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略有诧异,但也很快带着世子像门外走去。还是学者冯保刚才的习惯,等到世子走到门前便立刻蹲下去将他抱起来,不让雪湿了他的鞋袜。朱翊钧也习惯了一般,走到门前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等着人抱他。
李芳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外面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世子。想来现在也只能去慈庆宫了,那里本是东宫的住所,世子住着也习惯。一路上李芳在想,刚才世子当真明白吗?可他不过才三岁,充其量虚龄四岁。虽说世子早慧,聪明过人,但如此年纪就当真能有这样的心智?或许只是巧合,是自己多想了罢了,世子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芳带着钧儿走后,朱载垕又叫退了下人,方才让冯保起来。
冯保人是站起来了,却只是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等着皇上先开口。
朱载垕本也是等着他开口,但二人就这么各自等了一下,最后还是朱载垕先开口了,问:“这些时日府中可好?”
“一切都好。”冯保回答,他原本以为皇上会先问王妃的事,却不想皇上先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接着又沉默了一下,才问:“上次朕交代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冯保知皇上这才进入了正题,其实在阿绣的帮忙下,王妃的事已经弄清了,就是为了讨好世子才让人去和顺斋买的糕点,仅仅是糕点而已。当然皇上的吩咐冯保是没有告诉阿绣的,只是借王妃时常留世子在宫中为由头,指使着阿绣去帮忙打探而已。和顺斋的事也是让她顺带打听,加之对冯保的好感,所以阿绣也心甘情愿帮忙,并没有半分疑心。
冯保也想过,这打探的事本可以自己亲自出马,可让阿绣去却合适的多。至少即便这件事被人知道,也会算在阿绣身上,最多想到李才人,自己不会被牵连进去分毫,因此他才格外放心。
只是现在位份的事即将定下,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实话的好。
冯保只考虑了一下,索性大着胆子说了个谎:“王妃的事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只是......却也不是完全确定。”他后半句话说的吞吐。
朱载垕听了心有不悦,既然打听清楚就清楚了,这个奴婢分明是想逃脱罪责,所以才这么故意拖着说。他道:“你打听到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得有一丝隐瞒。”
“是。”冯保这才开口,道,“奴婢打听到,王妃派贴身丫鬟去和顺斋,表面上是买糕点,实际上当真是买一个消息。”
朱载垕听到这里,顿时眉头紧皱,却还是语气平缓的问:“什么消息?”
冯保停顿了一下,毕竟是谎话,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他尽量立刻平复了情绪,不至于使自己的神色语气露出丝毫破绽,这才道:“是关于妃嫔位份册立的消息。”
“册立?”朱载垕闻言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妒妇!那时朕在宫里尚且处境不明,她倒担心起这个。怎么?害怕朕封了李才人,所以想先向父皇请吗?”
冯保听到这里,已然背心只冒冷汗,怎么刚才说这个谎时,怎么把皇上当时还在慈庆宫给忘了?没想到这个谎竟被皇上给圆过去了,当真让他觉得又惊又险,但愿皇上不要察觉到什么不妙来。
好在朱载垕并没多心,他也料定冯保没那胆子欺瞒,所以也没去想过他话中的真假,只是顺着把事情猜想下去而已。
冯保不说话了,此刻皇上正圣怒,他也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朱载垕不说话了一下,等到开口,语气中却还是怒气未减:“朕本没有这个打算,她既做得这么急,那朕就立了李才人为皇后,朕倒要看看她当如何?”
冯保闻言虽心头一喜,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叩头,道:“皇上三思。”
果然朱载垕听到他这话只觉厌烦,便更不想多想了:“就这么定了,你来拟旨。”原本这事儿该叫李芳去做的,但是朱载垕知道李芳若知道了定会相劝,自己也懒得听他啰嗦,索性让冯保来。
冯保见皇上心意已决,倒一时有些拿不准了,皇上本来也是仁厚的人,怎么这件事做起来那么果断,一点也不留情面。想起刚才那一声“妒妇”,冯保隐约觉得,皇上之所以这么决然,其中定还有其他事的缘故。想到这里,冯保忽然觉得自己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不能就这么拟定了这道旨。毕竟王妃是正妻,若没什么明着的罪过,便让妾氏顶替了皇后的位置,难免朝中会有非议。和顺斋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张扬,这么一来若自己写了,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冯保打定主意,便索性跪在地上不语,只是将头深深埋下,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说什么,仅凭如此,皇上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皇上的声音很快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质问:“怎么?你不肯?”
冯保小心回答:“奴婢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冯保不语,他不能告诉皇上自己真正的顾虑,否则皇上必然也会有所顾忌,这件事便不能成了。
朱载垕见他不说话,其实心中已然想到了什么,他问:“你是怕得罪了王妃?还是怕得罪了朝中的大臣。”
冯保闻言也心中一惊,忙又叩头道:“皇上恕罪。”心中暗想,皇上竟然想到了朝局,那还为何要执意如此?难不成皇上心中,就当真那么厌弃王妃吗?也不知除了自己刚才所言的和顺斋的事还有何缘故?想来前些时日,皇上还特地派人宫中太医院的院判去王府为王妃诊病,怎么短短时日间变化如此之快?
冯保既不明白,也不敢多说什么。既然皇上如此坚决,那对自己对李才人也是件好事。只要这个旨不让自己去拟就好,于是他道:“奴婢才从王府入宫,很多事还有生疏。不是奴婢抗命,而是像拟旨这种事,还是交由黄公公去做比较妥当。”他还不知道黄锦已经离宫的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