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箬铭出神的凝望着叶长清,并未听真切她说了什么。
叶长清迟迟没有听到他的解答,不由得抬起了头来,皱眉看着他:“戴箬铭,我在问你话呢。”
他闻声才如梦方醒,瞳孔重新聚焦,“什么?”
叶长清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红木桌面,似有些不悦,但还是又将刚刚说的重复了一遍给戴箬铭听。
戴箬铭挑了挑眉,有时候他反而觉得,叶长清更像是这杏林堂的馆主。
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淡淡解释道:“龙葵青叶,与尚未成熟的青龙葵中皆含有一种非可食用的碱毒素,若大量服用,可致人死亡。而即使是成熟龙葵,脾胃虚寒者也不能服用。”
“古医书中解释并不全面,其中所说的龙葵,想必是青龙葵或者龙葵叶中的一种。”
听完戴箬铭说的话,叶长清顿时有种茅塞顿悟的畅快感。
“原来是这样。”
她的目光正继续往医书中浏览时,楼下忽然传来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那声音偏偏还停在了楼下,迟迟没有离开。
叶长清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中的古医书。
“下面为何那么吵?”她问戴箬铭。
戴箬铭轻描淡写道:“哦,今日是卫丞相嫁女。下面的,正是状元府的迎亲仪仗,这里是京都城主街,自然要多停留的。”
“卫家女儿要嫁给状元?”
叶长清心生困惑,她明明告诉了卫邑张卿之的往事,那么简单的事情,卫邑不会调查不出来。
可为什么这门亲事还能够如约进行呢?
“要不要来看看,仪仗热闹的人。”戴箬铭站了起来,踱步来到窗户前,口吻却是极不屑的。
听松童说戴箬铭也是出身于钟鸣鼎食的贵族之家,矜贵出身,自然看不得张卿之这种充阔浮夸的仪仗阵势。
“嚯,状元府才收的巴结银钱,顾及都用在了这场阵仗上了吧。”
只见迎亲的仪仗在楼下大肆发洒碎银,引的路上行人纷纷争抢,锣鼓齐鸣,媒人大声颂唱,祝张卿之与卫婉百年好合。
“啧啧啧,真是从未有过的奢华。”京都城中就算是再阔的富商娶妻,也没有铺张到在街上洒银钱的。
“穷惯了,好不容易有了钱,心理便也扭曲了。”不知何时,叶长清也来到了戴箬铭的身边,手肘支在栏杆上,俯瞰着楼下的场景。
戴箬铭翻身靠在栏杆上,微微侧过身体,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叶长清的侧脸:“长琴,你似乎对张卿之这个人很熟悉。”
不知怎的,每当提起张卿之时,叶长清总是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叶长清淡淡的抿了抿唇:“不熟,不过是同县罢了。”
冷冷淡淡的说完,她又转身坐回了桌前。
外面的鞭炮声停了,锣鼓声也渐渐远去。
方才,叶长清看到接亲的花桥上有一团黑气。
戾气压花桥,恐怕这桩亲事,会给丞相府带来灾祸。
叶长清想的果然没错,卫婉嫁到状元府的第二天,卫丞相忽然得了急症,瘫痪在床,毫无知觉。
这病来的突然,又毫无征兆。卫丞相缠绵于病榻之上,整个人越来越虚弱,来看过的郎中皆无办法将卫丞相救醒,亦是纷纷摇头,虽是说的隐晦,但大体意思多半是没得救了。
丞相夫人连法师都请了,一番“驱除邪祟”以后,卫丞相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厉害了。
卫邑从宫中请来了太医署的陈太医,陈太医医术高明,擅解疑难杂症。可是就连他诊过卫丞相的脉后也是连连的摇头。
“陈太医,我家老爷真的没得救了吗?”看着陈太医一脸严峻的表情,丞相夫人脸色苍白,身子漏晒似的不停颤抖。
陈太医无可奈何的叹出了一口气:“夫人,恕在下才疏学浅,救不了丞相。”
丞相夫人闻言,顿时失了支撑身体的力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卫邑手疾眼快,将她一把扶住。
丞相夫人掩面流泪:“婉儿大婚时丞相还好好的,他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丞相大概是积郁成疾,加之酗酒过多,才会突然中风的。”陈太医看丞相夫人哭的可怜,又叹了一口气:“夫人,杏林堂中出了一位厉害的医女,能令将死之人重反生门,不过她不轻易出诊,至今我听说的病例,也寥寥无几。”
卫邑素来不相信这些,这医女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的事,他也略有所耳闻,他觉得这不过是杏林堂招揽病患的噱头罢了。
也是因此,他才对杏林堂产生了抵触,这次给卫丞相治病,他索性都没有跨进杏林堂半步。
“陈太医,若以你的医术都治不了我爹,那这世上又有谁能救得回我爹呢?”
“公子此言差矣。”
陈太医道:“那医女的本事确实不假,太师是从来不会作假的人,他曾亲口告诉过我,他已经断气的小娘子正是那位医女以一己之力给救回来的。他说那女子当时一看小娘子便知小娘子有血崩之险,本来还没人放在心上,可即将临盆时竟果真如此。”
“王太师说,当时小娘子明明都已经血崩断气了,可那医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们都撵出去以后,竟奇迹一般的把小娘子给救活了,还顺利诞下了麟儿。”
“可真有此事?”丞相夫人像抓住了一线生机。
卫邑也听的将信将疑,那王太师确实是个不会扯谎的人,可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之事吗?
让死人复生,未免太过于荒诞,
“千真万确,只是那姑娘从不轻易出诊,不过若为了丞相性命,你们或许可以一试。”
丞相夫人立即抓住了卫邑的手:“邑儿,你现在就去杏林堂,请那位医女回来。你告诉她,你告诉她无论她要什么,只要她能够把你爹的命给救回来,丞相府都会给她!”
卫邑深吸了一口气,问陈太医:“太医您可知那医女的名字?”
卫邑知道杏林堂的女医倌很少,他心里骤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