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凤沉默了一下,今日过来,有些话她本不打算说的。但听了王妃这番话,那不打算说的也要说了。于是道:“我今日进宫见着皇上了。”
陈氏一愣,神色顿时变得格外紧张起来,她不问李才人如何能见着皇上,而是问:“妹妹去见皇上做什么?”
李彩凤竟也不隐瞒:“自然是为了位份的事。”
她这么一说,陈氏就更加紧张了,却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问下去,甚至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然而李彩凤又问:“姐姐是不是想问我皇上是如何定夺的?”
陈氏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又选择了沉默。
“皇上说了,今日就给礼部下旨,想来不出三日,册封的圣旨就会到王府。姐姐若想知道,再等上个三日便是。”她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问,“姐姐还记得前次我托张先生送了封信入宫,差点被皇上误会的事吗?”
陈氏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事,却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今日进宫皇上恰好也同我说了这事,也算是解释清楚误会了。”她忽然转头打量着王妃,王妃虽仍与她对视,但心里却已是十分的不自在,只听她道,“其实说起来,这一切还要多亏姐姐,若不是姐姐,我与皇上的误会又怎么能这么快就冰释呢?”
陈氏心里更加不安了,难道皇上都同她说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她虽这么想,虽没有人回答她,但她心里的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陈氏心中有一丝绝望,看着她的目光中忽然有哀戚,然而她却不先同李才人说话,而是对旁边的月兰道:“你先下去。”
李彩凤见她如何,也同样吩咐阿绣带钧儿回去。
这下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王妃两个人了,她却不说话,只等着王妃开口。
陈氏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想着要怎么说,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李彩凤也不隐瞒。
陈氏听了这话,反倒心中释然了许多,她既已知道,那自己还怕什么呢?于是道:“不错,那晚我在皇上面前没有说实话,是我对皇上说不清楚你和张居正的事,也是我有意说你近日时常出入王府,让皇上因此对你生疑。”
李彩凤又沉默了一下,脸上却格外平静:“姐姐为何要如此?”
“为何?你问我为何?”陈氏忽然笑了起来,笑中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娴静,“妹妹你那么聪明,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吗?难道就一点也没有察觉,我对你早有戒心?”
李彩凤的脸色却依旧平静,淡淡道:“我曾是姐姐房中的丫鬟,却因被王爷看中,才做了侍妾。后来又有了身孕,生下钧儿,所以才被封为才人,有了今日的地位。可是......”她转过头望向王妃,眼中有不忍,“我一直敬重姐姐,也让钧儿尊姐姐为嫡母,我从没想过要逾越到姐姐之上。我这么做,都是念着昔日刚进王府姐姐对我的好。”她停顿了一下:“今日之事我并不怪姐姐,只是自责和痛心,我原本当姐姐是自己的亲人,我的孩子也就是姐姐的孩子。我原本想同姐姐一起抚养钧儿长大,却不想姐姐竟如何疑心我,一点不顾这些年的姐妹情谊。”
陈氏听到这里,已是掩面痛哭,心中懊悔不已。但想自己既已做下了错事,又如何能祈求她原谅。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见李才人也说得直哭,却也忍不住又跟着流泪。只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该如此。
她懊恼中有一丝决然,抹干了泪道:“总之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认了。”
李彩凤不急回答,而是也同样先抹干了泪,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下来:“姐姐说笑了,我身为妾室,无论出身地位都不如姐姐,又怎么敢处置呢?”她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又道:“我说过,在我心里始终感念着姐姐的恩德,敬姐姐是正室。从前是,今后也是。”
陈氏望向她,眼中有一丝不解和诧异。
然而不等她询问,李彩凤便自行解释道:“今日我见皇上,实则向皇上表明心迹,能配得上皇后这个位置的也只有姐姐。”
陈氏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似有些难以置信:“我如何对你,你还......”
然而李彩凤却打断了她的话:“不是都说了吗?我当姐姐是自己的至亲,既然如此,至亲之间又何须计较。”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摇头。
陈氏一听,顿时更羞愧难当。竟也不顾礼数,起身便要朝着她跪下。
李彩凤也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了她,还好她也只蹲下一般,膝盖都还没触地。李彩凤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让她坐下,不禁责怪:“姐姐这是干什么?姐姐是尊,怎么能跪我?姐姐这一跪若真跪下去了,那可让妹妹我如何能安啊?”
陈氏虽也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不妥,但却并不后悔,而是道:“若非如此,实难解我心头之愧。我这般对妹妹,妹妹还能如此以德报怨,实在让我羞愧难当。”
“姐姐可别这么说,姐姐对钧儿之心,绝不下于我这个生母。就从这一点,姐姐便是对我有天大的恩情。”
陈氏听了却又忍不住流泪,拉着她的手,感激的多说了好一会儿话。
李彩凤自然也陪着她,二人自从有隙后,倒许久不曾这么坐在一起说话了。虽然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若不是阿绣还带着钧儿在自己宫里,钧儿这个时候也该饿了,陈氏还要留她在宫里多坐一会儿。
李彩凤走了,陈氏一个人在宫里静下来心中不免还有些忐忑。虽然刚才是愧疚,但现在细想,果真如此吗?她真的舍得让出皇后的位置?但陈氏转念一想,自己已做错了一次,她没有追究已是极大的宽容,自己又何苦再怀疑什么?想来最迟不过三日,还是等着皇上的圣旨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