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在哪里,她又不是孤孑一身呢?
没有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不过是苍凉罢了。
"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重新开始,对我来说...也许是新生..."
至少,不会有任何熟悉的环境,哪怕是相似的环境,让她触景生情。
舒染颔首,不舍的,将她的手握紧,又握紧。
零零碎碎的买了不少东西,推着推车到柜台买单。
因为是周末,排了蛮长的队。
"惜惜,快看,是唐宛宛的新闻!"
舒染仰着头,正盯着屏幕。这边,手拽了童惜一下。
童惜这才抬头。
超市内,电视屏幕上正播着唐宛宛最新的新闻。
"这里就是今天唐宛宛被泼硫酸的事发地点了。而现在呢,唐宛宛已经在做紧急处理。据刚刚主治医生给我们透露的情况来看,形势非常的不明朗,恐怕已经被毁容。还有...刚刚收到另外一个消息,昨晚电视台车库出了一桩车祸,警方怀疑这件事和唐宛宛脱不了干系。警方表示,已经立案侦查。会在唐宛宛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带走调查。"
屏幕上,记者举着话筒,一口气说到底。
偶尔,有插播唐宛宛躺在床上被推进抢救室的画面。
被泼硫酸...
毁容...
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惊。
"这些人,也太狠了吧!居然...真的泼硫酸了..."
舒染不敢相信的感叹。
原本帖子上那些狠话,她以为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唐宛宛的。
"额..."童惜默然。风水轮流转,到底说的就是如此。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唐宛宛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样子。
只是...
三叔原本还要娶她的。他怎么从头到尾都不曾出手帮过她呢?
"这也算是活该了。睡多少个男人都是她自己的事,但是睡有妇之夫那就是造孽了。破坏人家庭,简直是道德沦丧。小三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
旁边有顾客,愤愤不平的接话。
"也怪可怜的。以前在主播太上多风光啊,这下子,怕是这辈子都毁了。"
"那也是她毁别人的家庭在先。"
三三两两的,被讨论着。
童惜没有参与。
无论什么样的结局,已经和她无关。她想,这段恩怨情仇里,她已经将自己抽离...
累了。
也就不愿再让自己置身其中。
霍氏集团。
霍天擎仰靠在皮椅内,看一眼屏幕上的新闻,面无表情的关掉。
心里,一点波澜都不曾激起。
唐宛宛落到如此地步,过程由他控制,但结局...
算是在为他的孩子和爱情陪葬。
"霍总。"
吴余森在外面敲门。
"进来。"
正色,他开口。
吴余森小心谨慎的进去。最近,大老板周遭的氛围,阴郁得让人噤若寒蝉。
整个霍氏集团,早就笼罩在他的阴霾之下,顶楼的员工压抑得喘不过气。
"霍总,童小姐已经做了决定了..."
吴余森战战兢兢的开口。说出'童小姐';三字时,心里更紧张。
霍天擎握着笔的手,微微停顿。
而后,抬目。
平静的问:"选了哪个学校?"
"纽约的Q.N.A大学。"
到底,还是国外...
霍天擎扔下笔,仰靠在椅子里,缓缓闭上眼,良久,无话。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又或者,是一辈子那么悠长的岁月里,她...再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再不会参与他的人生...
许久,久到吴余森以为他再不会有任何反应时,他却忽然起身。拉开抽屉,抓了车钥匙,沉步走出办公室。
童惜和舒染提着大包小包往小区里走。
走到一半,一辆黑色的宾利,由远及近,缓缓驶过来。而后,停在了她小区门口。
她愣在当场。
忘不了...
车牌忘不了。
车款忘不了。
车上坐着的那个人,更忘不了。
一度以为自己是眼花,要么是做梦。他,怎么会突然来了?
"童惜,那是你三叔的车吧?"
舒染也发现了,用肘子拐了她一下。
她回神,移开目光,点头,"嗯。"
"找你的?"
"不可能吧。"这半个月,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他是个很干脆的人,若说了结束,便绝不会死缠烂打...她再清楚不过。
何况...
如今,是他亲自给了她翅膀,让她自由飞翔。
"也许,他只是路过而已。"
童惜不再停顿,提步,重新往小区走。
车,依旧停在那。
她的身影和车身,擦过...
他没有下车,甚至,没有按喇叭叫住她。只是坐在驾驶座上,隔着窗户,凝望她。
眼神,幽深、暗沉。
"染染,麻烦你帮我把东西带进去,我和他打声招呼。"
到底,她脚步停下。
迎着他的目光,朝他走过去。
深秋的阳光下,她噙着浅浅的笑,绕到驾驶座。俯身,曲指,轻敲了敲窗户。
车窗,缓缓降下。
十天不见...
她瘦了。
而他,亦憔悴了。
"你是来找我的么?"
童惜主动问。浅笑,笑得好似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卷云舒,清风云淡...
"嗯。"他坐在车内颔首,亦和她一样平静。
幽深的目光却执着的定在她小脸上,那样深,那样重,那样暗沉。
好似要将她刻进脑子里,眼里,心里...
一辈子,都不淡去。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要去找你的。"童惜道。
他多看了她两眼。今天的她,穿得很单薄。
蓝白色牛仔背带裤和白色衬衫。深秋,虽有阳光,可是,风也比较大。
他抓过一旁的西服,推门下车,像是习惯,又似绅士,将西服披在她肩上。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再自然不过。
微怔。
心尖,发颤。
童惜垂下的眼睫,扇动了好几下。视线无意识的掠过他的手指。
曾经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此刻,光秃秃的...
和她的一样。
眼眶,差点湿润,只觉得天气越发的清凉了。她却努力笑道:"谢谢。"
没有拒绝,反而紧了紧衣服,将自己卷紧。
真的,好冷...
衣服上,能清晰的闻到属于他的气息...
有烟草的味道。
很浓。
但是...
不再反感。反而,让她贪恋。
越是浓重的味道,在记忆中,才会刻得更深...记得更久...
霍天擎沉沉的看着她。她瘦了很多,娇小了很多...
像纸片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
这样的她,在国外,能照顾好自己?
"以后,这种天气要记得多穿点,医生说过你身体虚,不要冻着自己。"他开口,叮咛。
她乖乖的点头,"我记住了。"
"在国外,多吃点。"
"好。"她继续点头。
两个人的声音,都越拉越长,越来越闷。
而后,他沉默了。呼吸渐重,透着压抑。
她亦安静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谁,先开口说话。仿佛,只要谁先开了口,这场谈话便随时会结束。
相处的时间,在一点点倒流...
可是,他们都清楚...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
迟早,而已。
如同...他们的爱情...
轰轰烈烈之后,终于疲了,倦了,放弃了...
一张卡,递到童惜面前。
童惜怔愣,抬头看他,眼有迷惑。
"拿着,在国外备用。"
一张银行卡,是他的副卡。上面是天文数字。
斟酌后,童惜没有推辞,接了过去。卡上面写着的'霍天擎';三字,苍劲有力,她贪恋的看着。
最后,他先沉步折返上车。
看着那背影,童惜胸口沉闷,几乎是本能的紧步追上去。重新俯身在窗口,和他说谢谢。
车窗,没有降下来。
车内,他目光泛红。
隔着玻璃,两个人,四目相对。
湿润,同时潮润了彼此的眼。彼此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又明明那么清晰...
车,终于发动,似离弦的箭一样冲进车流。
凄清的阳光下,童惜僵立在那,痴痴的看着。
当车渐渐消失,消失到完全看不见的时候,再无法忍受,雾气弥漫了整个眼眶。
枯黄的秋叶,坠落在肩头,她无从所察。用力握着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卡片,俯首,目光痴痴的凝着'霍天擎';那三字,仿佛...那是她最挚爱的宝贝...
只是...
再挚爱,也再见了...
也许...
再也不见...
翌日。
飞机,冲上云霄。
机场外,男人静默的靠在车身上,遥望着天空,眼神沉静得可怕,没有光彩,没有波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