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望见大喜道:“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你上前问他一声,何如?”
真个大圣藏了铁棒,放下衣襟,上前叫道:“老公公,问讯了。”
那老者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和尚?这旷野处,有何事干?”
行者道:“我们是取经的圣僧,昨日在此失了师父,特来动问公公一声,灵吉菩萨在那里住?”
老者道:“灵吉在直南上,到那里,还有二千里路。有一山,呼名小须弥山。山中有个道场,乃是菩萨讲经禅院。汝等是取他的经去了?”行者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不知从那条路去。”
老者用手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
哄得那孙大圣回头看路,那公公化作清风,寂然不见,只是路旁边下一张简帖,上有四句颂子云:
上复齐天大圣听,老人乃是李长庚。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
行者执了帖儿,转身下路。八戒道:“哥啊,我们连日造化低了。这两日忏日里见鬼!那个化风去的老儿是谁?”
行者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李长庚是那个?”
行者道:“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
八戒慌得望空下拜道:“恩人,恩人!老猪若不亏金星奏准玉帝呵,性命也不知化作甚的了!”
行者道:“兄弟,你却也知感恩。但莫要出头,只藏在这树林深处,仔细看守行李、马匹,等老孙寻须弥山,请菩萨去耶。”
八戒道:“晓得,晓得!你只管快快前去!老猪学得个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孙大圣跳在空中,纵珝斗云,径往直南上去,果然速快。他点头经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须臾见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山凹里果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
大圣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行者道:“道人作揖。”
那道人躬身答礼道:“那里来的老爷?”
行者道:“这可是灵吉菩萨讲经处么?”
道人道:“此间正是,有何话说?”
行者道:“累烦你老人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要见菩萨。”
道人笑道:“老爷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
行者道:“你只说是唐僧徒弟孙悟空来了。”
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那菩萨即穿袈裟,添香迎接。这大圣才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
满堂锦绣,一屋威严。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佛前供养,尽是仙果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辉煌宝烛,条条金焰射虹霓;馥郁真香,道道玉烟飞彩雾。正是那讲罢心闲方入定,白云片片绕松梢。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
那菩萨整衣出迓,行者登堂,坐了客位,随命看茶。行者道:“茶不劳赐,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菩萨施大法力降怪救师。”
菩萨道:“我受了如来法令,在此镇押黄风怪。如来赐了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当时被我拿住,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不许伤生造孽,不知他今日欲害令师,有违教令,我之罪也。”
那菩萨欲留行者,治斋相叙,行者恳辞,随取了飞龙杖,与大圣一齐驾云。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
菩萨道:“大圣,这妖怪有些怕我,我只在云端里住定,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我好施法力。”
行者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把他洞门打破,叫道:“妖怪,还我师父来也!”
慌得那把门小妖,急忙传报。那怪道:“这泼猴着实无礼!再不伏善,反打破我门!这一出去,使阵神风,定要吹死!”
仍前披挂,手绰钢叉,又走出门来,见了行者,更不打话,拈叉当胸就刺。大圣侧身躲过,举棒对面相还。战不数合,那怪吊回头,望巽地上才待要张口呼风,只见那半空里,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却是一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抓住妖精,提着头,两三螟,螟在山石崖边,现了本相,却是一个黄毛貂鼠。
行者举棒欲打,唐僧居然从洞穴中走了出来,念了一声揭语。
“南无阿弥陀佛,悟空,你怎的有如此重的杀性,速速手下留情,这黄毛貂鼠身上颇具佛性,与我佛门有缘,不如就让卫视前来渡化于他吧!成全他的一场造化。”
唐僧的话直接堵住了灵吉菩萨的话语,灵吉菩萨也无可奈何,只能放弃了带走黄风怪的想法,留下黄风怪掉头驾云离去。
唐僧念起无量度人经,在菩萨果位的加持之下,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黄风怪,掌中世界又添一佛子。
随后悟空和八戒二人撞入里面,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顿钉钯铁棒尽情打死,他兄弟们把洞中素物,安排些茶饭吃了,方才出门,找大路向西而去。
话说唐僧师徒三众,脱难前来,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却是一脉平阳之地。光阴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三藏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里过去?”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
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真个是难,真个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
三藏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阔?”
行者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
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
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