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清手背隐入袖口,里面藏着一把匕首,那是叶母临行前交给她的,叶母说若有机会她从半路逃命也未尝不可,当时叶长清还觉得好笑,如今这把匕首却能派上大用场。
不过她却要权衡这把匕首刺中云阳后,她被冠以刺杀公主罪名,或者走出皇宫的几率是多少。
宦官见状大惊失色:“公主万万不可啊……叶姑娘是皇上请来的贵人。”
“不可?有什么不可!若本宫活,她就必须得死!”云阳公主手里的金簪没入叶长清皮肉一分,嫣红的血刹那流出。
叶长清紧了紧手中匕首,现在刺出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死在云阳公主的手中,那她可真是太冤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叶长清的匕首即将刺出去的瞬间,面前一个人影闪过,那人飞快封住云阳公主手臂上的穴道,顺势将金簪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叶长清得以脱身,她飞快将匕首藏了起来。
这细微的动作却没逃过景卫邑的眼睛,他微微眯起了眸子。
刚才听到声音出来时,他便看见云阳的簪子正卡在叶长清脖颈之间,她的衣领已经被血濡湿,而她右手上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景卫邑与云阳公主并非一母同胞,也没有什么姐弟情意,可那个瞬间,说不上是出于什么,他竟在叶长清出手之前鬼使神差的冲过去封住了云阳的穴道,将她救下。
这女人进宫随侍还带刀,果真不简单,换了旁的女子,经历刚刚那一遭早就被吓昏过去了,而叶长清却仍面不改色。
皇上也慢慢走了出来,景卫邑把手里的金簪交给她。
他不由暴怒:“宫中持簪伤人,简直荒唐!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丑态,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做派!”
云阳被封住穴道,只能恶狠狠的用眼神瞪着叶长清:“求父皇给女儿机会,让女儿杀了这妖女!女儿以后绝对安分守己,不生事端。”
皇上被气的一阵天翻地覆的呛咳,宦官和景卫邑分别上去侍候。
皇帝咳喘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为公主,在宫里就喊打喊杀,哪里还有规矩?”
“没规矩的是你们才对,”云阳公主的精神彻底恍惚了,她眼前皆是重影一片,她伸手也不知道在指谁,忽然痴痴的笑起来:“你们都是傻子,被这妖女给下了蛊,所以头脑也不清楚了……”
“放肆!”皇上嗓子一甜,吐出一口污血。
叶长清看到他的脸色也越发的白了。
两个公主府的侍女终于发现云阳公主借口醒酒不见了以后,找来皇上的寝宫,见眼前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分别上来一左一右扶住云阳公主。
“皇上恕罪,公主近来精神恍惚,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两个侍女纷纷跪了下来。
“滚——让她滚回别庄,这辈子都别出来半步!”
皇上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他努力克制,为了不露出破绽,由宦官和景卫邑搀扶着,转身走进寝宫。
“叶长清进来。”
她抬脚跟着走进去,云阳公主哀怨的哭声在耳边久久回荡,不肯散去。
……
“噗啦”一声,一滴蜡泪顺着金托流下,烛光在叶长清的脸上跳动,衬得她的神色格外冷肃认真。
她抿紧了樱唇,面容严峻。
景卫邑心一沉,“我父皇的病……”
叶长清掀眸看着皇上,皇上牵强一笑:“这丫头果然伶俐……老九是不必防的,你直说就好。”
叶长清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皇上的病重比上次要厉害。”她扭头问宦官:“皇上近来可有什么症状?”
宦官如实回答:“皇上近来胃口不佳,只吃流食……还有就是消瘦很多,夜里总被梦魇住,起身又说冷。”
可已经入了夏,今年最是热,又怎么会冷?
只怕皇上的病已经进入加速期,病症会飞速消耗他的精力,蚕食他体内的营养,令他越来越清瘦。
“李公公,我先开个食疗方子,你按此方更换皇上的膳食,可令皇上胃口好些。”
“哎。”宦官赶紧找来笔墨,叶长清先写一张递给他,随后又写一张:“这张是缓解寒疾的方子,每日煎服两次,皇上夜里就不会被冷醒了。”
天命如此,皇上本得的就是不治之症,她不能再冒险逆天而为,只能在顺其自然的同时帮这位天下人的明君缓解一些痛苦。
宦官妥帖的把两副方子收好:“叶姑娘上次开的那副方子皇上服用后竟比太医院太医开的方子还要管用,只是服了一段时间,药效慢慢衰退,皇上的病症便越发严重了。”
那以后,宦官就对叶长清的能力深信不疑,皇上亦是如此。
而为了不生出事端,皇上一直竭力隐瞒自己的病情,直到如今无法忍受,才召叶长清来。
叶长清谦逊的说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经验深厚,我比他们自然是比不得,只是我杂书看的多,通些疑难杂症。”
景卫邑抬眸默默打量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却有超脱了年龄的冷静和沉稳。
想起上次她救自己,景卫邑确信她绝不可能只是一个乡野女子这么简单。
宦官提议:“叶姑娘,你清楚皇上的身体,也对此病症有些了解,不如留在宫中照料皇上的起居饮食?”
皇上看向叶长清的眼神里也微微带上了希冀,毕竟有生的希望,谁也不想要死,叶长清既然有令丞相之子起死回生的本领,说不定她也能医好他的病。
叶长清略微沉吟了一下子:“好。”
宫里这么多气运之子,尤其又能侍候在皇上身边,还能时常见到九皇子,她一定可以很快积足气运。
皇上松了一口气,躺会榻上:“老九你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跟叶姑娘说。”
景卫邑眸中光芒明灭,“那父皇儿臣先告退。”
他走以后,偌大的寝宫之中陷入一片死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听到天子苍老的呼吸声。
那是种压迫感极强的声音,会令人跟着呼吸不由自主的变急促。
“叶长清,”皇帝掀了掀唇,声线骤然变得冷厉:“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他态度转变之快,令叶长清不由眉头一蹙:“长清愚钝,不懂皇上所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