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李芳再度欲言又止,神色更为难了。
这么一来朱载垕倒反而更想知道了,忍不住又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若真的知道什么隐情就不要隐瞒,否则谁也帮不了冯保,该冤枉的还是要被冤枉。”
李芳这么一听,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然而话却只到了喉咙,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朱载垕看的着急:“你究竟是想说什么?不许隐瞒。”
李芳眉头更紧了,显然还在犹豫中,又犹豫为难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奴婢……奴婢并没有隐瞒什么,只是奴婢觉得冯公公不会做这样的事,不是这样的人而已。”
朱载垕闻言难免有不悦:“陈洪说的对,你就是凭着自己一人的念头想为让人开脱。冯保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朕不清楚吗?怎的还用你来多话?”
“奴……奴婢……”
“不许说话,你要么安静的站在旁边,要么就给朕出去。”
李芳不言,最终还是站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朱载垕这才又突然对陈洪道:“陈洪,你刚才说的让朕还是先见见徐阶看他说什么再决定是不是?”
陈洪一愣,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否认,既然皇上这么说,想来皇上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究竟说没有说过,只是即便清楚了还如此,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先见徐阶一面,先听听他说什么就是皇上此刻的心意,只是碍于情面也不好直说,只能借自己的口了。其实徐阶来不来他都无所谓,反正照样是如此,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遂了皇上的心意,也算是在皇上面前卖了个乖。想到此陈洪点了点头:“不错,主子当真是好记性,奴婢刚才的确是这么说了。只是奴婢自知郁闷,说的办法还有欠妥当,还请主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不过若主子觉得这个时候见一见首辅的确合适,那便可让其他奴婢们去回了话,召首辅入宫就是了。事情究竟该如何全凭主子吩咐,奴婢倒不敢拿主意了。”
朱载垕沉默了一下,终自言自语道:“那就召徐阶先进来吧。”
“是。”陈洪当即领命,“奴婢这就立刻到外面去吩咐下去。”
然而朱载垕却又在这时叫住了他:“你先等等。”
陈洪忙回身,静候着主子再次吩咐。
只听朱载垕道:“别说朕召见,就说他刚才请见的事朕知道了,所以朕现在身子好些了就决定要见他。”
陈洪也没有多想,当即应承了声“是”,接着就出去吩咐了。其实说实话,他心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疑惑,也想知道徐阶忽然要求见皇上究竟是为了何事,所以也算是不阻止有力促成此事了。
陈洪走到了乾清宫外面,也不耽搁,立刻先吩咐人按照皇上的吩咐去传召徐阶了。
徐阶来的倒快,几乎是传话的人一到,他就立刻跟着传话的人入宫一样。陈洪一直在门外候着,也没有急着先进去,大老远的看见徐阶来了,本下意识的想要大声叫他的名字,但却又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宫里,随便什么人都是不被允许高声喧哗的。
徐阶看到了陈洪,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只是道:“原来是陈公公啊,要陈公公来接我,当真是不好意思。”
陈洪相视一笑:“首辅客气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只是依照皇上的吩咐,尽一尽本自己的本分而已。”
徐阶也只一笑却不说话了,却也站在门外,似乎在等着陈洪一般。
陈洪见此才道:“皇上还在里面等着我们呢,还请首辅先和我一起进去吧。”
“陈公公先请吧。”
陈洪也不推脱,却是道:“那就让我给首辅带路吧。”说完便先朝着乾清宫里而去,然而刚走几步,还不等推开门,就听徐阶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陈公公请慢。”
陈洪转身望向他:“首辅还有什么吩咐?”
徐阶道:“我还是不先跟着陈公公进去,还是请陈公公先进去给皇上通传一声吧。”
陈洪想了想,点头:“也好,那我便先进去的,还请首辅在这里稍后。”
徐阶也点了点头却只站在那儿不说话,等着陈洪先进去通传。
陈洪也不多说了,先进了乾清宫,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对徐阶道:“皇上请首辅进去。”
徐阶这才又点了点头:“有劳了。”
“首辅客气。”说完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让徐阶先进去。
徐阶这次也不推迟,从陈洪身边走了过去,走到了前面进去。
朱载垕等着徐阶本有些焦躁,原本他是不打算见徐阶的,后来决定要见现在等着就不免有些焦急。听到陈洪进来通传,心里不免更烦躁了,自己既然已经传召了徐阶,那么他到了就应该直接进来,何必还走这么多虚礼?何况先前徐阶不是急着见自己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却不急了,还弄得自己很着急一样。
如此一来,朱载垕心里难免有不悦,但却也只能先忍着,见着徐阶给自己叩拜行礼,尽量心平气和的让他起来,这才道:“朕刚才身体不适,听他们说你急着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阶却不先急着回答,而是先问:“皇上现在身子可好了?”
“已无恙了,你放心便是。”
“皇上既已无恙,就当宣召于诸臣,好让大家都不再为皇上多担心。”
朱载垕听着徐阶的话倒一时语塞,想了想外面的大臣们的确已经候了很久了,顿时有些心软,自己即便再不怎么高兴也不能拿着别人这么出奇。何况他们也已经在皇极门外候了这么久了,自己也的确该让他们先回去。想到此便道:“好吧,既然你都已经发话了,那便让他们先回去吧。”
“皇上圣明,还请皇上立刻下旨吧。”
朱载垕本不准备这么急,想着等着先听徐阶把话说完了再让这些大臣们回去,但听徐阶这么说,还说得这么坚决,看样子自己不先下旨是不行的了。其实他决定见徐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现下就索性先依了他吧。于是点了点头:“好,就依你吧。”说完先是看向陈洪,陈洪忙道:“奴婢立刻就去。”
然而朱载垕却不急着说话,犹豫了一下忽然摇头,望向李芳:“算了,陈洪留下,你去。”
“是。”既是皇上吩咐李芳也不得不从,虽然心里仍担心着冯保,但却也只有先依照皇上的吩咐去传了话。
等李芳走了,朱载垕这才又对徐阶道:“你也看到了,你说的朕也已经吩咐下去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自己的事了吧,不然朕为何要见你?”
徐阶听了皇上的话却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个干什么?”朱载垕也为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吃了一惊,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忍不住往前倾,“你先起来,有什么好好跟朕说。”
然而徐阶却不起来,而是朝着皇上叩了一头:“臣有罪,还请皇上处置。”
“你有什么罪?”朱载垕听他突然这么一说,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慌了,顿时站了起来,就这么走过去要扶徐阶。
陈洪在一旁见状,虽然皇上的反应突然,徐阶的话也来的突然,但他却也很快回过了神来,忙上去抢在皇上前面把徐阶给扶了起来:“首辅还是先听主子的先起来再说吧。”
然而徐阶却一反常态的执意还是不肯起来,对皇上道:“臣有罪,实在没颜面站着喝皇上说话。”
陈洪拉不动他也不敢用力,无奈道:“首辅何必惹主子不痛快呢?主子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有什么首辅起来说便是,若是首辅全心全意为主子办事,主子又怎么会多怪首辅有什么不是呢?”
朱载垕虽只站在桌旁也不过去,听到陈洪的话也没说什么,但显然是默认了。
只是徐阶如此却还是不肯站起来,他素来是最懂时宜的,这么表现倒是十分少见,只听他道:“臣实在无面目见皇上,皇上还是先听臣把话说完再决定是否让臣起来吧。”
朱载垕听徐阶这么说,心想他也难得有这么一反常态的时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既要跪着自己就先成全他,先看看他要说什么便是吧,于是道:“好吧,你既执意如此陈洪你也不要拉他了,就让他先跪着把话说完吧。”
陈洪本就是顺着皇上的心意做个样子,他哪里是真的想拉徐阶起来的。何况徐阶还这么执意不肯,若不是因为皇上正看着他也犯不着如此,所以现在皇上既然说话了,他也不必再坚持,依从吩咐沉默的退到了一边。
这时徐阶才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道本子,双手呈递上去给皇上:“这是臣今日再上的一道奏本,还请皇上先过目,等皇上看了臣才好接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