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东四胡同口,那卖豆浆油条的已经出来摆摊了,一看看时间,凌晨不到四点,我打了一个哈欠,买了几根油条,拎着去找半山的小院子。
半山师徒俩还在熟睡中,破风扇扇的呼呼响,我把开关摁灭,不一会儿半山就冒着汗珠子醒来了,病歪歪的靠着枕头,眯着眼睛问我是不是死了,他以为我死后变鬼来找了他了呢。
我告诉他自己遇着一个叫草鞋的道人,两人一块把女鬼制服了,我顺口提了一下自己的特殊体质,半山一个机灵坐起来,嘿嘿一笑道:“草鞋说你是鬼仙?嗨,别听他胡说,什么鬼仙,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开了挂的肉身鬼。”
半山跟说梦话似的,跟我说了肉身鬼的事。肉身鬼是特殊的鬼,似人非鬼,可以通行阴阳两界中,与人无异,甚至心脏跳动就跟常人一般,但是畏惧阳光,不能食人间食物。
据说肉身鬼的老祖宗是北宋时期的一个书生,叫张耳,家贫,苦读诗书二十年,二十六岁进京赶考,胸有成竹,以他的满腹诗书,前三甲的席位他早就预留了一个名次。
可惜这张耳下榻的客栈在考试前一天给他端去两碗炒黄豆,金晃晃的豆子越吃越香,他一晚上竟然全吃光了。吃豆子多了会放屁,他夜里睡的不安稳,总是被一个响屁弄的浑身不自在,接二连三的屁跟着没玩没了,张耳就起身去了湖边取水擦身,弯腰取水时,碰巧先前憋着的几个闷屁和新出炉的屁一块冲出来了,这道冲击力,一下子把张耳这个瘦弱书生击倒,整个人扑通一声落水里了,挣扎半天也没能自救,死后到了阎王殿,这张耳心有不甘啊。
书生饱读诗书的作用开始有发挥的地方了,仗着口才好,加之确实死的冤,死活不愿去投胎,魂就跪在阎王殿里不起身,西游记里那个唐僧的口才根本没法跟张耳比,而且张耳又学过几道符咒,咬了血,把自己的冤情写出来,捎给了天庭上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是个大嘴巴子啊,弄的天庭人尽皆知了,天庭里另有佛祖安排的特工,所以这事又传到佛界,大家都在笑话阎王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不行。
阎王知道后,大动肝火,这个张耳搅的地府众鬼不得安生,还把这件丑事弄成了三界的笑话,这还没完,张耳说了,如果自己十天后不能复活,他的好友——江东十大才子之一的李暮,就会专为他的死著一部小说。
李暮是谁?还没考取功名前就是小有名气的畅销小说家,他这笔一挥下去,阎王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实在没有办法,阎王只好让张耳重回人间,但是地府的颜面不能白白丢掉,跟张耳签订复生合同的时候,条款里只字不提“人”这个字,只说答应让张耳重回人间。
鬼从阴间回到阳间——这不就是复活吗?张耳高兴的疏忽签了名。果然他立时就被送到阳间,阳间里的好友为了他的复生举行了一场宴会。
张耳喝的伶仃大醉,醉倒在房间里,到第二天天明,好友们已散,他也要回老家,准备下一季秋试再战科考。
门外阳光普照,温暖和煦,春天已经来了,张耳推门而出,口中吟着:“吹面不寒杨柳风……”杨柳二字还未说完,人形就被太阳晒成了一摊灰,风一吹,散了,天南地北都是灰,张耳又死了……魂飞魄散,永世不能投胎。
张耳的好友李暮哀痛他的遭遇,把此事写了出来,结果小说还未上市,鬼差就来拘了他的魂,拘魂之后又将他送回人间。
从此李暮不敢踏出房门一步,本来官场中已经打点好关系的他最后穷困潦倒,妻离子散,他在秘书中写道自己从阴间回到阳间后,便不能食人间的食物,不能见日光,不能近女色,日夜颠倒,烦闷之时,酒也不能下肚,实在不配再称人,因此就称呼自己为肉身鬼。
李暮大概活了三年多,备受煎熬,神智也越发模糊,有一日竟然主动暴晒与日光下,化成了一缕风。
此后这肉身鬼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刑罚,地府里再有喊冤,死活不愿投胎的鬼,一律送回人间做肉身鬼,不出两三年,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会自己消失。
“我琢磨着你可能很小的时候死过一回,被高人又给救回来了,不知道用的什么秘法把你弄的跟大活人一样,可是你看看,哪个活人能够像你一样吸人家鬼魂的鬼气,一般人别说是吸鬼气了,就是离鬼近一点,都要身染重病。鸭子,你确实是有点不同寻常,如果不是遇见那个小树林里的千年女鬼,或许你就能跟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草鞋说你有阴阳身,这也对,至于说鬼差卖你面子,你可要好好掂量了,鬼差卖你一个面子,就收你一个面子的价钱……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白赚钱的买卖。
你既然是阴阳身,可以采阴,吸取鬼气,正好,小荷在你身边,你吸的鬼气可以渡给她,她还小,牙都没长齐,你要喂她。”
喂孩子鬼气?怎么做?像女的一样敞开怀让她吃奶吗?我懵懵的坐了半天,半山见我没反应,指着嘴巴无奈的说道:“用嘴啊,把聚集在你丹田里的鬼气通过嘴喂给她。”
我把小荷从葫芦里放出来,摁着她的小脑袋就把嘴贴到她的软唇上,小荷哼哼唧唧,一开始抵抗幅度很大,后来吸到了阴气,竟然不愿意放开我了,一个劲的猛吸,差点把我弄昏过去,半山见她吃的饱饱的,从后面把她给抱走,哄着她说:“留着点,等下回再吃,等干爸爸过几天再给你弄一个女鬼过来。”
小荷咯咯笑了,小手对我伸着,想叫我抱她,半山把她送回来,她的小手拍着我的脸颊轻轻的蹭了几下,她的手脚,包括头发都是极其的绵软,摸着就觉得这孩子真可爱,父爱都要泛滥了,抱着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她打了个哈欠,似乎要睡。
我小心的把她放回葫芦里,半山和江程已经洗完了脸,抓着油条往嘴里塞,江程一边吃一边警告我:“别遇着道士就跟人家推心置腹,那个草鞋,他是好人吗?万一他是金巫教的巫师,你可就惨了。”
“不至于推心置腹,不过那人挺有能耐的,我觉得比半山强多了。”哦?半山一抬头问我草鞋强在哪里。
“人家能画傀儡咒的符纸,据说还有一手整形美容的手段,都跟娱乐圈一线大牌来往的。”我寻思着以后有机会一定把那傀儡咒的画法学到手,这个符咒很实用啊,比半山的驱鬼咒,定身咒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因为驱鬼咒只对一般的小鬼有点作用,定身咒只能用在小僵尸身上,傀儡咒却能用在大活人身上,随心所欲的指挥人替自己办事,真是太爽了。
半山不吭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不一定,我看那草鞋会的傀儡咒也只是很肤浅的一个咒法,真正的傀儡咒用在人身上,那人是毫无察觉的,并且心甘情愿的为咒法的主人做事,他有这个能耐吗?”
江程在一边听着,出声对师傅说道:“改天咱们去跟草鞋交个朋友吧,顺带切磋一下符法,师傅,咱们出门在外混江湖,一是要有朋友,二是有点真本事傍身,目前小打小闹的,您这身功夫还凑活着,但是遇着大机会,咱们就不成了,归根结底,还是师傅你功力不到位!”
“臭小子!”半山气的捏着拳头砸着徒弟的脑袋,“嫌弃你师傅功力不深?好哇,我即刻回去大尹村,叫姓贺的僵尸把你给收了,没良心的!为师冒着风险把你从虎口救出,你怎么还向着外人。”
江程无辜的望着我求助,我捋起袖子,把半山拦住,叫他别再打人,脑袋砸坏了,还得他这个师傅花钱,何苦呢。
半山气鼓鼓的说道:“鸭子,你找个机会,把那草鞋约出来,我跟他单挑,告诉你,我家可是祖辈干道士这行吃饭的,那桃木剑是我爷爷的爷爷……”得,又开始卖弄他家祖上的光辉历史了,一张嘴除了吃,就会吹。
一会儿还要去洗头房跳大神,吃完喝完,半山师徒开始往身上套那身不伦不类的袍子,两个人跟我抱怨五百块钱不好赚呀,先前跳了一天,老板给了二百五,硬是叫他们今天再过去跳一回。
“一次给我们二百五是几个意思?老板脑子抽了吧,还真把我们当二百五了!”江程叫道:“而且,昨儿去看了,那地儿压根就没鬼,多半是老板黑心钱赚多了,心里有鬼。师傅,今天您一定开开金口,榨他几个钱!”
我在一边干坐着,想把文艺女鬼逼婚的事儿告诉他们一声,可看他们忙忙碌碌的,觉得这不是个好机会,等明儿,他们把这单生意解决了,那时候再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