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来如露水,快意应是英雄气。何日万兵拥大将,提刀鱼贯入京城!——《战国逆风记》
……
二条御所。
有灯火亮着,昏黄的窗纸上,映出一个人雄壮的身影。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或许只有雾。
周遭一片安详的寂静。
屋里的人对着孤灯,似在奋笔疾书,又似是心事重重。
“啊……终于拟好了最后一道文书……很累……”大将军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只要能成功召集织田家上京,可恶的三好家末日便来临了!”
“织田信长……那个可怕的少年……坐上家督之位不过短短数年……织田家就已飞跃为坐拥三国的强藩……真的了不起……”
“还是早点休息吧!”自言自语。
就在这个时候,某个武士纷乱的脚步声惊碎了深夜的死寂。“公方大人,属下有急事禀报!”略为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将军皱眉,有点不悦:“这么晚了,还有什么急事呢?真是烦人!”
“咿呀!”
纸糊的木门缓缓地拉开,足利义辉的雄躯出现在那个武士的眼前。
“不好了!贼子杀进来了!现在正向御所这边进攻哩!”武士跪倒的身躯颤抖着。
“一定是松永久秀吧……”
虽然来犯之敌来历不明,但大将军还是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者何人。
脆弱的城门被砍得彻底粉碎,御所内,御所外都发出了呼叫,不同的是,一个充斥着绝望,另一个却是欢呼。
数百凶悍狰狞的贼子已冲进了御所,个个杀气腾腾,挥刀乱砍,见人便杀。阵阵凄厉的惨叫从里面传出来。
二条城,在烈火中焚烧,宛如一个惨不忍睹的。
无间地狱。
一进二条御所,映入眼帘的,却是大将军一个人正与十数个贼子在搏杀。地上已横了许多贼子的尸体,足利义辉的新阴流剑道确实厉害,手中的长剑行云流水,犹如羚羊挂角,所向披靡。那些贼子看来多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足利义辉毕竟只是一个人在硬撑,也已是左支右绌,随时都可能阵亡。细川藤孝领着一帮武士冲进来,足利义辉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一个贼子一刀劈下,义辉忙挥剑挡格,但这一刀还是在其右肩划开了一个血口。
不管大将军有什么主意,细川藤孝心中一阵悲痛,身上不知涌上了多少气力,猛地向几个贼子杀过去。
贼子的血如喷泉狂涌而出,飞溅到细川藤孝的嘴角。他用舌头舔了舔,血竟然是寒冷的,没有一点暖意。“公方大人,事已急,不可追,请大人火速离开,以图再举。”
大将军深情地凝视着手中之剑,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道:“东山再起?嘿嘿,有可能吗?我亲手将二条御所葬送,只是无颜面对,足利家历代将军的英魂而已……”
他极目远处,火光漫天,一声叹息,道:“足利义辉无能,你们只管骂我吧,我死有余辜……”眼神深处,是无尽的茫然。
细川藤孝突然发现自己脸上除了血,还有另外一些湿润的东西,那是泪吗?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将军也在悔恨,也在自责,也在痛苦吧,但也无可奈何……背负着复兴幕府如斯一个沉重的使命,为名声所累,以至于活得很累。大事不可为啊!
厮杀越演越烈,吼声惨呼声刺激着耳膜。
大将军忽然猛抬头,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直冲霄汉,天地仿佛也为这悲切的声音而震撼,一刹那全世界像是中了定身术似的,震慑人心的喊杀声也停顿了一秒。
大将军冷笑道:“大事不可为,惟有放风而去!足利义辉当与贼子死力周旋,必要亡于刀剑之下!”
细川藤孝双膝着地,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大将军用右手轻柔地摩挲着冰凉的剑刃,低低地说话,又像是喃喃地控诉着什么:“这个乱世,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弱肉强食,没有什么好哭的。可惜足利义辉觉悟得太晚了。”
细川藤孝哽咽道:“下臣有罪,不能保护将军……”
他追随大将军多年,二人有过冲突,有过怀疑,也有过信任,也有过携手……可此时此际,一切一切都仿佛化作虚无缥缈的梦幻,如风飞过,心底一片空虚……耳畔,惟余一个末路豪雄不甘心的叹息。
足利义辉的目光从长剑上移开,笑了笑,道:“藤孝,你带领一些兄弟,逃生去吧。逃出一个是一个,不要作无谓牺牲了。”
细川藤孝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低着头走了。
突听得某个武士大哭道:“公方大人,属下愿往黄泉,陪大人死战到底!”
细川藤孝一震,心头像被一个铁锤猛抽了一下,既痛楚又震撼。自己刚刚不也想说这句话的吗?怎么要说的激昂词句竟一下咽在喉咙了?自己他妈的真是个懦夫!大将军厉声喝道:“足利义辉在此,决意赴死的随我来!”
士兵四散奔逃,贼子烧杀屠掠。
月色凄迷,星汉灿烂,惨淡的月色如水一般倾泻在所有人的身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雾,仿佛要将众人身体都融化掉。
而在厮杀上升到最顶峰的时候,某个幽深黑暗的角落,几对诡异的眸子在夜色中绽放着光彩,冷冷旁观着二条城发生的一切。
“哈,松永久秀那家伙,果真听话!”
“嘿嘿,试问面对功名利禄,谁能不动心呢?主公开出的条件,叫松永久秀无法拒绝啊!”
“现在,就轮到我们登场了吧?”
二条城中,已是火光四起。一时之间,格杀之声,响彻云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