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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子夜后_第二章 杜健生这个人……我该怎么形容杜健生这个人?_010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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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往事

我刚打开曹家的门,王芳就从客厅跑了出来。

曹家进门正对着一块宽大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快乐家庭”四个字。牌匾是纯金打造的,金字金底,只有“家”字是白金的。家字上面镶嵌的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远远看去,一片金碧辉煌中的“冢”稍显冰凉。

她看看我,问道:“你看到子夜了吗?”

“他不是没放学嘛。”我换上鞋径直上楼。

王芳自然也不会关心我身上的泥泞与脸上的伤痕,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真奇怪,他不是不舒服早回来了吗?怎么放下书包又出去了……”

那天雪下得极大,屋子里没开灯,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我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绵雪打湿衣衫,有丝丝凉意。

在堂口街,我听过各种各样的辱骂。唯一会让我失控的,就只有“贱种”。在我的意识里,我可以被人打,也可以被人轻贱。但是,任何人都不能侮辱我妈妈。

尽管她做的生意不光彩,但我觉得她的钱挣得干净。最起码不是偷的,不是抢的,不是靠破坏别人家庭得来的。

我家出事这么久,那还是我第一次哭出来。

对于只是因为礼貌而来接近我的人,那句毫无意义的“节哀顺变”,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嘲讽;对于那些带着好奇来关心我的人,我能给的,永远都是一句客气的“谢谢”,而不是感动。

你狼狈的时候去哭,也不过是给别人徒增笑料罢了。

曹家再好,也终归不是我自己的家。在这里,我只能有感恩,不能有情绪。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房客,等到成年,便要离开。

我住的房间,就是吴晶晶口中不同于一般的城北别墅区。每套都要上百万,可是,却没有堂口街十几平方米的烂房子带给我的归属感要强。

我咬着手背,尽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刮起一股寒风,吹得我一阵哆嗦。

门外有敲门声,我犹豫了一下,问:“谁?”

“新凉,是我。”

是曹子夜。

“进来吧!”

午夜两点多,让一个男孩进我的房间似乎不是一件太妥当的事情。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呢?整个房子都是他家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谈隐私和尊重。

尤其是这个拒绝救我的小少爷。

“有事吗?”我在阳台待得有些久,都冻得有些僵了。曹子夜没说话,他走进屋来,一头撞在阳台的门玻璃上。

曹子夜揉揉额头,开门出来,并排站在我身边,雾霭弥漫的双眼沾了雪化成霜。是漠然的,如同刚才他转身离开时一样。

我没有心情跟他在这赏雪赏月亮:“你要是想看就自己在这儿看吧,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房门关上。”

曹子夜还是没有说话……如若不是他跟我说过话,我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哑巴。

我出来的时间太久,腿都已经有些发麻。阳台上的雪已经下得很厚,我的拖鞋一滑,整个人冲着阳台扑了出去!

“小心!”曹子夜叫道。

曹子夜在我从阳台围栏掉下去的瞬间将我圈住,我的后背撞在阳台的栏杆上。冲力太大,栏杆上的雪纷纷掉落,发出啪啪的声响。他离我很近,我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的脸颊碰上他的鼻尖,温热的感觉有些痒。

他盯着我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你受伤了?”

我冷笑着推开他:“大少爷,你有什么好装傻的?刚才在巷子里你不是也看到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嘛!有我这种妹妹,只会影响你的证书,只会让你丢脸!不过请你放心,我贺新凉活这么大,唯一的一个优点就是要脸!我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四处乱说我们的关系。”

曹子夜的唇抿得极紧,站在我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明天还要因为刚才打架的事情去应付主任,”我开门进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睡觉了。”

曹子夜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他房里去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忘记关门。

第二天早起,我跟曹子夜神色无常地下楼吃饭。保姆面无表情地准备早餐,跟每天早上没有区别。

我和曹子夜背着书包去上学,谁都没提昨天的事情。事实上,这也确实没什么好提的。

你的事情永远都是你自己的,你撕心裂肺,你切肤断骨,痛都在你身上。跟别人没有关系,也没人去关心你真正想做什么。

这,是堂口街教给我的。

学校大门前都是送孩子的家长和车辆。我低头走着,人潮瞬间将我淹没。学生中有讨论作业的,有议论韩剧的,有八卦调侃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我沉默着往前走,突然感觉一个冰块塞到我手里,冻得我神经痉挛般地抽搐。条件反射地甩手,我猛然回头。

竟然是曹子夜!

“你……”我低头看我的手里,握着的竟然是曹子夜白皙纤长的手掌。他的手白得几乎透明,我甚至都能看到他皮肤表层下缓缓流动的血液。

曹子夜什么都没说,微微扯唇,露出个疑似笑容的表情来。他神色无常地拉着我往学校里走,对于其他的一切全都视而不见。

“那个是曹子夜啊!他领着的是谁?”

“不知道啊,女朋友吧!”

“啊!他怎么会有女朋友!”

“大人物就是不一样,交女朋友都敢这么明目张胆!”

我的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一片!

其他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曹子夜也不客气,拉着我就走。我看着他的后脑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这样的举动我并不是很喜欢。

“你松开我吧!”我的声音细弱蚊蝇,“我还要去主任那儿呢!”

曹子夜目不斜视,一句话都没说。

吴晶晶和她爸爸已经在教导主任的门口等着了,主任黑着脸打开门。她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吴晶晶看着曹子夜,一脸惊诧。

而吴晶晶她爸不依不饶地说:“老师,我女儿昨天在学校被打成这样,我想学校怎么着也要给个说法吧?”

主任很严肃:“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吴晶晶、贺新凉,你们俩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晶晶她爸气势汹汹地冲着我走过来:“就是你打我女儿!”

“叔叔,”曹子夜一步斜插到我前面,“事情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我们是不是先听听经过?”

“小兔崽子!”吴晶晶她爸一把揪住曹子夜的领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看我女儿的脸让她给打的!”

“她是我妹妹,她的事,都跟我有关系。”

吴晶晶赶紧上前拉她爸,她着急地说:“爸爸!你听听主任怎么说!”

主任也帮着劝:“我知道你作为家长的心情,可我请你们过来是要解决问题的!她们年纪都小,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我冷冷地看着吴晶晶她爸拽着曹子夜领口的手:“我昨天说过了,吴晶晶开口骂我,我动手打了她,就这么简单。”

“呸!”吴晶晶她爸凶狠地往我脸上吐了口痰,“我告诉你!我女儿别说是骂你了,就是打你也行!可我女儿,你不准动她一个……哎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吴晶晶她爸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冷静的曹子夜抄起主任桌子上的奖杯狠狠地向她爸头上砸去!

吴晶晶还是跟昨天一样,只是没用地尖叫。主任被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全校标榜的三好学生,竟然会突然表现出凶残的一面。

而吴晶晶她爸甚至都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额头瞬间流出鲜血。他捂住流血的脑袋,跌坐在沙发上。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滴滴答答流在地上。

“你……你……”主任你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曹子夜将沾满血的奖杯丢在脚边,铜质的奖杯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曹子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面无表情地给我擦脸,随意地说:“我妹妹打了你女儿,我打了你,这事儿你说是公了还是私了吧!”

吴晶晶她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语气依旧凶狠

,可动作却收敛了许多:“我现在要去报警验伤!小兔崽子,你等着,我让你坐牢!”

从主任的表情看,估计她也是想报警。我看着吴晶晶她爸还在流血的额头,心里一阵抽紧。

曹子夜似乎是感觉到我身体的紧绷,他缓缓将脸凑近我,我看着他没焦距的眼睛,胃像是被人拉扯般往下一沉。

见我的脸擦干净了,曹子夜自然地收回手。他转身讥讽地说:“场面话就不说了,要是公了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报警。不过,想让我坐牢,第一我岁数不够,第二估计你还没这个本事。”

“要是私了的话,”曹子夜拉开他那沉甸甸的大书包,满满当当的书上面是一沓被纸条捆住的钱,“这三万块钱你拿回去看病,不够的话,你可以再找我要。”

吴晶晶她爸满脸通红地叫骂:“你以为老子没见过钱吗?”他又吐了口痰,但这次明显比上次的力气要弱得多。

“你以为你的脸面值这么多钱?”我看得真切,曹子夜真的笑了。他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没精神,而他突然这么一笑,竟然多了一丝……煞气。

“会给这么多,是因为打你的人是我。”曹子夜将钱拍在主任的办公桌上,声音不大,却比奖杯掉地的声音还要惊人。

虽然现在笑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有些忍不住。主任昨天跟我说,她教学十多年,就没见过我这么差劲的学生……我想,她教学十多年,肯定也没见过曹子夜这样有着双重性格的学生。

“主任如果觉得这件事解决得不满意的话,可以给我妈打电话。你一天跟她通好几个电话,我想不用我告诉你号码了吧?”曹子夜也不等其他人说话,还算客气地对主任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和我妹妹都要请假。”

说完,他又拉着我走了。

在学校门卫关门的前一秒,我们挤了出去。

他拉着我在路边打车,我觉得我应该问他点什么,又或者说我想问的太多了,结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出租车停下,他又拉着我上车,报了地址,曹子夜十分困倦地闭上眼休息。他脸上的黑眼圈尤为明显,我犹豫着问他:“你昨天没休息好吧?”

“嗯。”

然后我们又沉默了。

到了曹家,我们开门进去。王芳不在,只有保姆在打扫。她们都知道曹子夜不喜欢说话,所以也没人来烦他。

曹子夜拉着我上楼,很难得地跟我解释了一下:“我有点不舒服,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了。学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下周一我们再一起上学。”

看他提了,我也开口询问:“今天的事没关系吗?你打了人啊!学校不会开除你?不会处分你吗?还有主任,她会打电话给你妈吧?你妈要是知道的话……”

“放心吧。”曹子夜打断我没完没了的问话,“我有分寸。”

有分寸个屁!你把人头都打破了,这叫有分寸啊!

我还是有些担心,可却不敢再问。只好说:“你哪里不舒服?吃点药吧?要是不舒服的话,又怎么能不吃饭?”

曹子夜疲倦地伸手揉揉眉心,转身进屋,言简意赅地回我:“不用。”

以前经常逃课没觉得不上课有什么不好,如今上课上习惯了,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我昨天虽说也没休息好,可是我的大脑却异常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却又被楼下的争吵声给吵醒了。

“你和你爸是不是都傻了?”王芳歇斯底里地大叫,“你给她强出什么头!要不是你们主任跟我关系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被退学了!她没教养跟人打架,你操的哪门子心?你爸说让你照顾她你就听,我让你不管她,你怎么就不听呢!”

曹子夜说话的声音很低,我一点都听不到。他说了几句,王芳又开始大叫:“等她上高中就给我滚蛋!到时候让她住校去,你给我离她远点!”

楼下一阵乒乒乓乓,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大门一摔,有人出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曹子夜正好上楼来。我嘿嘿一笑,问他:“你觉得好点没有?”

他呆愣地点点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习惯,自顾自地说:“都两点多了,你吃饭了没有?”

曹子夜又摇摇头,他顿了一下,说:“梅姨出去了。”

梅姨是曹家的长期保姆,太子爷在家挨骂,王芳肯定不能让外人听到。我也学他的样子点点头,问他:“那你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

“你会做饭?”曹子夜微肿的眼皮挑了挑。

“那当然,”我有些扬扬得意,“我跟你这太子爷可不一样,以前在家的时候,什么不得自己做啊!”

曹家的食材一应俱全,连调料都有两排。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连做个饭都这么多花样。我瞅了瞅,似乎除了煮面条还真没有什么我会做的。

反正曹子夜和我的口腹之欲都不强,面条做好后,我们俩很安静地坐在餐厅吃饭。

下午天阴沉沉的,又零星地下起雪来。曹家的餐厅是全透明玻璃墙,上面布满了雾气,有些饱满的水珠落下,在玻璃墙上留下暧昧延展的曲线。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面条,曹子夜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碎发都黏在额头上。他用手一抹,又都乱糟糟的。

他头都没抬,说:“你想问什么就问。”

“那个……”我用牙咬着筷子,“今天的事,真的没问题吗?都解决了?”

曹子夜拿了张纸擦擦汗:“主任给我妈打过电话,我妈去学校跟你同学家已经协商好了。可以说,都解决了。”

他擤擤鼻子:“还有别的问题吗?”

“曹爸爸会知道吗?”

“不会,”曹子夜起身去倒水:“都已经解决了,还提它干吗?”

我长舒一口气。

“还有,”我谨慎地选择措辞,“你昨天为什么会那么晚回来?”

“找你。”

我眼睛瞪得老大:“找我?”

“我看你没到家,这才确定当时你在巷子里。”曹子夜又坐回到椅子上,“看你没回来,就跑去找你。”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你当时怎么没看到我?”

“高度近视。”曹子夜回答得很简洁。

“那你又怎么知道巷子里有人?”

“味道。”曹子夜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水杯,“你昨天刚换的大衣,上面洗衣粉的味道太浓,我感冒都闻到了。”

“找到两点?”我继续追问。

“没戴眼镜,迷路了。”

“那怎么不打车?”

“出门太急,忘了带钱。”

他答得坦荡,说得坦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刨根问底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似乎,我只是想找到曹子夜撒谎的证据。

不然,我会忍不住去信他。

可另一件事情也让我觉得有趣:“你近视眼?”

“是的,一千多度,白天还好一些。晚上不戴眼镜出门,基本什么都是黑的。”曹子夜皱眉,“你笑什么?”

我赶紧摇头:“没什么。”

打架的事王芳果然没跟曹爸爸提,曹爸爸回家问我的脸怎么了,我也只是笑笑说晚上睡觉磕的。

这件事到此,算是过去了。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它带来的影响却是恶劣的。因为全校上下都知道了我是曹子夜的妹妹,莫名对我示好的女同学多了起来。我为了能活得消停,不得不板起脸,臭骂一顿将她们赶跑。

而我的同桌唐颖因为我曾经对她隐瞒我和曹子夜的关系,说什么也不再搭理我。我说了好多好话都不管用,直到初一结束,她们全家移民去了新西兰,也没再跟我说过话。

我和曹子夜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关系却比以前亲厚了许多。有时候我跟他开玩笑,他依旧不怎么配合,但也会认真地去听。

这是好的发展,我告诉自己。

春游,我也曾经和曹子夜一起去过。

曹子夜的班级组织暑假出游,曹爸爸怕我一个人在家无聊,他便让我跟着一起去……跟曹子夜出去玩,我心

里其实挺紧张的。在我以前的学校,没有老师会费心组织活动去照顾学生的身心健康。堂口街的学校,只要学生不死在校园里,老师就算是成功了。

一大早起来,我跟曹子夜就背着东西去学校坐大巴。曹子夜身上穿着运动服和球鞋,因为是套装,也就不用他自己搭配。

可曹子夜实在是不太会穿衣服,正装能跟运动服搭配,校服能跟皮鞋一起穿。除了学习比较好以外,他简直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龄儿童。

我看看他,问道:“你又没戴眼镜吧?”

曹子夜摸摸自己的鼻梁,从容地说:“忘在家里了。”

我都快被他气笑了,一个一千多度的大近视,还要摸完才想起来没戴眼镜,他自己难道就感觉不出来吗?

“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我问他,“是不是玩了太多次,所以觉得厌烦了?”

“确实不怎么兴奋。”曹子夜从上车起就开始闭着眼睛休息,听我问话也没睁开,“倒不是因为玩得多,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集体出游。”

“学校以前没组织过吗?”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你上的好学校总该有春游踏青之类的吧?”

“有啊,”曹子夜答得漫不经心,“可是我一般都不去,人多会觉得好烦。”

“那今年怎么不觉得烦了?”

曹子夜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爸说你很想来。”

好吧,我确实是很想来。

车上了高速,车速开始变快。我们坐的空调大巴车没有窗户,车里开着空调虽然不会热,但是人多空气不流通,也很容易让人不舒服。

于是,上了高速没多久我出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晕车。

车上一个叫李晓艺的男生,他跟曹子夜关系很好。他们俩性格是完全互补,曹子夜属于一句话没有的人,李晓艺属于开口说话就没完的人。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挺兴奋也就凸显不出李晓艺能说,车上到高速谈话的声音渐渐减弱。而李晓艺还在不知疲倦地说个没完,吵得要命。

李晓艺的五官没有什么太大的特点,唯独两条眉毛又黑又粗。他是真能侃,从课业知识到明星绯闻,从粮油物价到学校八卦。最后,整个车厢里就只能听到他在絮叨。

也不知道曹子夜的定力怎么就那么好,李晓艺就在他耳边叨叨,他居然还能淡定地闭上眼睛休息。周围的女生纷纷递给李晓艺白眼,而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话说,不知道话题怎么绕到我这儿来了:“子夜,你说你和你妹妹长得也不咋像啊!看你妹妹眼睛大大的,整张脸上恨不得就一双眼睛了。你再看看你自己,眼睛小得跟豆似的还没神!要我说啊……”

“呕!”

李晓艺话还没说完,我一歪头,吐了。

这真的是件极其尴尬的事情,要知道,车厢里都是密封的。我这一吐,车里空气不流通,味道实在不好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吐了曹子夜一身。

我一脸窘态地看着曹子夜,只能讪讪地笑。他倒是没洁癖,可被人吐一身的感觉肯定好不了。

曹子夜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运动服脱下来。

他的反应挺平淡,他们学年的女生却不淡定了。曹子夜白皙的胸膛略显稚嫩,却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干净。脱掉沾满秽物的上衣,他还是那个一尘不染的美少年,看得一众女生芳心荡漾。

曹子夜没戴眼镜,也就看不到周围人脸上花痴的表情。但后来女生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裸露的肌肤,甚至都隐隐地透着粉。

我脱下自己的花外套递给他:“哥,要不你先穿我的吧?”

曹子夜内心似乎稍微挣扎了一下,最终一脸伦理感很重的样子,接过了我的外套。

外套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很紧绷,粉花的颜色将他白皙的脸映衬得更加粉嫩。这回别说女生了,就连李晓艺都不淡定了。李晓艺笑嘻嘻地伸手在曹子夜脸上摸了一把,惹得一车人哄堂大笑。

我觉得,是我坑了曹子夜。

曹子夜也不闭眼休息了,他眉头紧皱着,仿佛是在脱了暴露和穿着矫情之间犹豫不决。

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哥,对不起啊……”

“没事。”曹子夜这两个字答得异常沉重。

下了车我拉着眼神不好还一脸娇羞的曹子夜,憋笑憋得肋骨疼。

集体出游听着诱惑很大,其实也并没多好玩。大家吃吃饭聊聊天,晚上再点个篝火唱个歌,基本就算完事了。等到晚上篝火熄灭回住处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

我起身要去拉曹子夜,不知是谁在身后推了我一把。脚下石子一滑,我身子不稳地崴了左脚。

周围人太多,呼呼啦啦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没有办法只能自认倒霉。可就在我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又被人推了一下。

这一下的力道比刚才要大得多,我不仅连右脚也崴了,更是整个人都摔到地上。

曹子夜听到声音,立马停下步子扒着人潮往回赶:“新凉?”

“哥!”我疼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在这儿呢!”

野外没有灯,曹子夜的眼神更加不好使,多亏李晓艺眼尖,领着他找到我。

听我说摔倒了,曹子夜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摔倒?”

还是李晓艺比较明白事:“有些人嫉妒呗,不然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摔倒?”

曹子夜什么都没说,他凑到我脚踝处使劲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他的呼吸喷在我的小腿上,痒痒的让我想笑。

“我来背她回去吧!”李晓艺倒是挺大方,“酒店应该有医务室,女生小打小闹的,应该不会伤到骨头。”

李晓艺刚蹲在我前面,曹子夜极为准确地一脚将他踢翻。李晓艺吐着嘴里的灰,起身大骂道:“曹子夜,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帮你背你妹,你居然踹我屁股!”

曹子夜淡淡地说:“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

“得了吧!”李晓艺动手揉揉屁股,“你是能看到还是咋的!”

“要不你再蹲下,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看到。”

曹子夜蹲在我前面,淡漠地说:“上来吧!”

李晓艺骂骂咧咧地往前走,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姿势难看地爬上曹子夜的背。

他比我刚到曹家的时候高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哑了。我尽量保持上半身不贴着他的后背,可这其实还挺难的。

曹子夜没人领着走夜路,完全就是个睁眼瞎。好多次他也差点摔倒,惯性冲击着我撞在他的后背上,胸口好疼。

“你又哭了?”曹子夜突然问我。

“啊?”

他淡淡地说:“上次你被打的时候就哭了。”

我不记得自己上次哭出声了……我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时有看到。”

我想起了他当时鼻尖的触感,脸上有些发烫,夜风一吹,又有些发凉。

“以后,”曹子夜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认真,“不要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

按照我的思维习惯,一般命令式的祈使句,我都会下意识地反问“凭啥”。可曹子夜这话让我心里很感动,嘴上却忍不住戏谑说:“我站你面前哭,你能看得见吗?就你那眼神,我站你面前,你都以为我是平面的。”

曹子夜没说话,静静地背着我回去。我们返回住时已经很晚了,这一路我都看在眼里。就算有我指路,我们还是走了这么久。

我又忍不住去想一年前的圣诞节,曹子夜迷路后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摸回家的。

时隔这么多年,现在想想,竟然有些想哭。

那天晚上曹子夜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可又一直不敢深想。虽然我知道曹子夜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却也还是经常担心自己太过相信,带来的将是深深的失望。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不急不缓。曹子夜虽然眼神不好,却也真的没让我再“摔倒”过。

曹子夜十八岁生日的当天,他拉着我陪他去做了激光矫正眼睛的手术。

以后,不要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哭。

这,是曹子夜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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