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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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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太初宫

自徐敬业那封《为李敬业讨武曌檄》书出来后,现任皇帝李旦为了避嫌,主动退避于后宫,将朝政大权全部交由太后武媚娘全权处理。

其实,所有朝臣都知道,这只是太后武媚娘的一个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武媚娘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将皇帝给囚禁了起来,除了那个休息的院子之外,别的地方根本就去不了。

除了囚禁皇帝之外,武媚娘还将皇帝的年号来了一个大变样,整个大唐时期,前面两任皇帝,李渊和李世民都只有一个年号,而到了李治这里,不知道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是与众不同,一辈子改了十多个年号,基本上一到两年就更换一个年号,到了武媚娘这里,改变年号就更是习以为常了。

武媚娘不仅喜欢改年号,可能是为了彰显与大唐的不同,所有的一切她都给来了一个大换新,将东都洛阳改成了神都,洛阳宫也变成了现在的太初宫,甚至于就连旗帜也变了颜色,实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以说,经过了这么一番改变后,虽然外部压力极其的大,可武媚娘在朝廷上面的权势却越来越显得强盛了。

“启禀娘娘,御史中丞狄仁杰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一阵急促却细碎是脚步声传来,将凝神写字中的武媚娘给惊醒了。

“狄仁杰求见,哼.......又是一个不死心的,婉儿,你说说,这狄仁杰是因何事而来的呀!”

听到上官婉儿的禀告,武媚娘轻轻放下手中的粗毫,冷哼道。

“嗤嗤嗤,娘娘您就会折腾人,这不是明摆着吗,那裴炎勾结叛贼徐敬业,想要里应外合的反对娘娘,娘娘您不说让大理寺审讯他的罪行吗,昨天大理寺将他承认的罪行递上来之后,可是有无数大臣前来求见娘娘的,可都是想要给他求情的,这狄中丞此时过来,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上官婉儿嗤笑着说道。

听到上官婉儿那毫不在意的样子,武媚娘不仅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脸上也露出了几丝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呀,真是一个鬼灵精,越长越是不可爱,想当初那个懵懂天真的婉儿,可是找不到了。”

“娘娘,看您说的,您这是嫌弃婉儿多嘴了吧,那好,从今往后,婉儿可就不再说话了,省的惹您不高兴呢?”听到武媚娘的调侃,上官婉儿也假装不高兴的嘟嘴道。

“哟,你个小丫头,居然还敢跟本宫摆脸子了,真是该打,等到本宫空闲下来的时候,一定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规矩,还不快点将狄中丞请进来,怎么,真的想讨罚不成。”武媚娘也轻松的说道。

“啊,娘娘,您说什么,请狄仁杰进来,为......为什么,这两天您可是什么人都不见的,就连宰辅刘侍郎您都让奴婢给推辞了,一个御史中丞值得一见吗?”听到武媚娘的话,上官婉儿颇感惊讶的说道。

要说上官婉儿惊讶也是难免的,对于裴炎的审判,许多官员是非常不满意的,可在武媚娘的强烈要求下,大理寺却还是将裴炎的作为证词松了上来,那份证词上面写满了裴炎谋朝篡位,勾连徐敬业准备反叛的罪名。

这一下子,那些和裴炎交好,或者说和裴炎有利益关系的官员就再也坐不住了,无论何人,只要是自认为有些身份的,纷纷前来太初宫求见武媚娘,想要让武媚娘网开一面,饶过裴炎一命。

可惜的是,对于裴炎这个在几朝元老,朝廷上面关系强大的宰相,武媚娘是忌惮已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他,因此,无论任何人前来,武媚娘都是关门谢客,让上官婉儿给打发出去了,而这其中比狄仁杰官职高,辈分大的人多不胜数,按理来说,那些人武媚娘都不在意,却单独面见一个狄仁杰,上官婉儿怎能不觉得奇怪。

奇怪是奇怪,上官婉儿对于武媚娘的命令却没有丝毫怠慢,快速的走出大殿,向恭敬站立在外的狄仁杰行礼道“狄中丞,太后娘娘请你进去。”

“呼”

听到上官婉儿的回答后,站在门外,已经热得浑身冒汗的狄仁杰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了,说实话,对于裴炎此事,狄仁杰是真的不想出面求情,首先,他和裴炎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交往,甚至于因为两方代表的势力不一样,在先前的时候还有过交锋,裴炎代表的是世家大族的力量,而狄仁杰虽然是书香门第出身,文学世家,代表的确实地主阶层,其实也就是寒门士子。对于武媚娘那种表面上借着徐敬业反叛一事,实际上是变相的削弱豪门大族在朝廷中的势力这种举动,狄仁杰甚至于心中还在叫好。

可这些天来,苦苦思考了几日后,狄仁杰还是选择前来求见武媚娘,想要替裴炎求情,不为其他,狄仁杰此行全是为了大唐和江山社稷。

从目前看来,武媚娘权倾天下已经势不可挡,像是徐敬业之流,更是跟跳梁小丑一样,成不了气候,这样的话,如果武媚娘只是以太后的身份,打理朝政,即使有人心生不满,却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可如果武媚娘真的想要改朝换代,建立属于自己的武家王朝,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到时候忠心于大唐的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不甘去想,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两个,甚至于十个八个想徐敬业这种人出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武媚娘就算真的得到了天下,打压了豪门世家的发展,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天下百姓还是会遭受无尽的苦难。

可如果留下裴炎就不一样了,裴炎虽然是豪门大族在朝堂上的代表,可他毕竟还是朝廷的官员,大唐的宰相,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希望看到大唐发生内乱,即使将来武媚娘真的篡夺了李唐王朝,有裴炎这些人的支持,也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一些隐患。

正是想通了这些,狄仁杰才会赶来太初殿向武媚娘求情,当然了,对于他求见的结果会不会像其他那些大臣一样,狄仁杰就不知道了。

幸好,结果还是非常让人满意的,武媚娘居然答应他的求见了,在诧异至于,狄仁杰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警惕。

“微臣,御史中丞狄仁杰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圣安。”

走入大殿,狄仁杰在距离台阶二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躬身向武媚娘行礼道。

“哈哈哈,狄爱卿来了,快快快,近前来,本宫刚刚写了一幅大字,觉得怎么看都有些别扭,听人说,狄爱卿的书法造诣学自阎立本阎爱卿,都说书画不分家,狄爱卿在书法上面肯定造诣非凡,正好请狄爱卿给本宫指点一二。”看着进来的狄仁杰,武媚娘仿佛极为高兴的道。

听到武媚娘这番话,狄仁杰先是一愣,虽然不知道武媚娘这是何意,却也接着答道“娘娘过誉了,恩师虽然书画绝顶,可微臣却甚为愚钝,连恩师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哪敢点评娘娘的佳作。”

嘴里是这么说,狄仁杰却非常干脆的向前走了几步,等到了距离御阶还有五步的地方才停下来。

而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和另外一个宫女已经捧着一张偌大的白纸走了下来。

一抬头,四个大字出现在狄仁杰面前‘势不两立’。

这四个大字每一个都有人头大小,看起来倒是岂是蓬勃,可在狄仁杰眼中,这四个字却写的有些平凡,除了稍微有些气势之外,其余毫无价值。

可就是这四个毫无价值的大字,却让狄仁杰心中有了几分惊讶和后悔。

何为势不两立,指敌对的双方不能同时存在。比喻矛盾不可调和。

而这个时候,武媚娘写出这四个字,还故意让自己进行鉴赏,毋庸置疑,这就表达了武媚娘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杀了裴炎,或者说要借助斩杀裴炎一事,来打击或者经过哪些豪门大族之人,让他们不要做出超出自己接受范围的事情,要不然的话,裴炎就是他们的榜样。

而后悔,确实因为自己还是有些急躁,从而在没有搞清楚武媚娘心思的时候,就贸然前来替裴炎求情,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办法让裴炎得到释放,反倒还让自己在武媚娘面前失去了往日那种形象。

即使如此,狄仁杰却并没有放弃劝说,依然开口说道“哈哈哈,太后娘娘不愧是圣人,这些字写的庞然大气,仿佛泰山一般,让人看了之后,心生敬畏之情,实在是少有的佳作呀!”

“哦,狄爱卿如此夸赞一件东西,实在是少见呀,能够得到狄爱卿的夸赞,本宫颇感荣耀,只是狄爱卿也不要都说好话,这幅字究竟如何,本宫心中有数,本宫倒是想听听看,这幅字还有何不足,以后也好吸取教训,让这书法更上一层楼。”武媚娘神情复杂的说道。

如果换了一个人,或者换一个时间的话,无论是别的大臣或者狄仁杰都不会真的说出什么大毛病,毕竟这种事情只是小事,又不是什么关乎到千万人的大事,如果能够在这上面和掌权者打好关系,也算是一个大臣的能力。

可今天狄仁杰确实有事要来,所以,就算是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哈哈哈,娘娘说笑了,娘娘的话,蓬勃大气,乃是少见的佳作,只是这世上之事绝对没有完美无缺之物,这幅字当然也不例外,如果娘娘真的想听的话,微臣就只能冒犯了。”

“好,狄爱卿还请畅所欲言,本宫洗耳恭听。”

“娘娘请看,这幅字总体看起来极为有气势,可如果认真观察的话,还是能够看出来,这四个字还是有区分,其中第一个字,可能在写的时候,因为是刚开始,娘娘用力最足,所以写出的这个势字就显得墨色极为厚重,接下来这个步字,可谓是四字中最为稳重的了,有了第一个字的调整,这个不字,娘娘就已经写得非常顺畅了,用墨均匀,力道适中。

到了第三个字,娘娘可能是因为前面两字过于顺畅,这个两字就写得有些轻浮了,在家这两字其中有两个笔画完全相同,因此,娘娘在写的时候,就有些不耐烦。

如果说第三个字就有些破坏局面的话,到了第四字,就完全可惜了,这个立字是最后一个字,也是四字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人们都说虎头蛇尾,可见这尾部是最不好写的,可娘娘这个立字在写的时候,不仅没有用心,反倒像是分别两次才写好的,如此一来,原本一副佳作却不得不出现一些瑕疵,沦为了下品,实在是让人可惜,可叹呀!”

“嗯.......”

听到狄仁杰这番详细的分析,上官婉儿诧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妖怪一般看着狄仁杰,虽然上官婉儿只是一个宫中女官,看起来和官场没有什么大关系,主要责任是伺候武媚娘,可不要忘了,上官婉儿可是武媚娘最喜欢的女官,往来无事的时候,武媚娘也喜欢教导上官婉儿一些对于朝政的看法和处理意见,甚至于许多时候,武媚娘都会将一些不重要的奏折交给上官婉儿处理,写出意见后,自己直接批阅。

可以说,对于官场上的一套东西,上官婉儿也是比较清楚的。

正是因此清楚,她才想不明白,这个狄仁杰,看起来不像是傻子,也做了多年官了,居然挺不出好赖话,居然真的将娘娘的一声客气,当成了金科玉律,对着娘娘写的字一通批判,你难道真的以为娘娘不敢杀你不成。

相对于上官婉儿的诧异,武媚娘心中却一阵暗笑,同时想到了先帝,也就是那个和他相爱相恨了一辈子的高宗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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