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见长哥忽然将皇贵妃拉到一旁,心知长哥定是有什么话要同皇贵妃说。因此自己也不跟过去,也不让旁边的人跟着。只是他虽如此,却也好奇长哥此刻究竟要同皇贵妃说什么。不过想来也不能因此让别人知道,所以自己也只能先忍住好奇了,等一会儿再借机向皇贵妃询问吧。
朱翊钧将妈妈拉到一旁,李彩凤也不免觉得奇怪,等到停下来问:“怎么了钧儿?”
“我......”即便是到了一旁没人能听见的地方,朱翊钧说起话来还是吞吞吐吐。
李彩凤见状不禁有些担心,却也知道对孩子不能着急,于是又蹲了下来,看着他道:“你好好说,究竟怎么了?”
朱翊钧低着头,下巴都要贴到胸前了,过了片刻才憋出一句话来:“妈妈,我知道错了。”
“怎么了?”
“我......我不该说谎,不该在爹爹面前说谎。”
李彩凤一听也觉得奇怪,这才听他把事说了个大概,原来是刚才在皇上面前,他有意隐瞒自己今日来过的事。李彩凤明白了究竟为何,心里这才送了口气,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对孩子可却不能这么教。也只有孩子了,才会为这样的事专程认错。想到此她心中却又几分欣慰,对他道:“说谎的确不对,不过钧儿今日之所以说谎也是为了妈妈,所以妈妈也有错。”
朱翊钧这才敢抬头望向她,却是有些小心翼翼。
李彩凤见他如此紧张,不禁一笑,道:“所以这件事妈妈和钧儿都有错,既然钧儿已经认错了,那妈妈也认个错。今后若非迫不得已也不能说谎,知道了吗?”
“知道了。”朱翊钧点了点头,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我都记着了,若非迫不得已一定不能说谎。”
“好孩子。”李彩凤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起身,拉着他,“走吧,我们去见你的爹爹。”说完便拉着他回去。
冯保见长哥和皇贵妃回来,也不多言,只是主动上去为他们开门,并让他们仔细着脚下的门槛。等到二人都入殿后,冯保这才跟着进去,回身关上了门,却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为了不弄出声音,就连走路也是踮着脚尖,这也是平日里伺候皇上的习惯。
虽然殿中没有什么旁人,但是李彩凤还是先依照规矩拉着钧儿向皇上行李。
朱载垕见着了,忙道:“起来吧。”本想亲自上前扶他们起来,不过李芳和冯保却已在这时上前将二人扶起,他因此才坐在位置上没动。
将皇贵妃和长哥扶起,冯保和李芳对望了一眼,很快相继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李芳先对皇上道:“今日的奏疏也不知道送没送来,奴婢也先去司礼监看看。”
还不等皇上同意,冯保又立刻接道:“奴婢也跟着李公公一起去看看。”
朱载垕点头,他本也是想和妻儿说说话。
李芳和冯保也不耽搁,很自觉的躬着身子就退了出去。冯保有意慢了几步,让李芳走在前面,等二人都出了乾清宫,这才直起了身子,整个人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李芳也不耽搁,等走了几步,离乾清宫远了,这才对冯保道:“你刚才也是为了脱身,你若永宁宫还有差事,不想同我一起回司礼监也无妨。”
“李爷说笑了,再怎么找我也该陪李爷去看看。何况我也有两日没回了,倒是辛苦李爷帮我周全了。”
李芳摇头:“无妨,说起来陈洪倒是也帮了不少忙。不过他虽是个好帮手,但和你不同,我自是不会像相信你一般完全相信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冯保闻言一笑:“李爷顾虑的不错,还是防备着的好。不光对陈洪,对我也是一样,司礼监里哪个不觊觎你的位置?”
李芳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冯公公倒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说真的,我倒真不喜欢现在这个差事。当初不也是没办法,皇上左右两难全嘛,因此才选中了我。不然不是你冯保就是他陈洪,只是现在我更愿意这个位置上的是你。若有一日我真的退下了,那一定向皇上举荐你接任这个位置。”
冯保笑着摇头:“李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李爷既是伺候皇上最久的,也该知道皇上的难处。司礼监这个位置,不光关系着我们,更关心着朝政,想当初我和陈洪之争不就是个例子吗?”
李芳闻言不禁道:“说到此我也不得不劝你几句,高拱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若有办法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
冯保苦笑:“若非不得已,谁愿树一个像高拱一样的强敌?只是我与他积怨已深,已早非一朝一夕的事,何况高拱的性子李爷还不清楚吗?他早就将我当做了奸佞祸害,即便我想收手他也未必肯放过我。”
李芳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却不禁又叹了口气:“哎,那个高肃倾,偏偏就是这样有什么都敢说的性子,还让皇上看中了。”
冯保闻言,忍不住问李芳:“不过话说回来了,李爷,你可知皇上为何对高拱如此看重吗?”
李芳心里早就不把冯保当外人,听他这么问,就索性把皇上和高拱的事简单同他说了一遍。当初皇上第一次离开皇宫,独居裕王府,却是与父母分离,前途不明。若不是高拱多加劝慰开导,皇上恐怕也熬不到如今,尤其是在二龙不得见之说传出来,朝中谣言四起,说先帝要立景王载圳为太子。再加上康妃忽然病故,先帝不许皇上设灵堂祭拜。这个时候也是皇上最悲痛与难熬的时候,但王府那么多讲官,也只有高拱对皇上多番劝慰,坚定了皇上的信念,因此也才有了如今皇上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冯保听到此也觉得不妙,那这么一来高拱一走,皇上心里必定十分怨恨将他逼走的人。那么这头一个便是徐阶了,不过好在如今此事尚在不明中,徐阶也并没有亲自出过面,所以如今的矛头还全部的欧阳一敬等人的身上。
冯保越想越觉得欧阳一敬是在自掘坟墓,既然逼走了高拱,如今还三番四次的上疏想要皇上罢免了高拱在朝中的全部职务。若按李芳这么说,皇上能同意高拱离京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而这欧阳一敬却还如此不知收敛。那么皇上如今忍着他也是因为他在朝中的威望,也没什么过错,不过一旦他有过,那么皇上也定会紧抓着不放,好好新帐老账一并和他清算。
不过欧阳一敬背后拴着徐阶,这倒是让冯保担心的了。想到此他忍不住问李芳:“既然如此,皇上心里想必早已不悦那些言官了吧,我听说欧阳一敬最近倒是经常入宫上疏请皇上罢免高拱在朝中全部职务,可皇上却只说不许,并没有下旨处置此人,不知皇上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是想不予理会还是准备秋后算账?”
谁知李芳说起欧阳一敬就是一肚子的气:“这人当真是不识好歹,皇上以天子之尊如何能同他计较,不过他倒因此变本加厉。还带着好几个言官一同上疏,请皇上罢免高拱在朝的全部职务。其实他也不想想,真以为就凭他一人就可以让皇上准高拱回乡养病了吗?若不是高拱执意要走,皇上如何会出此下策,皇上既如此做,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高拱回来。可让皇上生气就在于欧阳一敬那言官不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却还偏偏如此上疏,分明是不想让皇上遂愿。”
冯保闻言沉默了一下,何止是欧阳一敬那帮言官啊,恐怕现在朝中没几个人想遂了皇上的这个心愿吧。谁叫往日里高拱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他虽这么想,却也不能对李芳说这话,只是道:“欧阳一敬的确可恶,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要处置了他们?”
“皇上生气归生气,但却并没有说要处置的事。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由头,也不变就这么轻易处置了官员把。”
冯保点了点头,李芳说得也是实话:“皇上登极虽有个小半年了,但若想要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有能为自己说话办事的人可还要费些功夫。其实别看如今朝中那么多官员,各个打着忠君从主的旗号,又有几个能真正替皇上做事呢?此刻若是有谁能替皇上提议重新启用高拱,恐怕也会被皇上视作是忠臣。”
李芳点头:“可不是嘛,皇上如今在朝中倒真的找不到几个可用的人呢。”其实他没有告诉冯保郭朴临走时对皇上说得话,以及向皇上举荐的人。他知若是自己此刻说了,多半也是害了这个人,就连皇上也打算不到最佳时机也不轻易动用此人,更何况是自己呢?
不过冯保也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若是如今谁帮着皇上上疏提议让高拱回来。恐怕还等不到皇上的重用,就要被诸多朝臣群起而攻之了吧。所以他也没告诉李芳,恐怕皇上想要高拱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