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文定张大嘴巴,瘪了两下:“我回家画。”真是一个谎话要更多谎话来支撑。
还好陶雅玲真是无心的:“味那么大,你也不怕打搅你父母。”
伍文定继续:“支持嘛,肯定的。”
陶雅玲转换话题:“和林凌有通信往来没?”
伍文定没想起这茬:“地址都没有,她还没有去学校报到,我的地址倒是给她了,估计过两天就忘了吧,开学多新鲜多忙的。”
陶雅玲有关注:“朱青青陪他去报到的,有地址,你要不要?”要给就直接给了,问什么废话啊。
伍文定有立场:“不用,兴许过几天就有新朋友了,如果记得迟早要写信过来吧。”
陶雅玲笑:“杨主任喊我们下午去开会。”
伍文定又想偷懒:“你去就是了,我都听你的。”
陶雅玲不气馁:“有重要事情,应该有关学生会的。”
伍文定更加想溜号:“学生会更烦,那些人都好上进的。”
陶雅玲苦口婆心:“你也应该上进的,你有领导能力,有感染和号召的能力,能够做个好干部的。”
伍文定很惊奇:“这样你都能看出来?你怀疑我有传染病?”
陶雅玲想拿油画刀把厚脸皮刮下来:“不准走,等会和我一起去开会,不然我翻脸。”
伍文定找把椅子坐下来:“内心来说,我很想看看你翻脸什么样子,但是又怕你真不理我。”
陶雅玲得意的笑:“你说我这个草图好不好?我打算搞这个藏族女性的背影。”
伍文定一看,热烈:“正面的照片呢?美女呢,都不喊我去拍,这个角度不错,背影浪费了,正面好。”
陶雅玲又想举刀,奇怪:“你看见过这个藏族女?”
伍文定小声说:“千万不要给张峰冯雷他们几个看见,那天没有拍到这个女的照片差点没哭起来。”
陶雅玲拿刀的手都去捂嘴笑:“你们每次都去关心美女。”上次去贵州,他们几个也是围着一个全身银灿灿的苗女神魂颠倒。
伍文定把自己摘出来:“我没有,我是去制止他们,帮助他们摆脱热情的陷阱!”他当时把那几个人支开,很嗨皮的和苗女喝了两碗米酒后倒下了,被女生嘲笑得不行。那个米酒就和糖水一样好喝,却是后劲十足见风倒。
过一会,陶雅玲整理下自己的东西,挎上暗蓝色蜡染白花花的苗族包包,拖伍文定开会去。包包是伍文定教他们用发卡什么的和苗女们换的,很地道的风格样式。
到系上会议室坐好,不多,一共就每个年级两个专业外加一个新专业九个班,加上几个学生会干部,不超过三十人。别人都是正在前,副在后,就他们两个反过来,他捧着陶雅玲的包包在坐她背后玩包包上的蜡染带子,陶雅玲坐端正,还摆个笔记本和钢笔准备做会议记录!
系主任姓杨,中年妇女,北方人,水彩画家。美术院校非专业老师基本就没法上位,开个院领导会一水的画家头衔,纪委书记还是位版画家。
喝口水,杨主任开始介绍会议主题,两件事:一个是明年九七香港回归,该做什么的做什么,搞艺术献礼是大头,各个班级都下去宣传,重头戏;二个是学生会主席大四了,按理就要培养和选举新的学生会主席,大家分头考虑一下,推选出来交院里。
杨主任微胖,不严肃,说完事情顺带说了句:“系里面的意思,为了保持稳定工作,大二的比较合适。”有两个大二的学生会干部就面带喜色。她又接着说:“最好是搞班级工作的。”另外一个专业的大二正副班长又有点向往。杨主任终于不耐烦,直接说:“系上几个老师提议大二的伍文定来担任,我也觉得不错,大家考虑一下。”这还考虑个什么考虑?!有几个都开始鼓掌了,陶雅玲也放下笔笑嘻嘻的鼓掌。
正在研究蜡染和扎染区别的伍文定听见自己名字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谢谢大家,这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是鼓掌,不是坏事,谦虚点没错,这么说最四平八稳。
杨主任正端上水杯,还没有喝水,都差点就把自己给呛住,指着伍文定呵呵呵的就笑起来。另外几个老师更是乐得,学生们就夸张了拍桌子摇板凳,拿本子砸伍文定的都有。
陶雅玲还是控制了一下,实在困难,埋头趴在桌子上,肩膀使劲抖,两只手成爪状,在桌布上刮。
伍文定本来想问她说的什么的,看来不行,就只好讪笑着站在那里,手里还拎个蜡染包。
杨主任毕竟是领导,最先平静下来:“既然你都不推辞,那就是这样了,备个案送到院里。你自己熟悉下事物,调整人员,安排工作。”赶紧带老师离开。走出会议室,就听见走廊就有人大笑。这边的学生就活泼了,过来找伍主席握手。
搞清楚状况的伍文定很想看自己能不能发动大神通抹去这些人刚才的记忆,不到两天,估计就会传到全院耳朵里。太丢脸了。系上也不觉得丢脸,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学生会主席。不过美术院校真的不太在意这个事情,就这么点人。这美教系还是最大的大系,不超过两百人,有些系专业一个年级就五~七个人,一个系学生才三十多个。
伍文定把包塞给陶雅玲,埋怨的挖一眼,陶雅玲捂着嘴毫不畏惧的顶回去,肩膀还在抖。
伍文定自己走到刚才杨主任坐的位置,先抱拳:“求大家嘴上留情,真的是开小差了,没有注意到,求大家了。”声音诚恳平和,用上了土益尼玛读大金刚经的九成功力。
第二轮大笑又开始,更多本子砸向他。
伍文定只好正色:“老虎不发威不要当病猫呦!!我现在是主席了!!……”
最后陶雅玲都是一手扶墙一手捂肚子走出会议室的,还有几个不能走,说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伍文定走出教学楼,决定逃避现实,先离开学院一会,免得每个人看见他都笑,那就太悲剧了。因为他走下楼这一会,就有三个人拍他肩膀大笑了,其中还有两个老师。
顺着墙根,埋着头,往校门溜过去,学院太小了,就一个大门。
埋着头差点撞到人,连忙往墙边一闪,对方也闪,他不耐烦玩游戏,抬头一看脑瓜痛:“孙琴,你挡我路了,我有急事。”
孙琴个子高挑,腿长走路有点一蹦一蹦的弹性,笑眯眯:“你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居然要顺着墙根溜走?”
伍文定抬头周围看看:“真有事,放我赶紧走。”
这属于自投罗网,孙琴还不赶紧拿翘:“陪我一起走!”
伍文定上下一打量:“你这怎么走?”孙琴穿的军装,新生在军训呢,不准离校的。
孙琴得意:“门卫是老张嘛,别说你不认识,你以前老偷偷翻校门的,说一声就是了。”
伍文定急切:“走走走,懒得跟你说。”果然走到门口,伍文定只是瞟一眼孙琴,老张就笑着转头。
除了校门,伍文定随便选个方向就开始走,要离开这条街,熟人太多了。
孙琴不说话,跟在旁边一起,两个人比竞走。
转过了两个街角,伍文定才放慢脚步,慢慢摇,孙琴去买两瓶水,拿给他,自己拿面巾纸擦汗:“你准备走哪去?”
伍文定没啥目标,只是想等大家笑神经放松再回去,就说:“随便走走。”
“这个最喜欢。”孙琴有上来拉手的趋势:“今天第一天军训,好热,你看我擦了好多防晒霜,还是晒红了。”
伍文定拨开手:“注意影响,哪有新生就这样在街上逛的。”
孙琴整一下武装带:“好看不?我昨天晚上拿去改了一下,我自己动手的,裤腿改小了,腰改瘦了一些。算不算制服诱惑?”
伍文定不看:“我不受诱惑。”
孙琴直接:“就是改给你看的,你也没见来给我送个水。”
伍文定斟酌词句:“想给你送水的多得很,我就不用凑热闹了嘛。”
孙琴选择性听:“我允许你明天来凑热闹。”
伍文定觉得不能拖沓:“你还没有玩够?上次我还没有被嘲笑够?”
孙琴笑嘻嘻:“我是提早宣布所有权,你看凑效了。现在没有什么花痴来打搅你吧。”
伍文定大恨:“你就是!”
孙琴不在意:“你别不当真,我是说实话,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伍文定没得退路,转身正眼看着孙琴,孙琴毫不躲让:“你了解我么?我值得你喜欢?你考虑过我是否喜欢你没有?撇开男女性别问题,如果你遇见一个异性这样对待你,你是什么态度?”
孙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说到了解,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低你一届进的附中,你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全部都看着的,而且我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的,恐怕你都没有我了解你那时在做什么。”
伍文定有点惊讶,没有说话,孙琴就继续:“至于值不值得,本来一般说感情没有值不值得的,但是我长得还不错吧?你也不差,配得上。”
伍文定笑:“你的自信我倒不反对,还谦虚了。”
孙琴妩媚一笑:“你就是油腔滑调这点不好。别打岔,等会我搞乱了。”
伍文定打开水瓶盖,递过去:“你继续。”指指前面路边的石椅。慢慢走过去。
孙琴又斟酌一下语言:“我也是老陈介绍来的,以前我学舞蹈,我爸觉得那个圈子太混乱太脏,就让我来学的这个。”
伍文定拿手拂拂椅子,坐下:“附中也不见得好干净吧?”
孙琴坐下反驳:“就是你们那拨给搞脏的!叫你别打岔,我说到哪了?哦,所以对你家的情况我从老陈那也了解了点,应该还算门当户对吧?所以值得这个问题,基本是平衡对等的,值得。”
伍文定不敢打岔,又递水。
孙琴摇手说:“你说你会不会喜欢,总要尝试交往才知道会不会喜欢吧,没什么往来怎么喜欢?何况只要你现在没喜欢别人,你就有可能喜欢我吧?”
伍文定忍不住:“喜欢一个人的同时,也可能会喜欢另一个人。”
孙琴定睛看着伍文定:“碗里都还没有搞定,你就开始惦记锅里了?”
伍文定向往:“一口锅,那得有多少碗啊。”
孙琴想了想说:“我现在还没有把你舀到碗里,没有资格管理你的这些花花心思。回到我对你的回答。”
伍文定比较严肃点:“您继续。”
孙琴就说:“追我的人也有,还不少,附中的,外面的都有,除开那些一点不靠谱的,我还是会思考,这个人适合我么?我会喜欢么?结果是我觉得比不上你的分量,所以我是选择自己觉得正确的感情,我回答完了。”抿上嘴,像个回答完问题的小学生。
伍文定也组织一下语言,仿佛才对得起对方的慎重:“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确向我陈述对我的感觉,还是美女,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虚荣心得到多大的满足,我会保证,我不会大嘴巴。”
孙琴笑一下,没什么表情。
伍文定又说:“大学是个学习的阶段,我觉得也是个人生观得到强化的阶段,包括爱情。所以我不会说什么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之类的废话。”看一眼端坐的孙琴“对于爱情,我很期待,也很珍惜,甚至希望一直有人能伴随我一起,不幸的是,过去我还不够好,不能保有那份感情,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好,更有保全自己感情的能力和心态,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那种失去很痛苦。”
孙琴认真的说:“我知道,就是那种改变我才觉得你是值得付出感情的。之前你那些事情很值得喜欢么?你所有的精力和脑子都拿去搞事了。”
伍文定摸下后脑勺:“谢谢你的看重,老实说你元旦开的玩笑,我内心肯定是窃喜的,你今天的话,让我也对你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但是……”
孙琴稍微有点紧张:“你有什么直接说,我在听。”
伍文定调整一下语气,稍微神秘点:“我最近发生了点事情,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具体以后要搞点什么,都还在思考,或者说不敢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没?”
孙琴松口气:“不明白,但是好像没有直接或者委婉的拒绝我?”
伍文定也松口气说:“这个阶段我还在调整自己的心态,要不了多长时间我肯定会有些变化,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可以和我说说,我们一起探讨。”
孙琴要明确:“两个月行不行?不是我不能等,是这种倒明不白的等待比较难受。”
伍文定连忙认同:“应该不用这么久,不敢耽搁你那么久,我国庆假期会出去一趟,假期完毕就差不多了。”
孙琴嗔他一眼:“你耽搁的时间长了。装模作样的。”
第一次,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不短的时间,到天快黑才往回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