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回答:“皇上明鉴,臣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分什么亲疏,而且高阁老误会了,李阁老忙着礼部的事,并没有参与其中。”在这个问题上,徐阶也算是钻了个空子,李春芳是没有参与,可不代表张居正没有参与。但高拱刚才没有提张居正,显然是没有怀疑到他的,徐阶也没必要自招。
果然高拱听了他的话不信,老狐狸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写先帝遗诏,不多找几个人担着,即便出了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
徐阶见他神色也知他不信,却对朱载垕道:“皇上可立刻召李春芳来问,臣若有半句虚言,便任凭皇上处置。”
朱载垕觉事情闹大了不好,何况这原本也是徐阶和高先生的私人恩怨,若弄得满朝皆知,那这遗诏的真伪不就不攻自破了吗?到时天下人该如何看待自己?又该如何看待朝廷?
想到这里,朱载垕便要立刻开口调解,谁知高拱却恰好抢在他前面一步,开口说了三个字“不必了”。
高拱这么一说,倒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郭朴更是不解,原本这句话该他或裕王说的,断然没料到会出自高拱之口。
而高拱接下来的话便道明了实情:“元辅和李春芳向来私交甚密,再说这知道不知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真辨出真假?元辅这么说,分明是有意期瞒。”
“我与你说不通。”徐阶也有些恼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朱载垕道:“还请皇上定夺。皇上若觉得臣有罪,臣愿受处置。”
高拱也不示弱:“皇上自会明鉴,该处置的处置了,绝不会姑息。”
二人都等着朱载垕发话,朱载垕却左右为难。
郭朴看准了皇上的心思,忙上前劝道:“二位皆是栋梁,应该相互配合辅佐皇上才是,何必在这里为这些无谓的事起争端。”
郭朴的话倒是符合朱载垕的心意,只是高拱却面有不屑:“竖子不足与谋。”
“高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徐阶言语气势不减,“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敢问高大人,谁是项羽谁又是刘邦呢?谁又要夺了这天下取而代之呢?”
“你......”高拱一时语塞,不想这随口之言竟被人抓住了话柄。
郭朴见高拱的神色,知道再这么下去定坏事,忙上去劝解,谁知高拱并不领情。郭朴无奈只能望向皇上,现在也只有皇上的话才管用了。
朱载垕道:“这件事多说无益,便到此为止吧。”又对高拱道:“高先生,首辅那里你也不能再不敬。”
“皇上......”
高拱话还没完,便被徐阶抢先道:“皇上既发话,臣等自当听从。”他也不想再和高拱继续吵下去,毕竟这件事再追究下去,对他是没什么好处。只能先断了高拱的话,于是道:“高大人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的话也自会听从,这点臣请皇上放心。”
徐阶这么说,分明是把高拱的话堵死了。
朱载垕点了点头:“二位都是忠臣,自当一起为国效力。高先生,你说呢?”
高拱沉默了一下,皇上的话他是不得不回的,于是道:“臣自当遵从皇上的意思。”他瞥了徐阶一眼,极不情愿道:“这件事就不和元辅计较。”
朱载垕很清楚高拱的性子,虽然他未必甘心,但既说了,也不会食言。于是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也累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皇上既已发话,三人无论情愿与否,都只能告退。
出了乾清宫,高拱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郭朴跟上,道:“肃卿,刚才的事......”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高拱却忽然停下脚步,郭朴也慌忙停下,却见高拱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怒气。
“肃......”
“郭大人,你现在来同我说刚才的事,刚才怎么不说话了?”
郭朴一愣,知道高拱在怪自己刚才没有开口帮着他,于是道:“肃卿,你听我慢慢解释。”
然而高拱根本不听他说话:“有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已摆在眼前了。你刚才不是说,徐阶说的你心服口服吗?你服我可不服!你既怕皇上怪罪,刚才不肯帮我说话,那你又非要跟着我进宫干什么?”
眼见着徐阶也走了过来,高拱从郭朴身边绕过,走到徐阶面前,指着他道:“还有你徐阶,枉费先帝对你如此器重,你非但不知恩,还在先帝驾崩后诽谤。你不过就是想树立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你不过就是想让人人都来拥戴你,但是你别忘了,这大明朝不是你徐阶一个人的大明朝,还有皇上。无论别人如何趋炎攀附,我高拱,只会依附一个人,那就是皇上,只有皇上才是这大明朝的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