上了,直截了当的问。
长臂伸过去,压在门板上。她小小的身子就被禁锢在了他胸口与门之间。
离得如此之近,童惜晕眩,呼吸都收紧。
她本能的想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手抵着他的胸口,嗫喏:"我以为,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他身上还有清新的气息,和昨晚一样,非常迷人。
童惜不准自己再沉沦其中。手指曲紧,指尖掐进肉里,让自己稍稍清醒些。
"没有必要?"霍天擎沉沉的目光,锁住童惜,"所以,在你看来...我们昨晚算什么?"
他目光灼灼,避无可避。
童惜好希望自己是只鸵鸟,可以躲起来不去面对昨晚自己和三叔之间疯狂的激情。
那样的自己,让她觉得厌恶到了极点。明知道不可以,却情难自禁...
"三叔,别再和我提昨晚的事了,好不好?"她开口,语气里,难得的有恳求。
疲倦的、无奈的、痛苦的,像是求他放过她那般。
霍天擎眼神蓦地暗下,盯住她懊恼愁苦的小脸。原本波澜不兴的眸子里,浮出丝丝寒凉。
童惜被他盯得睫毛都在发颤,怯怯的缩着身子,收紧呼吸。
好一会儿,他才幽冷的问出声:"你后悔了?"
后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激情燃烧后,她要面对的一切都让她畏惧。
低着头,她酸楚的开口:"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我怎么就变得这么过分,这么讨厌了?二叔和芸姨都对我很好,庭川也对我那么好,可我却在践踏他们给我的所有恩情..."
霍天擎眼神骤紧,他伸手捧起童惜的脸,让她的眼对上自己的,"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拿恩情来衡量你的感情?"
童惜蒙着雾的眸子看着他。
这份情,她哪怕无力回报,也不该赠予庭川如此沉重的伤害。
"童惜,我不想和你谈任何恩情,我只要和你谈爱情!"
若论恩情,他霍天擎可曾输过霍家的任何人么?
呵护,疼惜,他自问比任何人给予她的都要多。物质上,生活上,他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可是,拿恩情捆绑她,他不屑!从来,他要的,都只是爱情,也只有爱情!
童惜因为他出口的'爱情';二字,微微一愣,抬目看着他。
他们之间...谈'爱情';?
"你爱庭川么?"
他引导性的问。
爱么?
童惜也问自己。
在和三叔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爱庭川的。他们是未婚夫妻,不讨厌甚至喜欢着,那大概便是爱吧!
可是...
如果真是爱,昨晚...又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头,很痛。
思绪,很乱。
她纠结的摇头,低低的道:"我不知道..."
霍天擎眼神幽深,看住她的眼,不准她逃避,"那么,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呃..."童惜咬着唇,更是言语不出。
她自己的心,连自己都还没有看懂,怎么能回得了他?
霍天擎等了一会,终究是没有等到答案。
这个问题,怕是为难了这迷茫的小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