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惜将手从霍炎之手上抽开。
看了霍政罡一眼,侧身,低着头坐到沙发上,助理送了饭菜过来,她摆摆手拒绝了。
自从知道父亲的事后,她已经无法坦然面对霍政罡。
只是...
未来,她又该如何面对...三叔——那个逼死她父亲的男人?
一想到他,童惜心如针扎。
手指,几乎掐进肉里去。为何,事情真相竟是这么残忍?
"童小姐,您多少也吃一点吧。"霍政罡的助理将精美的餐点送到童惜面前。
饭盒一打开,那油烟味冲过来,童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唔..."她捂住嘴,起身,直往洗手间冲去。
霍政罡和霍炎之都下意识回头去看。门被甩上,里面传来模糊的干呕声和哗啦啦的水声。
连云裳此刻思绪是模糊的。可是,一见童惜这副样子,头皮一下子就绷紧了。
难不成,她...
压在床上的手,绷紧,连呼吸也一下子变得沉重许多。
吐了又吐。
童惜蹲在马桶边,只觉得整个人都吐得要虚脱了一样。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现在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她单手轻捧着小腹,痛苦的喘息。
就在这会儿,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童惜赶紧爬起来,漱了口,拍了拍苍白的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拉开门。
霍炎之站在外面,眼神重重的看她一眼,眼有探寻。童惜被那眼神看得很不自在,闪烁的躲开,只听到他道:"你妈说有话和你说。"
童惜心里'咯噔';一响。
沉默的走出来。
霍政罡和霍炎之前后出了病房。这一下,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童惜和母亲两人。
她两手垂在身侧,绷得直直的,有些紧张。
双目悄然的看了母亲一眼,对上她的眼后,心虚的撤开。
"妈..."她弱弱的低唤一声。
"你...怀了霍家的孩子?"
童惜咬了咬唇。
不敢说实话的。可是,在目前面前撒谎,她又做不到。
深吸口气,微微闭上眼,颔首。
"..."早在意料之中,可是,见她点头,连云裳还是气短了下。
重喘几口气,半晌才平顺了呼吸。虚弱至极的问:"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童惜睫毛扇动,垂下去,"我...打算生下来。"
声音,说到最后,轻如蚊蚋。
几乎连自己都不见了。
"生下来?你还要和霍天擎在一起?"连云裳摇头,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童童,相信我,霍夫人不会让你好过的...答应我,拿掉这个孩子!等妈走了,你再不要和霍家人有任何来往,能躲多远躲多远!"
母亲眼里的恐惧是真实的。
连童惜都感受到了。
若非老太太那些手段,母亲如今又怎么会满身创伤的躺在这儿?
"妈...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童童,你能接受得了一个逼死你父亲,和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么?"连云裳语气有些激动。
一句话,刺中了童惜心里的痛。
她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放弃不了,接受不得...
"能么?"
连云裳再次问。
童惜闭着眼,摇头。
"那么...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霍家不是省油的灯。哪怕你敢偷偷生下来,这孩子也绝对会被霍家都回去。还有..."连云裳喘口气,"霍老夫人绝不会放过你的...童童,妈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妈不想你再重蹈覆辙。"
那样的日子,简直是如堕地狱,暗无天日。
怎忍心女儿再去承受?
"妈,不会的...孩子是我的,他们谁都抢不走...何况,我叫了老太太六年的'奶奶';,她曾待我像亲孙女一样,她不会那么残酷的..."
不会那么残酷?
连云裳哆嗦着手,将身上的病服解开。
新的伤口下,旧伤越发狰狞。被鲜红的血一道一道渗着,触目惊心。
童惜看一眼,眼睑抖得厉害,不敢多看。
秉着呼吸,正要移开眼去。
只听得连云裳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都问我,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么?妈...现在告诉你..."
"这一块...是让人在监狱里被人拿熨斗烫的;这两条,是烧红的火钳抽的;这根变形的骨头,是当初锄头砸的..."连云裳摩挲在皮肤上的手,连带着声音都还在发抖。
六年多的事,即使此刻在生死边沿,她依旧无法云淡清风的说出口。
"妈..."
童惜嗓音沙哑的唤她,声音变了调。
"这些...都是你叫了六年的那个'奶奶';指使人做的..."
童惜狠狠一震。
老太太做的?
这一切,都很明显是要置母亲于死地的手段!
"童童,你现在还觉得她不会那么残酷对你?她的心有多狠,手段有多残酷,怎么会是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抗衡得了的?"
童惜完全被震在这个突然而又残酷的事实里,措手不及。
不敢想像,那一次次的折磨,母亲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
她用力捂住唇,才不至于让自己脆弱的眼泪在母亲面前落下。
"童童,就当妈最后求你一次...为了你自己,这个孩子,坚决不能留!妈不忍心你走上这条路。童童...你就当,完全妈最后一个遗愿..."
连云裳紧紧抓着她的手,那般绝望的要求。
拿掉孩子,她又何其忍心?
可是,不拿掉,她的后果只会更惨。连云裳更是不敢让童惜冒这样的险!
何况,她才18岁而已,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拿什么来生养?
童惜因为那'遗愿';二字,胸口剧痛。母亲身上的伤口一道道落在她眼里,剜着她的心。
她又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
眼睫垂下,眼泪已经悬在了睫毛上。
唇,动了动,想说个'好';字,可是,仅仅一个字,就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艰难得怎么也说不出来。
唯有,逼着自己点头。
点头的那一刹那,心,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剜过。
挖心的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
霍政罡给霍夫人打了电话后,气冲冲的去找她了。霍炎之有自己的事,也先离开。
连云裳虚弱的躺在床上,缓缓睡了过去。
她那么安静的躺在那,连呼吸都渐渐变得薄弱。童惜坐在那,怔忡的看着,只觉得仿佛母亲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
她很想拉住她。
可是...
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无助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三叔在。
他似天,给她撑起一方世界,安抚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可是,现在...
那个人...竟是逼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所以...
这么多年,他对自己那般好,予取予求,是真爱多一点,还是...心里更多愧疚?
思绪到这,童惜不敢再想。
她怕再想下去,会把自己逼疯。
起身,她拿了身份证去一楼妇科挂号。强逼着自己让自己忙碌一些,不再想那些撕心裂肺的事。
否则,她会随时受不了崩溃。
唐宛宛一身黑色正装,刚从主播台下来。收了耳机,助理便过来了,"唐主播,霍先生找你。已经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儿了。"
"霍炎之?"
"嗯。"助理点头。
虽然早知道是他,可是,唐宛宛心里还有些讪讪。
也是。
抱什么期待呢?
霍天擎什么时候又主动来找过她?以前和童惜不曾在一起的时候,也绝不会主动找她,何况是现在?
收起心,唐宛宛踩着高跟鞋,往休息室里走。
霍炎之蓦然的坐在窗边。小圆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他一口都没有喝过。
侧颜笼罩在窗外的光线下,竟有几分阴霾之色。
"什么情况啊?霍先生,来我这儿扮忧郁来了?"
唐宛宛拿捏着语气,睐他一眼,哼笑,"你想要的都得手了,还来我这儿装伤心,不合适吧?"
霍炎之这才侧目,眼神深重的看她一眼,"东西拿出来!"
一句啰嗦的话都没有。
唐宛宛招手要了杯咖啡,才问:"什么东西?"
霍炎之有些不耐烦,"今天我传给你的视频和照片。拿出来!"
"霍先生要是想好好欣赏的话,自己手机上不就有么,何必还找我要?"
唐宛宛将手机拿出来,饶有风情的在手里把玩了下。他伸手要夺过去的时候,她柔软的身子懒懒的往后一靠,手恰恰避开他的。
红唇轻启,眉头媚的极致的轻轻上挑,"不给!"
"拿来!"霍炎之显得是耐心用尽,脸色难看了许多。
唐宛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蹙眉,"看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天擎最像?"
霍炎之脸色更难看。懒得和她再废话,一手就将她的手机夺了过去。
唐宛宛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你看,就是这种时候...生气的时候和天擎最像。喂!"
话,才落。
唐宛宛脸色难看起来,"你干什么?这些视频和照片你删了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