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周伯来说,今晚怕是走不到宿头了,前面的队伍已经停下了,我们也要再稍赶一阵子,到前面的荒村歇了,就是委屈小姐了。”周伯是一位老兵,曾是周老将军麾下的,只因战时伤了手臂,才退了下来。他家里人都被杀光了,一个人无着无落的,就被周老将军安排着在一座庄子里当个小管事,后来随了周氏来京城,可人老了,总想着和要落叶归根,即使现在的西北绝不是什么能落叶归根的好地方,周伯还是主动请缨了跟着沈璇,一路打点安排。
“没什么委屈的,我这样的还委屈,那些难民真是不用活了。”天气有些燥热,沈璇又有些心情不畅,这说起话来,就很有些情绪。
琉璃看这这些天自家夫人都情绪不高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担心,可她虽说跟着夫人有些年头了,其实近身伺候的时间极少,也只最近,绿浓姐姐和红淡姐姐都嫁了,她们四个小些的才被提了上了,如今两位姐姐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她就是想问问也找不到人。
轻手轻脚的端了杯用了些薄荷叶泡的茶:“夫人,先喝口茶消消暑气吧。”
“放着吧。”沈璇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越发的不好,可是,实在是形式太过严峻,即使她知道这场仗是会胜的,可是现在由哪些西北逃过来的难民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一条比一条的让人忧心。
蛮人用五日连下了七城后,虽然遭到了大齐军队的强力抵抗,可还是在这两个月间在夺五城,现在大齐在西北的四分之一土地,都是在蛮人手中了。并且他们还没有要罢手的意思。那些流民的话里,激进的甚至都带出了些亡国的意味。而因为流民的增多,一路上越发的不平静,他们变成了乞丐,匪盗,山贼滋扰地方,一些稍偏些的村镇都深受其害。而一直没有缓解的干旱也使得这一切严峻的形式雪上加霜,在上个落脚的村子,沈璇就曾见到须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干裂的土地哭着;“天欲亡我!”
“小姐,到地了。”琥珀见车渐渐慢了下来,掀开帘子看了才发现已经入了荒村了。运送辎重的军队因为人数众多,并不来挤这小小的村落,而是自己安营,起灶做饭,周伯选的这落脚点离他们的营帐还是比较近的,就在他们警戒距离的边上,都能远远的看见军队里升起的炊烟。
要不是沈璇的身份,还有王沈两家都事先打过招呼,这个距离是决不能让人一路这样跟着的。毕竟粮草可是重中之重。因为沿途不稳,所以虽然就沈璇一行只有五十来人。但其中护卫就占了四十多个。而贴身伺候的人,沈璇这次是带了机灵的琉璃和老实忠心的琥珀。倒是粗使的带的人比较多,一共有六个,并不像京里那样,粗使的用的都是小丫头,这带的六人都是健壮的仆妇。
虽是夏天,毕竟天色已晚,掀了车帘下来,比起车里的闷气,外面倒是很有几分凉爽的感觉。环顾四周,沈璇发现她们目前站在的是个还算不错四合院,至少房屋只是因为主人的离去而显得凌乱,而没有缺墙少瓦的破败。进去屋子,甚至还有一些比较陈旧的大件家具在,看来屋子主人真是离开的非常匆忙。
“夫人,您先坐会儿,马上就可以收拾出来地方休息了。”琉璃擦干净了座椅,又放上了一个织锦百花软垫,才笑着扶了沈璇坐下。琥珀已经进去房子的主卧室收拾了。今天倒是运气极好,卧室里的床都是好好的。只用打水擦洗一番,再垫上自家带的被褥铺盖就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相比前些日子,落脚点太过破败只能在车里凑合一晚的时候,今日真是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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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皱着眉,轻轻的扫了周围一眼,沈璇总觉的好像有总微妙的不协,但是,又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也只以为自己最近太过疲惫,精神不济的缘故,就只让人嘱咐了护卫经心一些,也就略过不提。
带一切准备妥当,简单的用了晚膳,稍作梳洗也就睡下了。出门在外,就被指望还有热水洗澡这种事,或许再往边城方向走,就要连喝的水都要艰难起来了。
“夫人,要服一丸净心丹吗?”夜已深,今晚值夜的琉璃却听见自家夫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极不安稳的样子,不由披了衣服起来拿了丸药问道。
夫人最近都心绪不宁的,让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有些担心。
“不用,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打发了琉璃下去,沈璇揉了揉有些胀的太阳穴,盯着床帐沉思。
这次出门,虽最主要是希望能凭着自己的某些先知到时候能帮上王皓一把。但是也未免不是避杨氏锋芒。杨氏她在王家经营多年,公爹又无妾室,使她不需要把精力放在宅斗上,所以王家的内宅可以说是完全的掌控在她手中。
沈璇初来乍到,想要千日防贼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说王皓离开后他们居住的院子里熏香味道微妙的变化,他们的小花园新种植的几株艳丽夹竹桃,唇脂里增色的红花汁,厨房送来隐约相冲的饮食。
杨氏在王家内院的作为简直是肆无忌惮,更主要的是,她把自己防守的很好,所有的暗招即使不是滴水不漏也都是可以用一时疏忽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简直是钝刀割肉,不用你马上死,只是你总有一天是要死的。并且死了也白死。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对,先避开才是上策。
虽然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王皓大胜之后是回扬州定居了的。可那条老路,王皓是无妻无子更没继承家业。这样的路,可不是沈璇要走的。再说,杨氏拿了诸般手段对付她,作为一个自认为心眼很小的女人,沈璇完全不想放过她。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几年后做些打算,难免有些用脑过度。
再说,京城里的烦心事,还不止于此,上次她回去和娘家人辞别的时候,发现沈安璧对自家安瑾哥哥的态度有些微妙,他作为大房继子,前些年一直安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现在有了别的想头,若是真是闹起来,虽然沈璇相信他不是自家老爹和哥哥的对手,但与沈家来说,总是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琪和沈秀都嫁的好,增长了沈安璧的野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没错,沈秀也要嫁了,比前世好很多,这次是名正言顺的王府侧妃,并且是虽然比正室年幼但是却先入王府的侧妃。
而王妃毫无意外是郑墨颖,原本按身份来说,沈秀虽然也能争取到侧妃的位置,但是绝无可能会先于正妻进门,但是现在经常形式不明,朝廷中有以司徒家为首的二皇子派,有以谢家为首的三皇子派,也有一批中立的以皇帝马首是瞻。总的来说,帝派的实力是最强的,但是又不足以压下二皇子派和三皇子派。
皇帝也算是玩火差点自焚的典范了,他当时虽然属意三皇子为储君人选,但是见到大皇子被压下去了,朝中三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又开始担心自己帝位不稳,正好遇见三皇子派也野心勃勃的想把以皇后无子的理由把皇后拉下来,给三皇子弄个嫡子的名号。皇帝就很顺手的推了一贯不被承认,于皇室中也是隐形人的二皇子出来过继给皇后跟三皇子打擂台。哪知道玩平衡这招也是要看人玩的,皇帝段数不够,没斗过那些世家的老狐狸,反倒被架空了部分权利。
还好目前有外敌,实权的武将基本都没有参与党派的争斗,所以三派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以攘外为先,不过也是各自在积蓄朝中的力量。
而郑墨颖的爹户部侍郎已经摆明了是二皇子一方的人,宣王府为了表明不参加党争的立场,就先定了中立派的沈家的女儿先进门,特意打压郑家的女儿。
回忆到此,沈璇忽然苦笑,上辈子王府忽然弃了原本的候选人郑墨颖而立了自己为世子妃,不会也是这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