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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骑士与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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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体摇动的刹那,磐石迷宫的三层突显异象。

缕缕黑气从石柱基座掩藏的洞穴中高速涌出。黑气左探右触,倏然伸缩不定,不到三秒钟,缕缕黑气就将周围百米之内的空间探测完毕。探测的黑气如有生命,质体更胜过利刃坚棍,被其扫到的植物、石块,不是化成齑粉就是中分两段。

黑色气体忽然聚拢,丝缕纠结,融成了一团凝实的墨球。变成墨球之后,这东西似乎就有了重量,“咚”的一声由空中砸到了地面。

墨球缓慢而无目的开始滚动,一会儿功夫它便分离出四个分叉,似是充作了腿脚,然后慢慢区别头尾,显露躯干,竟是逐渐化成了一只兔子的模样,它向着出口奔跑了十几米,墨球四肢伸长,隐约成了一头野牛的形状,又不到七八米,它的身躯逐渐匀称健美,瞬息化为一匹骏马。

这只马儿奔了百余米,贴地一滚,烟气涨缩,却是渐渐塑出一个人形。

这个从“它”到“他”的诡异进化就在不断的运动中完成了。

难辨性别,黑烟构成的人影面目模糊,但是烟人似乎有着异常发达的感知,他望了一眼远处的二三层连接处,发力奔跑,速度风驰电掣,一会儿就进入了二层,面临迷宫乱径,他竟然毫不停歇,没有分厘差错的抵达一二层的连接处。

水潭静静亘堵在前方。

见到水,黑色烟人一下子立定。他虽然面目模糊,但还是看得出犹豫的心理。不过思索了片刻,他就一头扎进了水中,烟人入水,明显形体不太稳定,躯体表面诡异的扭动着,发出“嘶嘶”的酸液蚀体般的声响,仿佛要融散掉一般。但他仍是挣扎着撑到了对岸。等烟人出水踏上一层地面时,其形体明显瘦了一圈,烟人摊开双手站定,自我观察一番,然后踮着脚尖,弓曲身体,烟人从指间到手臂再到全身,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假如代入人类的情感,此刻黑色烟人的心情应该是疯狂的喜悦。

除了喜悦,还有弥漫开来的杀气。

黑影一闪,就已冲进了甬道。

队伍不知磐石迷宫深处竟然追出来一个黑色的烟人,但是强烈的危机感使他们降下断崖之后,立即又马不停蹄的逃跑。然而队伍的速度与磐石迷宫中的黑色烟人不在一个等级。

黑色的烟人简直如同幽灵,穿越迷宫不假思索,千曲百折的路径没有消耗三分钟的时间。

烟人沿着斜长的坡面向上奔行,出口近在眼前。

却说那断崖之上的深黯骑士寂寂良久,终于有了动作。

骑士本已站在断崖的边缘,此时忽然又迈出一大步,这一步导致他身体前倾,失衡,倒向了前方的虚空。

坠落。

头下脚上。

骑士手向后探,握住背上的剑柄。

披挂重铠的骑士无畏凛肃,高速陨落,仿佛一块来自天外的黑铁陨石,却是违反了常理,竟是悄无声息。

骑士坠落的路径正好经过磐石迷宫的断崖入口,恰时黑色烟人穿越而出。

双方猝然遭遇。

在这一刻,双方并没有产生敌手之间的气机锁定,甚至就连猎物与猎手的感应也无。

黑色的烟人一直盯着远方,捕捉着远处尚可辨析形体的五个小黑点,完全没有感知到坠落骑士的存在。

下坠的深黯骑士则目不转睛的关注着黑色烟人。有心算无心,深黯骑士在黑色烟人察觉有异仓促扭头的瞬间,重剑祭出。

双手挥斩。

剑式一出,骑士的身姿兀地凝重,隔绝日光,于崖壁之上漆下了淡淡的影子。剑如留影,又快又狠,骑士双手剑居中劈过黑色烟人的躯体,余势不竭,狠狠的犁进了入口处的山体。

藤蔓断碎,泥石俱下,山体轰鸣。

黑色烟人发出诡异的惨嘶,断裂的躯体再也维持不住人形,爆散开来。

但那些袅袅黑烟雾却没有立即消失,而是重现石窟中的凶态,报复性的追击坠下去的深黯骑士。

缕缕黑影如猛兽利牙,狠狠扎进深黯骑士的盔甲,但是深黯骑士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竟然凭空隐去不见!

黑影失去目标,恼恨欲狂,发疯般重击断崖,仿似黑色的拍岸波涛,不过黑影坚持肆虐了两秒,还是消散了。断崖藤蔓植物断折大片,露出黄褐色的山体,像是一道巨大丑陋的疤痕。

远处爬上山脊的队伍闻得后方断崖传来的巨大声响,纷纷回首,却是只见断崖倾泄的泥石流,不见他物。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此山崖八百米外的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树林浓密,其间隐蔽处立着两个人。从两人所站的地方观看断崖很清楚了然,但从断崖反过来窥探此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林涛遮挡,视线很难穿透。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立。

身披漆黑重铠的骑士双手拄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得面前古树树干怵目惊心的惨红。

骑士左边是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配着白衬衣,瘦而高,优雅而忧郁,年轻人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收回搭在菲利普斯肩膀上的手掌,犹疑不定的道:“菲利普斯,我才刚刚恢复意识,实力仅有巅峰水平的一半,强行使用私人订制,代价很大,就算你替我背负大部分反噬,那也快要了我的命了,我可不想继续沉睡。咳咳,咳,你确定没有看走眼?”

“如果不是,弗拉基米尔,我这条命送给你。”

菲利普斯明显受到的创伤更大,但他的声音只是开头几个字沙哑,后面便一如往常的沉稳。

弗拉基米尔扭头看着菲利普斯,猩红的舌头舔净了唇边的血。他稍有念想,那股原始的冲动就几乎不可抑制,年轻人指勾成爪,埋下脑袋,声音扭曲的道:“好啊,好啊,太弱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无力的感觉,这孱弱的力量,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漫长的恢复期太无聊了,喝光你的血,怎么也会有点裨益吧。”

菲利普斯还剑入鞘,看着目露凶光的弗拉基米尔,只是摇摇头。

弗拉基米尔见菲利普斯毫无反应,颇感无趣。常人闻风变色的本能被其轻易压服,转化成尚可驯服的饥饿感。

对于年轻人的种族来说,控制力即是优雅。

弗拉基米尔恢复常态,抱怨道:“啧啧,被你这个无趣的家伙唤醒,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要是阿蒙或者司汤达在这里就好了,可惜这事没得选择。

菲利普斯警告道:“你融合之后如此虚弱,那是因为融合并不彻底。轻浮的异端意识虽然失去了主导地位,但是仍然阴魂不散,不断干扰着你的思维。看清楚自己,尊贵的血裔者弗拉基米尔阁下。”

弗拉基米尔冷哼一声,站直身躯,他望着远处离开的五人队伍,嘴角不经意带上一丝微笑,懒散的道:“菲利普斯,你根本不懂多样性的宝贵。无论什么样的生命,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没有重复的,一个也没有。玩弄起来乐趣无穷呢。你啊,急功近利,说好听点,你是一把天生的钥匙,说不好听点,就是一条狗,一天看不到主人就没命叫唤的看门狗。门徒,我有说错吗?”

“使命!使命高于一切。时不待人,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手段完成使命,那不是我在乎和考虑的事情。”

菲利普斯并不在意恶劣的评价,他也懒得向连自身都玩弄的家伙做多余的解释。

弗拉基米尔趾高气昂的批斗道:“菲利普斯,你听明白我讲什么没有?谁跟你讨论使命了!张嘴闭嘴使命,真可笑,使命?使命就是一堆狗屎!等完成了使命,站在最前面叫唤的人可不是你!”

菲利普斯意味深长的道:“你,害怕了?借用异端的意识做挡箭牌,你是在逃避?我是看门狗,那么你也只是一件小玩具而已啊。”

“看门狗就是看门狗,别用你愚蠢的思维来理解伟大的赐予!”弗拉基米尔惨白的脸色瞬间泛上一层血色,那是他行将发怒的征兆。

菲利普斯熟视无睹。倘若两位深黯骑士爆发冲突,以现在的实力,谁胜谁负,没有悬念。

随着一声叹息,弗拉基米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淡淡道:“害怕?呵呵,是期待啊,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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