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舞乐升起。
金玉楼外,一众受邀学子入门。
孔墨率领了一批大都被柱国世家拉拢的学子党羽,入了席。
而许庆师同样带着李策之等人,来到了宴席之列。
当李策之入场时,许多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身为当朝宰相的钱汉升,也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
尽管钱汉升对这个年轻人有了足够的预估,但仍没有想到,能写出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大才,如此年轻。
“你便是李策之?”
钱汉升主动开口,问道。
“学生便是。”
李策之深吸了一口气,在许庆师的指点下,也知道眼前之人,便是位极人臣的当朝宰相,不敢造次,低头回答道。
“你那首将进酒,很不错。
莫说是神都士林,便是本官,也很是喜欢。”
钱汉升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还有后半句,未曾言明。
不光是他,便是当今天子,也对这篇将进酒有所痴迷。
前些日子,还特地请了书法大家王右军亲自临摹了一篇诗文,悬挂在养心殿内,闲来欣赏。
说起来,他这次前来牵头举办文会,背后还有几分圣意。
“不过是些粗浅文章罢了。”
李策之闻言,依旧是低着头,不敢造次。
“诶,过分谦虚,就显得太过虚伪了。”
钱汉升认真道:“你这首诗词,若说是粗浅文章,我朝文运大儒,钻研诗词一道的雅士们,怕是有半数需要以发掩面,投井自尽了。”
将进酒这首诗词,的确是写尽了瑰丽锦绣。
若非如此,凭李策之一个小小解元,哪能初入神都,都引起许多大人物的注意。
“诗词虽是雅道,但终归,不是通天大道。
你在诗词造诣上,有这份功力,可见天赋。
还望,在经天纬地之术上,也有同等功底。
这样,我皇党,也能多出一位中流砥柱。”
钱汉升并非对他一味夸耀,也在适时提点了一番。
但这番提点,很明显是勉励多过责备。
言外之意,足以引人深思。
“多谢宰相大人提点。”
李策之低着头,长揖谢道。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知晓,钱汉升这番话里,所蕴含的信息。
这位宰相大人,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远超李策之自己的预计。
其中,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利好的消息。
“好了,入席就坐吧。
文会之上,好好吃喝便是。”
钱汉升挥了挥手,示意道。
李策之进退有礼,朝他拱了拱手,这才入座。
金玉楼宴席上,花魁起舞弄清影,声乐阵阵,绕梁不止。
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让众多文士学子们,沉浸在觥筹交错的喜悦中。
李策之,自然是最被追捧的一位。
先前和宰相大人的聊天虽然声音不高,却没有特地避讳众人。
大家都听到了对话,也知道宰相大人对李策之的看重。
加之凭借将进酒这名篇引起的轰动效应。
李策之无疑成了文会主角。
“日后,若是入了官场,还望策之兄能提携一二。”
朱元端起酒盏,认真说着。
“策之兄若是有暇,可到我府上一叙。
我府上,可藏有前朝名士吴画圣的真迹。”
......
文会前半段,气氛一直很融洽。
未曾出现有人特地寻李策之麻烦的情况。
毕竟,李策之已在神都扬名,能来文会相见的,大都是对他颇为欣赏的儒生学士,哪会特地针对他?
不过,李策之面对种种恭维,始终没放松警惕。
因为,他之前便听到许庆师提醒过。
这次文会宴席,柱国李家的世孙,李天都似乎也会到场。
而且......是特地为自己而来。
宴席过半,李天都未曾出现,但不代表不会出来。
果然,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
金玉楼外,忽然传来喧闹之声。
“明王世孙来了。”
金玉楼外,有一人,被众星拱月,缓缓行来。
宴席之上,众多名流儒士,见到此人,都连忙行礼。
便是当朝宰相,钱汉升,也微微颔首,表示尊重。
此人约莫二十上下,年纪看起来,和李策之相仿。
他便是柱国李家的世孙,得到了世袭罔替身份的李天都。
李天都丰神俊逸,面如冠玉,倒生的一副极英俊的皮囊。
柱国李家,世代以明州为封地。
封异姓王,李家当家的老爷子李泰,还顶着朝廷所封明王的头衔。
李天都,自然也被称之为明王世孙。
若论身份地位,便是寻常皇子,也未必及得上他。
“谁是李策之?”
李天都面对众人拜见,皆不在意,唯独对钱汉升双手作揖,稍稍行礼。
当他行礼过后,便环视全场,缓缓问道。
“我便是。”
李策之站起身来,很认真的道。
李天都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缓缓走到他面前。
原本一片祥和的文会气氛,随着他的到来,顿时被冲淡。
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凝重的氛围。
坐在外围处的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李天都的来意。
“这明王世孙,怕是要当众让李策之难堪了吧。”
“这些日子,自从李策之因将进酒一诗声名鹊起后,便时常有好事者,将他和明王世孙对比,怕是这位世孙殿下,心中对李策之极看不起。
毕竟,李策之听说是李家旁支血脉,还是被族谱除名的那种。”
“有宰相大人在场,明王世孙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吧?”
许多人暗暗猜测着,甚至有些人,隐隐兴奋,期待着即将出现的大场面。
但让很多人没有预料的一幕出现了。
李天都打量了李策之两眼,倒是露出了笑容,先夸奖了两句。
“我听说过你。”
“近些日子,你的将进酒传的很广。
的确写的很好,便是我,也挑不出半点瑕疵错处。”
李天都扣了扣手指上的镶金翡翠扳指,淡淡道:“但.....听说在诗会上,两位大儒出的题目,是以功名做题。
你跑题了,并非当场作诗,这其中,怕是有可操作的空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天都此言,的确是夸了将进酒一诗,可明里暗里,都仿佛在说,此诗并非李策之所做,而是捉刀代笔。
否则,怎会在诗会出了题目,依然跑题?
果然是要砸场子啊。
一些早有所预料的人,并不奇怪,反倒是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李策之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盯着这位年纪相仿,身份显贵的远亲,眨了眨眼,似有些疑惑。
李天都的态度......似乎并不如他想的跋扈和锋利。
对待自己,似乎也没有李策之料想的那般敌意深厚。
他想要在李天都身上捕捉到抵触和敌意,却半点没有见到。
仿佛这位明王世孙,真的只是单纯疑惑这个问题。
最终,是许庆师站起来,用一声假咳,打破了平静。
“咳咳,世子殿下。”
“指摘学子盗用前人诗词,捉刀代笔,这可是诛心之言。
若无凭证,此话不可乱说。”
李天都回头,望了一眼颇有些回护之意的许庆师,露出灿烂笑容。
“许先生请放心,虽然陈安与我关系颇好。
近些日子也时常对李策之心生愤慨,常在我耳畔说些兴风作浪之语。
但我不会为了那个蠢货出头,也不会特地针对李解元,只是单纯疑惑。”
李天都的言辞很直接,但却没有半点作伪的迹象。
这个空隙,李策之已在心中,暗暗沟通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父亲。
“爹,此事我该如何回答?”
李朝歌听到声音,顿时以心神之念,出现在李策之的侧畔,也很快将前因后果搞明白了。
“不管李天都抱着什么心思,你自然是不能承认剽窃的行为。”
李朝歌教导道:“眼下这么多文士都在看着呢,若是敢认,怕是名声扫地了。”
“但.....”
李策之有些心虚,毕竟,这将进酒的确不是自己所做。
不管如何,终归难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殊荣。
“放心,没人能拆穿。
若李天都疑心,随他如何验证都没问题。”
李朝歌信心十足的道。
他这里,可有煌煌二十四史,上下五千年的灿烂文明结晶,想要破去捉刀代笔的流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诗词上的名声,是块敲门砖。
是李策之迅速养望的一大助益。
便是剽窃前世文豪的著作,李朝歌也在所不惜。
“敢问世子殿下,这首将进酒,您可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李策之得到了父亲的指示,渐渐安心,不卑不亢道。
“不曾。”
“既然不曾,疑罪从无,那李某应当不需要再辩解什么了吧?”
李天都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说话别这么冲,我不是针对你.....”
他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在李策之身边,压低声音道:“罢了,实话告诉你。”
“我今日过来,并非是我对你有兴趣。
而是......老太爷对你有兴趣,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
若有真才实学,我准备带你去见见老太爷。”
李天都语气轻松的道:“要不要接这茬,你自己决定便是。”
老太爷?
李策之和李朝歌听到这话,皆是一愣。
他口中的老太爷,莫非就是柱国李家的实际掌控人,明州王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