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不难打,郑晓路仔细看了一看对面重装步兵的装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原来陕西商雒兵备道刘应遇带着这队重装步兵出来剿匪,完全没想过土匪有什么先进武器,大多数土匪不外乎就是斧头、柴刀、竹枪、锄头……根本没有强弓硬弩,骑兵大炮。因此刘应遇也没有带弓弩手,所有的步兵都是一身重装甲,是专门用来搞围剿的部队。
这种重装步兵用来对付锄头锅盖确实是绰绰有余,结阵前进时也方便防止匪徒突围,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个有马有火铳的土匪。
郑晓路在郑佳忻耳边轻轻道:“大妹,我怕你会掉下马,得罪了!”言毕拿出一根绳子,将郑佳忻与自己的腰捆在一起,然后对着身后的手下笑道:“走,我们去戏弄一下官兵吧!”
两百多骑转出山丘,面对着官兵,打横排成一排。
“我最后强调一次,你们这两百人,是我最重要的士兵,你们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如果在战斗中与主力失散,我允许你们丢掉火铳和包裹里的一切东西,只带着粮食和银两逃回山寨去等我!记住了,无论如何保命最重要!”郑晓路大声道。
两百铳手早知郑晓路待人亲厚,听他这样,顿时感动莫名,一起大声应道:“是!”
“装填好弹药,跟着我来!”郑晓路大声喊道:“我叫开火就立即开火,我叫后退立即后退,不得有半分迟疑!”
两百多骑火铳手拿着掣电铳,开始向着刘应遇的重装骑兵突去。此时官兵已经现这边多出来了一队骑兵,但是骑兵人数太少,刘应遇远远看到,也没放在心上,区区两百骑兵,难道敢来冲击自己两千重装步兵不成?咦!还真的给我冲来了!
刘应遇长得并不高大,乃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精瘦汉子,他看着这群土匪居然敢用两百骑来突击自己的步兵阵,不由得哈哈大笑。
“长矛手,列阵!”刘应遇大声命令道。官兵队里立即分出来四百人,列成一个五排纵深的长枪方阵,这些官兵不愧是精锐,分出了四百人也对整个包围圈没有影响,另外的一千六百士兵仍然将大梁王等人围在中间,不停地收缩包围圈。
大梁王此时已经看到了郑晓路的部队,他本来看到官军的架势,自以为已经逃脱无望,此时见到救兵来了,不禁大喜。转过去给身边的皂莺道:“皂莺当家,阎王当家派救兵来了,一会儿官兵如果被打开缺口,我们赶紧突围。”
皂莺是名女将,个子不高,全身披着宽大的黑袍,看不到身材如何,因为连日的激战,她脸上布满泥灰,遮盖了容颜,但脸庞的轮廓分明,显然容貌不差,听到大梁王的话,她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道:“好,大梁王当家往哪里冲,我就率部向哪里去!”
此时郑晓路率领的骑士已经冲进了官兵百步之内,双方士兵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脸庞。
“开火!”郑晓路一只手拉着马缰绳,一只手摸出翼虎短铳,对着前面的步兵阵“碰”地轰了一铳。身边的两百铳手听到他的铳声,一起端起掣电铳,“碰碰碰碰”地乱轰了一气。只有张逸尘、彭巴冲、闵家兄弟不喜欢使用火铳,他们只是跟着马队跑过来,并没有攻击。
这些士兵还没有经过很良好的骑射训练,在奔马上双手端起掣电铳打人,命中率并不咋样,有好几个人甚至打到天上去了。但是刘应遇的重部步兵站得很紧密,两百只火铳一起射击,对着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轰过去,虽然准头不乍样,仍然撩倒了一片人。刘应遇心里一惊,对面居然有火铳,而且似乎没有火绳,什么土匪这么拉风?他赶紧大呼道:“不要乱,对方人少,稳住阵型,准备应付冲锋!”
长矛手得了他命令,长枪一压,枪尖向前,列成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矛墙,只等这两百骑兵撞上来被插成刺猬。不料土匪并不冲上来,距长矛阵还有几十步远时,突然一起勒马,掉头而走。
原来郑晓路放了一铳,立即大喝道:“回马!装弹药!”言罢将翼虎往怀里一揣,打马回奔。身旁的士兵得到命令,立即回马,隔得远的听不到他声音,但看到旁边的同伴在收马,自己也赶紧一拉,两百骑在距离刘应遇大约四十来步的地方一起拉住,转身回奔。边跑边在马上装填弹药。
刘应遇一见这阵仗,顿时心叫不妙。果然,郑晓路待马队回奔很远之后,突然又掉转马头,大声笑道:“装填好了吗?走,跟爷一起再去崩他们一铳!”
两百骑又对着刘应遇冲来,妈的,这土匪居然玩打一铳就跑,哪里来的土匪这般彪悍,刘应遇心里大怒,他从伍经验很丰富,一见贼人使用这种战法,顿时知道自己这边不妙了。老子应该带强弓硬弩出来的,还以为剿些土匪,用不着那些东西,刘应遇心里暗暗骂道。这种打一铳就跑,又掉转马头来打的战术,岂不是和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射手一样,自己这两千重装步兵没有弓弩,绝对无法应付。
“上五巴山,全队上五巴山,别管那些泥腿子了。”刘应遇急中生智,大声喊道。
骑兵利平旷,步兵利险阻。要是一直在山下黄土平原被贼人这样打一铳就跑,要不了几个回合,自己这边的士气就要崩溃,得赶紧占据山,使骑兵无法挥机动优势。刘应遇当机立断,率队向五巴山上冲去,郑晓路的骑兵此时已到,又是一阵乱轰,这一次许多士兵有了一次马上放铳的经验,便打得准多了,刘应遇的士兵又倒下几十个。
官兵士气大降,阵型开始崩坏。被围在中间的大梁王一见机不可失,立即大吼道:“弟兄们,跟着我来!”大梁王迈开大步,挥起一把长枪,率队直向郑晓路的骑兵队方向冲来。皂莺也赶紧带动部众,尾随而去。
两方士兵顿时一阵燥动,官兵一边向五巴山上撤退,一边和大梁王的部众拼斗,大梁王的部众则是一心想要突围,边跑边乱挥兵器,锅盖锄头顿时到处飞舞。
妈的,你个笨蛋大梁王,你就不知道原地看戏么?你这么一冲,爷还怎么打铳?打到自己人怎么办!郑晓路心中一阵乱骂,只好叫停了马队,原地装填起弹药来。官兵不想和大梁王纠缠,怕被火铳打,只想快上山找个掩体。大梁王和皂莺也不想真和正规军打,向征性地冲了一下,两边军队就完全分开。场中留下了几百尸体,大多是土匪的尸体,活人全都跑了出来。
刘应遇一上山,就找了一块大石头,躲在后面,伸了个脑袋出来吼道:“哪里来的悍匪,敢通名么?”
神经,有叫土匪通名的么?你当官当傻了。郑晓路心里腹诽道,他带着几个心腹,打马跑到山脚下,眯起一只眼睛,向着山上大笑道:“爷爷叫独眼龙伊达政宗!你记住了吗?”(编者按:独眼龙伊达政宗是日本战国使用骑马火枪兵的名将)
他跑得极近,山上的刘应遇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只见一个涂着黑脸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怀中还抱着一个黑脸女人,正对着山上贼笑,刘应遇大怒道:“你以为你咪着一只眼就能冒充什么狗屁独眼龙!一看你这张黑脸就知道你是白水王二,你有本事别跑,爷爷调来弓弩手和骑兵队,把你大卸八块!”
咦,你厉害,老子咪着眼也被你看出来了,郑晓路睁开眼睛,笑道:“神经病,不跑才有鬼,我这就跑了,你有本事下山来追!”
“你有本事上山来打我!”刘应遇也卯上了。
“切,没劲!”
这时大梁王远远地向郑晓路叫道:“阎王大当家,撤了吧,您打算去哪里?”
嗯,是该撤了,南边不能去,要是把官兵引到了龚家湾,那就不妙了,向北吧,北边的延安府、米脂、榆林……应该有许多造反起义的英雄好汉,呃,不对,应该叫土匪恶霸,去和他们会合,借机网罗人才,顺便把官兵的注意力向北引,龚家湾接引站才能安安稳稳地吸引周围的村民。
郑晓路哈哈一笑,打马欲回。山上的刘应遇见他回了身,突然从背上取出一张大弓,心中冷笑道,老子虽然没有带弓弩手来,但老子这种大将身上总是背着一把弓的,傻贼子,看老子射你一个透心凉。他弯弓搭箭,居高临下瞄了个准实,手一松,一只劲箭直奔郑晓路背心而来。
郑晓路的手下远远看见刘应遇拉弓,齐声大喊:“大王心!”
郑晓路一动不动,似乎懒得理会那只箭,却见郑晓路旁边的马背上,一个人影脱鞍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身形飘飞至半空,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巧巧地一夹,便将那只劲箭夹在指中,然后翻了一个筋斗,居然又稳稳地落回了马背上,此人正是张逸尘。
好俊俏的身手,两军都吃了一惊,土匪群立即大声呼喝起来,连刘应遇的部下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郑晓路嘿嘿一笑,也不多,向大梁王打了个招呼,带队直向北方而去。
编者按:刘应遇其实是个文官,本人懒得再给他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配角武将,因此直接让刘应遇变成了武官,读者朋友们不用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