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皇爷。”
张世泽跟骆养性也急急忙忙从大院里冲出来,见朱由校闷闷不乐的钻进了轿子,两人也赶紧走了进去。
“臣等惶恐。”
两人跪在朱由校面前,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时,刘子墨也冲了出来,站在轿子外,他不住的拱手作揖,讲好话说尽,“老汉惶恐不知何处触怒了公子,还请公子降罪。”
朱由校怒道:“这个折骨缠简直是丧尽天良!”
闻言,刘子墨却是轻舒了口气,现在这个年代,折骨缠方兴未艾,只在富庶的江南等地流行,还没有普及到全国,更没有到了清代那般人人折骨缠,虐待妇女,营造三寸金莲的地步。别说是朱由校这个现代人,就说是明朝末年的大部分民众跟士大夫都是很鄙夷这种折骨缠的,要知道想来清高的明代士大夫,就连人抬的轿子都不屑于乘坐,认为是这是有辱轿夫的行为,道德君子不屑为之云云。刘子墨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没少推荐这种“折骨缠”的瘦马,也并非每一次都能推销出去,大都除了闭门羹,除非是送给那些江南籍的士大夫,否则多半是被人扫地出门。
刘子墨忙道:“原来是这样。公子教训的对,这折骨缠毫无美感,活似一对猪蹄。都是老汉我唐突了,罪过罪过。公子,公子!老汉惊扰了公子,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不如这样吧,请公子落轿,府上除了扬州来的瘦马,还有十几个‘大同婆姨’,这些个婆姨没有一个是折骨缠,而且各个体态丰腴,跟杨贵妃似的。还请公子随老汉赶去品一品。公子放心,为了表示愧疚,这一次,只是要是公子看上眼的,老汉我就送给公子了,绝不不收半文钱!”
朱由校眉头一挑,“‘大同婆姨’?这又是什么?”
见朱由校似乎来了兴致,刘子墨打起精神,解释道:“这大同婆姨就是大同府地方的姑娘,谚语言道‘大同三宝,婆姨、火锅、皮毛’又言道‘来过浑源州(属大同),回家把妻休’。”顿了顿,刘子墨又道:“如果‘扬州瘦马’以体形瘦弱、反显男人雄风为主要特点,那么明清时代的‘大同婆姨’则丰乳肥*臀,以床第媚功高人一等而闻名全国。跟扬州瘦马的培养一样,大同府县的鸨母们从贫苦农民那里买来清秀靓丽的女孩,除了教授琴棋书画、言行举止外,还让她们从八九岁开始,天天坐在酒瓮口上练习女性媚功。经过长期训练使她们的骨盆可以随心所欲的摇摆。啧啧,那滋味,真是欲仙欲死啊,凡是被大同婆姨伺候过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伸出大拇哥,道一句‘好嗨哦’?”
天天坐在酒瓮口上练习女性媚功?
朱由校嘴角一抽。虽然对这个大同婆姨深感兴趣,但是朱由校刚刚看到‘三寸猪蹄’
,受了惊吓,已经有些疲倦了。他便挑开车帘,朝刘子墨道:“回吧,今日我累了。”话音落下,朱由校摆摆手,张世泽、骆养性二人会意,连忙滚出轿子,吆喝着让轿夫起轿。
见朱由校走远,刘子墨是好一阵捶胸顿足,这么大一条粗腿,自己就这么与之失之交臂了!
玛德,好你个孙宝珠,真是不顶用。
回到府中,刘子墨越想越气,便唤来孙宝珠,拎起鸡毛掸子就打,可怜的孙宝珠,哇哇嘶喊,跪地求饶,可是刘子墨铁石心肠那里肯停手?打了一阵,刘子墨气喘吁吁,有些乏了,这才作罢。端坐到太师椅里,刘子墨眼神阴鸷的盯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孙宝珠,怒道:“贱婢,还不过来给老爷揉肩!”
被刘子墨呵斥了一声,吓的孙宝珠急忙跳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刘子墨身后,帮刘子墨捶背捏肩。
刘子墨冷喝道:“你这个贱婢,平日里定是不好好修习媚功,竟然连一个童子鸡的心都拴不住,老爷还养着你作甚?改明就把你丢到窑子里去。”
被刘子墨这么一恐吓,孙宝珠又哭哭啼啼的落了泪,但是却不敢吭声,更不敢反抗,数年的瘦马生涯告诉她,反抗只会召来更多的毒打。瘦马被丢到窑子里去,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因为毕竟不是所有的“瘦马”都能成功地嫁入富豪之家。最后,有些被挑剩下的“瘦马”不得不被送入烟花柳巷。在秦淮河畔,“扬邦”歌妓大多是“瘦马”出身。
落选的瘦马无家可归,被卖入风月场所。每天傍晚,她们涂脂抹粉,打扮妖冶,出入巷口,游离于茶楼酒肆门前,谓之“站关”,灯前月下,面色苍白,已无人样。这些“站关”的可怜瘦马,有的直至夜间都找不到主顾。最后黯然离去。根据明代文学家张岱的记述: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见老鸨,受饿,受笞,俱不可知矣。
可是那些被达官显贵,富商大贾选走的瘦马就能苦尽甘来了吗?
道也不尽然!
大抵瘦马,便是培养苗条小美人卖为大富人家的宠妾、艳婢......运气好的,颜色未衰之前享尽富贵,运气不好的,被大户人家的正妻杖毙、投井......甚至沦落为流莺。也就是说,即便被富商们买去,也有被正妻们扫罗出门,卖进青楼的风险。
就在这时,刘子墨的一位故人来访。见了来人,刘子墨哈哈大笑道:“宪台老弟,宪台老弟,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是个中年书生,他微笑着跟刘子墨寒暄了两句后,抬眸看到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孙宝珠。中年书生啧啧称奇,操着一口河南祥符的口音道:“好一个美人儿。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美啊美啊,美
的不可方物。”
闻言,刘子墨眼前一亮,笑问道:“如何?宪台老弟,跑到哥哥这儿寻欢作乐来了?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我身后这匹瘦马,你可看出来了,是一等一的货色,少于三千两,哥哥我是不会放手的。”
中年书生哈哈大笑道:“三千两?老哥哥你倒是会做生意。”话音落下,中年书生却是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终明一朝,货币的纸质化都是一大难题,因为从太祖皇帝开始,老朱家的人就胡乱印宝钞,而且面值大的吓死个人。动不动都是二十万宝钞,一百万宝钞的,将明朝官方银票的信誉打击的够呛。但凡有点儿金融常识的都清楚,这印刷货币啊,你要根据手里的真金白银来印制,也就是说,中央国库里有多少真金白银,你就印制到少面值的银票,这样有真金白银做后盾,银票才能有信誉,才不会贬值。而终明一朝,老朱家赏赐勋贵功臣,都是随手印制超大面额的宝钞,往往二十万面值的宝钞,其实际购买力,连一千两都没有,以至于后来朝廷发行的宝钞压根就没人要,在市场上流通不起来。
朝廷虽然无力发行新的纸币,但是随着资本主义萌芽,跟经济全球化的初显端倪,明朝的商品经济十分的发达,由此催生了闻名遐迩的徽商、晋商、闽商以及江浙地区的盐帮。这些富商巨贾从明朝同西方的贸易中获取了超高的利润,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吉利人满世界的殖民,挖银矿,到后来还不是运到了大明来换取茶叶跟丝绸?而大明闭关锁国,加上天朝上国的心态,压根不屑于购买西洋的商品,所以导致了高额的贸易顺差,令大明的商人赚的盆满钵满。你说朝廷为什么不分一杯羹?那是因为自太祖开始便“片板不得入海”而官商勾结的士大夫们又强烈反对朝廷“与民争利”,所以终明一朝,都是“藏富于民”“国贫民贫商贾巨富”
中年书生手里的这张银票不是朝廷发行的宝钞,而是江南富商们联合发行的一种银票,在市场上信誉极高,流通范围很广。
刘子墨接过银票,暗自咂舌。
“五千两的面额?宪台老弟,看来许久不见,你是发了大财啊。”
刘子墨动作麻利,唤来老鸨,拿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兑给了中年书生。中年书生买走了孙宝珠后,便不在逗留,很快便离开了。刘子墨将中年书生送出大院,心里却是犯了嘀咕,“这个穷酸书生何时转运了?整整三千两啊,就为了买匹瘦马?”
那老鸨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反而赞叹道:“老爷,这人是谁?出手真阔气。”
“他?他叫张国纪,字宪台,河南祥符人,本是个穷书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钱了,有钱以后,头一件事就是买瘦马,也当真是个妙人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