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风吃着饭, 也不忘跟钟意拉家常。
他又想到昨天钟意电话里说的,然后又问钟意:“昨天你说在亲戚家, 什么亲戚啊?都没听你提过。”
“是我姑姑,”钟意犹豫了一瞬, 以前还没跟人透过底, 接着道:“她在老家照顾我奶奶,就在隔壁的合意县。”
“合意县?”听到这个词,沈西风微讶,放下了碗筷问:“你老家在那里吗?我也有亲戚在那儿,小时候还经常去玩呢。”
钟意笑了笑, 都是一个市的人,有所交集倒也稀松平常。
钟意说:“我是钟家镇的孩子,不算县城人。”
“钟家镇?”沈西风听见这个地名, 连眼睛都瞪圆了,“我知道啊, 我婶婶就是钟家镇的一枝花, 小时候我还在那儿住过一阵子, 没准儿我还见过你呢!”
两人四目相接,脑子都在想着某个可能性, 随即又都笑了, “就算见过也不记得啦。”
沈西风又给钟意夹了个饺子, 那表情带着几分的怀念。
他兴致勃勃地回忆着:“我记得那儿,是个古镇,里面多是老人跟孩子。那路面是古旧的石板路, 一到下雨天就会积水,我跟小伙伴们就趁着雨小点了,出去踩水坑玩儿。”
说着,沈西风冲钟意嘿嘿一笑:“你这种小洁癖肯定理解不了这种乐趣,但那时候我们真觉得好玩啊!记得有一次,还遇到个老奶奶,用豌豆荚做了好多豌豆船给我们,放水里还能顺水飘走呢!”
啪嗒——
钟意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
他微微张开嘴,不可置信地盯着沈西风,那眼神似乎想从对方如今的相貌中找到当年的痕迹。
见钟意这样的反应,沈西风也愣住了,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年的细节。
沈西风又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记得,记得那好像是个春天,是家里有老人生病,叫我妈妈去帮忙照顾病人,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我妈走了没人看我,就只好把我也带上了。
“春天的雨,都不会特别大,我就跟周围一起玩的小朋友,出去踩水……那个老奶奶好像是某个,某个孩子的奶奶,那孩子……大家都不太喜欢,我记得还有个外号,叫,叫,小羊、羊……”
“小洋马。”
钟意带着颤音说出这三个字,就见沈西风兴奋地一点头:“对!就叫这个!因为那个孩子长相特别洋气,据说是个混血……”
说到这里,沈西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住了口,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位如假包换的,有着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小混血,惊掉了下巴。
我咧个大艹啊……
搞半天,我跟钟意,还他妈是竹马竹马??
钟意也震惊得久久不能语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上带着些许尴尬的笑容:“那天有好几个小孩,你是哪个?”
“不知道,”沈西风惶恐地摇摇头,“我自己穿的什么衣服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豌豆船特别好玩,那个叫‘小洋马’的小孩,特别白……”
特别白的“大洋马”正瞪着一双湿乎乎的大眼盯着自己,原本应是挺美的画面,可被眼底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红血丝生生破坏了气氛。
沈西风吞了好几口唾沫,才从这个惊天巨雷中缓过神来。
沈西风细细地打量着对面那张脸,轻声问:“你,在镇上没休息好?”
他这会儿心里很是懊恼,这么好看的小孩,当年自己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儿,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自己能那么早跟钟意相遇,即使是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那也是荣耀之至啊。
钟意垂下眼,沉默良久,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
“我奶奶两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现在谁也不认识了,日常起居就靠我姑姑伺候。姑父跟我哥都在广东打工,挣的钱一半寄回老家,一半留着当老婆本。
“我爸,每月给我三千,给老家两千,不多也不少。我妈去世后,他就很少回家,后来又跟个法国女人在一起了,今年他们有了孩子,下半年就要出生。他的工资一大半还要留着养女儿,在法国,一个中国飞行员的工资,离中产还有一大截。
“本来我是不想来给你补课的,听到有这么高的报酬,才答应了。四万块,够我姑姑去做个卵巢囊肿的小手术,还能把老家的房子整修一遍。”
钟意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顿了顿,抬头看向沈西风。
钟意眼里带着几分释怀,“所以,我挺感谢你的。不管是让我赚这笔钱,还是你们家对我的照顾,包括今天……”
“嗨,说什么呢!”沈西风不敢再往下听,只觉听得多了,心中某块地方坍塌得厉害。
他忙出声打断钟意:“再不吃饺子都快凉了!是不是不好吃?算了,等明天天晴了,哥带你出去吃大餐!”
说着,他也不管钟意吃没吃完,强行收了盘子拿出厨房清洗。
洗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沈西风伸出半个脑袋对钟意说:“忘了,离开酒店时在大堂偷了个橘子,压在包最下面的,你剥开吃吧。”
偷了个橘子……
大明星也干这事?
钟意无语归无语,果真从他包里又找出个橘子。橘子还挺大个的,橙黄光亮,应该是进口品种。
“你这两天肯定又没吃蔬菜。”
沈西风动作真是利索,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妥当,一出来就看见钟意窝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那个橘子,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伸手抬起钟意的下巴,审视着那串疱疹,不悦地皱起眉:“蔬菜不吃,水果好歹也吃点儿啊,再这样,我就要逼着你天天吃维生素片了啊。”
那些维生素片都是美国货,一颗得有两个指节那么长,钟意吃过一次差点没被噎着,听了这话,他老大不乐意地斜了沈西风一眼。
钟意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顿时把沈西风逗乐了,伸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就是天生让人伺候的命。”
说着,沈西风拿过那橘子,也不用刀,徒手就开剥,“哈,我也是退房时突然看见了,就摆在柜台上,满满的一大盘。我看品相就知道肯定很甜,顺手就拿了一个,还真派上用场了。”
橘子一剥开,微酸又清冽的味道立刻弥散开来,像是一支上好的橘调香氛。
橘子皮上的水沾了沈西风一手,他找了纸巾把手指擦干,把纸都染黄了。
钟意吃饱喝足歪在沙发上,笼在暖色光源的客厅灯光里,耳听着窗外单调的雨声。
这种机械的白噪音,极具催眠效果,钟意脑袋一沉,躺倒在沙发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沈西风。”
钟意像猫一样趴进那堆毛毯里,拱出块舒服的地方,半眯着眼喵了一声,声音低低的,直接挠在了心上。
沈西风正剥橘子剥得起劲,用鼻音‘嗯’了一声。
这位小朋友不是一般的挑嘴,橘子上那些白筋都得撕掉,不然他会拒绝进口。
钟意带着些懒散的语气问:“你今天回来到底是干嘛的?”
“干嘛?”沈西风总算把整个橘子都理清爽了,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挑:“回来陪你过生日啊,是不是很感动?”
深受感动的小朋友抬脚推了他一下,大概没睡醒,所以力道不大,沈西风被踹得很满足。
“别睡啊,吃了水果再睡。”沈西风分了一半橘子递给钟意,见人连手都不愿意抬了,只好分成瓣塞进人嘴里。
钟意将睡不睡地迷瞪着眼,嚼了几口就跟整个人都进入省电模式一样,翻身就要睡觉。
结果刚一动,被沈西风压住了,“你再吃几口啊。我一回来你就睡觉,陪我说会儿话都不行?”
“你不在我睡不着。”钟意嘴里含着橘瓣,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沈西风没听清,一边盯着不让人睡觉,一边分橘子,“说什么呢,不好吃吗?”
说着他自己尝了一瓣,“……这不挺甜的吗,你将就点啊,嘴角都烂了,还要挑!”
等他唠叨完,再抬头一看,钟意叼着瓣橘子,已经睡着了。
不是吧!
他风雨兼程地赶回来,就光看人睡觉了??
沈西风十万分的不甘心,凑到钟意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意意,这就睡了?橘子还没吃完呢。”
钟意牙关一松,那瓣橘子就滑到了腮边,沈西风沮丧地捞起来扔进嘴里,嚼了个稀巴烂。
吃完仍是不解气,沈西风又伸手去扰钟意的下巴:“小意意,起来陪哥哥看电视了,起来啊。”
钟意不胜其扰,抓过那只捣乱的手,压在自己胸口,还安抚地拍了拍。
这个小动作极大地愉悦了沈西风,他消停了片刻,待钟意睡沉了之后才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唉,还能怎样?只有宠着呗。
这主人当的,一切全靠客人自助,自己往沙发上一睡,让客人睡哪儿?
沈西风看了看,钟意家的沙发很长,他睡在四个位的主座倒是绰绰有余,拐角那个可以平躺的长椅,目测刚好1米8,只能自己委屈一晚上了。
安排好了就寝,沈西风起身,先把自己的湿衣服丢进洗衣机,又各个房间看了看,找到钟意的卧室,一头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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