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你可以将癫症理解为类似于令堂现在这种受到外界刺激会全身抽搐的症状。”
“那我娘亲,是否还有的救。”
“有的救。”
听到这三个字,叶长清心中的一块大石像是落了地。
“不过……”
“不过什么?”叶长清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戴箬铭道:“令堂的病情严重,若再拖延几日,恐怕就没有命了。现如今你们这个村子交通不便,也没有我需要的药材跟器具,我只能暂时延缓令堂病情的发展。”
叶长清闻言眉心的褶皱深了深:“那哪里才有馆主你需要的药材器具?”
“杏林堂中。”戴箬铭复站了起来,看向叶长清说:“若姑娘同意,我可以将令堂接回杏林堂中,悉心救治,不出三个月,我就能将令堂身上的病症治的妥帖。”
“戴馆主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戴箬铭可是时刻惦记着叶长清那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若是如此,能否将我父亲也带入京都城?”若举家都能离开平林县,双亲便也不用再饱受流言骚扰了。
“那是自然,老人家孤身一人,料定你也不会放心。”戴箬铭想的很是妥帖,“若长清姑娘能定下来,我即刻就安排车马,送二老去京都城。”
“那长清,就先谢过戴馆主了。”叶长清朝戴箬铭拱手行礼。
戴箬铭赶紧俯身,将她扶住。
手指不经意触碰上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戴箬铭有如触电一般将手抽了回来:“长清姑娘言重了,若长清姑娘能够入驻我杏林堂中,传授我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医术,那便是我杏林堂之福分。”
绕来绕去,原来重点还是在这儿。
叶长清弯了弯唇瓣,“我只是个乡村农女,不通晓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当时王娘子已经断气,我非常确认,姑娘确实令她死而复生了啊。”戴箬铭想要借此机会,刨根问到底。
见戴箬铭一脸的求知欲,她便随口编了套说辞来哄他:“世上并没有能令死人复生的医术,我能让王娘子醒过来,不过是因为王娘子当时没有死,只是闭气了而已,我恰巧通晓通气之术。”
戴箬铭仍不死心:“那姑娘可否将这异数教给我?”
“我曾答应教我的师父,不把这门术法外传的,”叶长清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入驻你们杏林堂。”
“也好。”戴箬铭见叶长清实在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只能退而求其次。若叶长清能够在杏林堂中看诊,那这门异数便也算是杏林堂的。
与叶父商定了要去京都城的事,叶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田产没了,名声也没了,只是这样离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的滋味。
临去京都时,叶父眷恋的看了一眼衰败的茅草屋。
叶长清跟戴箬铭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用自己的方式跟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家”道别。
等转过身时,叶父的眼眶有些红。
“老先生,上车吧。”
戴箬铭走过来,拍了拍叶父的肩膀。
他已经把一切都给安排妥当了,他又租了一辆马车,还雇了车夫和侍者,分别照顾叶父和叶母。
戴箬铭的心细,改变了他在叶长清心中的印象。
其实叶长清见到他的第一印象,是个不折不扣的冷面奸商。
而如今在叶长清看来,他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
返京的马车上,叶长清忍不住问戴箬铭:“医馆明明是济世救人的地方,可杏林堂的诊金为何那么贵?”
戴箬铭的医术上佳,人品也并不差,他能够纡尊降贵来到荒僻的村子给叶母治病,叶长清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能对那些贫苦的百姓也一视同仁,将诊费调整到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杏林堂只服务于天子群臣。”对待这个问题,戴箬铭却忽然显得很是肃冷淡漠。
“我娘也并非皇亲国戚,你不是也救了么?”
“可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
戴箬铭掀了掀唇,却是哑口无言。
叶长清看着他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些许冷意:“难道就是因为我能够将已经断气之人救活,你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帮我救我娘亲?”
戴箬铭被噎住了,他抿紧了薄唇,脸色阴沉了下来。
良久,久到叶长清以为他都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忽然回答道:“若你真是这样想,那便就如此吧。”
戴箬铭这个人其实并不势力,从京都回平林县的路上,他一直很照顾叶长清,又是止于礼貌的那种照顾,让人不知不觉间有种被融融春风包裹的暖意。
叶长清听他说完便也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返回京都。
戴箬铭将叶母安排进了杏林堂空出的一间诊室里,有侍者照顾,他也每日都去给叶母调理身体。
戴箬铭的医术真的没得挑,才几日功夫,叶母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很快她便醒转了过来,甚至能够下床走路。
叶母情况稳定以后,叶长清就让二黑去追踪卫邑。
她需要一个结识卫邑的契机。
二黑行动力迅速,很快就探听到了卫邑每个月的月末都会随母亲去香庵寺烧香礼佛,叶长清听后,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
正是十一月月末,前夕一场大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京都城中。
叶长清立于佛堂中,从主持手里接过焚香,在佛像面前三拜以后,伸出葱白般的手指,将焚香轻轻插进了香炉里。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叶长清戴上纱帽,转身离开佛堂上,眸光睨了一眼身后的雍容华贵的妇人。
这应当,就是丞相妇人,卫邑的亲娘了吧。
叶长清抬手扣了扣头上的纱帽,朝寺庙后面去了。
雪霜纷纷扬扬的又开始下,不多时就簌簌落满了肩头。
寺庙后竹林的深处,一行男人的两步赫然映入眼帘。那脚步颇有章法,只有往里去的,却没往外走的。
叶长清循着脚步走入竹林,悦耳的笛声沁透鼓膜,越往里走,那声音里就越是清泠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