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韩月娘眼中有期盼。
汤显祖点头,道:“丽娘与春香游园,丽娘独自一人在园中睡着,果梦见一男子,拿着柳枝而来。”说罢从一旁花瓶中折下一花枝,拿在手中,朝月娘走了过去,口中唱到:“小生那一处不寻访小姐来,却在这里!”说罢指着手中花枝:“恰好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
韩月娘被他逗得一笑,唱和道:“那生怎得如此泼皮,你我素昧平生,何以能作诗共赏乎?”
汤显祖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
韩月娘目光与之一触,心头顿时一颤,忙别过头去,略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汤显祖道:“今日也不早了,我先回了。”
韩月娘点点头,也不说话。
“我无需让人送,我自己出去便可。”汤显祖一笑,大步走下台子,离开了大堂。
韩月娘始终沉默着注视着他的背影,等到他走了,才松了口气,却不由得一叹,让人找来个匣子,小心翼翼将他今日新写的词收好,与前次写的放在一起,自己小心保管着。
第二日郭朴派人来明月楼,为昨日的事致歉,来人道:“我家老爷本想亲自来的,可今日要入宫回皇上的话,回来想必天色也晚了,也只能让小人来向姑娘转达。姑娘切莫动气,老爷说了,其实夫人会来老爷根本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让姑娘难堪。”
韩月娘听着心中有喜悦,却也不禁暗嗔道:“他又怎么知我不悦,若真致歉也该亲自来。罢了罢了,朝中事为先,自己自然比不得皇上要紧。”她虽这么想,但心里却是甜的。于是对那传话人道:“你先回吧,告诉郭大人一声,月娘并没有生气,是大人误会了。”
传话那人皱着眉离开了,老爷不是说生气了吗?怎么姑娘又说没有生气?老爷看人的目光向来是准的,可见这女人家的心思当真是难测。
送走了郭朴的人,韩月娘还没坐下片刻,便又有人送来了信。
这一次是汤显祖。
韩月娘拆开信,只见里面是昨日他二人临性唱的那段,名为山坡羊。除了昨日所唱,前面还加了几句唱词,那折柳公子的唱词与汤显祖昨日唱的无异,只是月娘的词成了两句:“那生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韩月娘捧着词,反复的读着这两句,只觉得其中妙味,倒更胜她昨日所唱。
只是其后又加了句结尾,那折柳公子:“小姐,咱爱杀你哩!”
饶是韩月娘,看到这里也不禁面红耳赤,羞赧不已,但心里却也能觉出一分甜来。想到那作词的人,心里更是复杂。
词后还附着一封信,韩月娘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是一首词,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月娘读到最后,眼泪已止不住流下。原来他早已猜出自己在郭大人那里碰了壁,或许是从神色,又或许是从语气动作。只是什么时候的事,竟连自己也不知道。
韩月娘擦了擦眼泪,两人当真都待她极好。只是她心底,却有些五味交杂,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此时郭朴刚到了乾清宫,见到了皇上。
他到时朱载垕正在黄锦的陪同下看着奏疏,看过的都堆在了右边,已有二十来本。本是说看着奏疏等郭朴来的,却不想一下子竟看了这么多。朱载垕心中不免这么想,郭朴向来守时,这次如此拖延,莫不是真没了主意?现在郭朴来了,等他行完礼,朱载垕才问:“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皇上恕罪。”郭朴刚一起身又跪地叩头。
朱载垕又让他起来:“回话便是,不用跪了。”
郭朴这才道:“臣并非有意来迟,而是在进宫前去了趟高大人府中。”
朱载垕还没说话,黄锦便开口:“郭大人,皇上召见你怎得还敢先去别的地方?”
“无妨。”朱载垕望了黄锦一眼,转头对郭朴道,“郭朴不是个无端做事的人,他既去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上明鉴。”郭朴道,“臣之所以去见高大人,也是为了今日要回皇上的话。”
“这么说你有主意了。”朱载垕也是又惊又喜,道,“你有什么办法,但说无妨。”
郭朴看了黄锦一眼,周围还有几个内侍。
朱载垕见状,忙吩咐他们退下。
黄锦走到郭朴身边时还停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皇上召见郭朴究竟是何事。皇上昨日召见郭朴也是单独一人,起初他以为是朝廷的寻常事,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一些不寻常。
不过皇上既吩咐,他们也只能退下,也听不到什么。
等到内侍们都离开后关上门,整个屋子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朱载垕才道:“现在可以说了。”
郭朴忽然跪地,道:“臣斗胆问一句话,皇上以为高大人之所以要请辞,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朱载垕皱眉,高拱的辞呈中已间接的说得很清楚,他道,“不就是为了先帝遗诏的事,然后才牵扯到天象。”朱载垕说着面有悔意:“说起来钦天监的事朕也不是没有责任,若当初能稍加留意不改动这个时辰,完全不会留下这个话柄。这么说起来,倒是朕连累了徐阶了。”
“皇上何出此言。”
朱载垕又道:“你说有应对之策,是什么?”
郭朴回答:“皇上可还记得海瑞?”
“海瑞?”朱载垕想了想,道,“略有耳闻,是不是因为上疏被父皇下了狱的那个?”
“不错。”郭朴道,“海瑞以正直闻名,在百姓和天下读书人中有很高的威望。先帝遗诏中虽说要宽释因劝谏入狱的人,但这人数实在太多。没说什么时候,也没说先放什么人。若有人能在这时上疏,请皇上立刻放了海瑞,并官复原职,那此人也定能在朝中在天下也竖立起一定威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