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鸭子?”龙吟剑惊诧的说道。
昊雪脸都绿了。
他上半身还是好的, 但下半身却已经很像小黄鸭。
如今整个人显得极为畸形,走路还一扭一扭的。
虽然这样子挺可爱,但他只觉得男儿尊严全无。
夜生兰此时虽然戴着面具,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有什么好笑的?谁不是这样呢。”昊雪没好气的说道。
孟惊蛰还没说话, 龙吟剑就跟一个正在抢答的小孩子一样, 急切的说道:“惊蛰就就就不这样!”
昊雪此时细细望向孟惊蛰, 只见相比较他们或多或少开始的部分动物化,但唯独孟惊蛰, 依旧是一身磊落的站在那里, 就好像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次元一般。
“为什么?”昊雪酸溜溜的问道。
“我不知。”孟惊蛰回道。
但即便这样说,昊雪身上的酸味也没有半点收敛, 依旧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的看着孟惊蛰, 倒是在夜生兰的视线扫过来时,昊雪便有些忍不住躲闪,似是生怕自己这幅模样, 被夜生兰多看了。
夜生兰如今自己都在经历这样的变化,身上的绒毛越来越多,欣然她即将化形的是某种鸟类,而不是像昊雪这样形似鸭子。
“你要跟他私奔?你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呢。”昊雪旧话重提。
夜生兰皱眉,说道:“只是想去修仙界看一看, 你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昊雪立马无理取闹,说道:“我哪里难听了, 不就是事实吗?”
孟惊蛰往旁边让了让,倒是没有继续参与两人之间的争吵, 可是昊雪却直接拉住了他,显然是不愿意让孟惊蛰就这么离开。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要拐走我的女人?”昊雪问道。
孟惊蛰还没说什么, 夜生兰就反驳道:“要退婚的是你,如今死赖着不肯退婚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昊雪微微仗着嘴巴,看着即便是戴着面具,似乎都不能掩藏住夜生兰的不悦,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孟惊蛰在一旁看他这样子,却觉得有些可怜,轻声说道:“有些话,你如果不说,那就没人能知道,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其实不丢人的。”
昊雪看了他一眼,又到了夜生兰眼神中的不耐,立马说道:“什么话?我能有什么话?就算有话,我也不会跟她说。”
夜生兰皱眉,说道:“你就算不想跟我成亲,也不需要这般时时刻刻打压我,我从来都不会赖着你不放。”
昊雪神情顿时有些受伤。
孟惊蛰无奈,他觉得自己向来迟钝,也很难理解人与人的感情,但昊雪的感情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偏偏一个当事人不肯承认,而另一个当事人只觉得被打压。
越是这般,倒越发理不清楚了。
孟惊蛰无奈,只能说道:“喜欢一个人其实不丢人。”
昊雪立马跳了起来,大声反驳道:“喜欢?谁喜欢她,我才不会喜欢这个丑八怪,成天戴着一张面具,一定是个丑八怪!”
夜生兰看着他,说道:“不喜欢就好,那不要再拖了,等离开这里,立马禀明两位魔尊,我们退婚之后,便各不相干。”
昊雪站在那里,自然感受到了夜生兰的决绝,立马改口说道:“这是魔尊们定下来的婚事,哪是说退就能退的……”
“你不敢退?自有我去说好了,你昊雪公子只需要在一旁点头就行。”夜生兰说道
昊雪闻言,嘴唇轻颤,想要说点什么,但孟惊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越是这般,倒越是将人推得越远,你到现在连自己的心都不明白。”
昊雪一时只觉得满心都是委屈,他想要大声反驳,但此时却又骑虎难下,他因为父亲继夫人的缘故,一向讨厌夜家人,此时让他承认,无异于难于登天。
昊雪呆立许久,方才憋出一句:“退就退,我早就想退了。”
夜生兰半点不明白少男心思,直接说道:“那你不要再临阵反悔了。”
孟惊蛰听着这话中之意,似是昊雪已经反悔过一次了,立时转头看向他。
昊雪梗着脖子,神情越发倔强,说道:“谁后悔了,那次是我临时有事!”
只是这解释,夜生兰显然没怎么相信。
孟惊蛰看着两人这般,心下有些后悔,暗道若是没有他瞎掺和,说不定两人还不会闹到这个地步,越发觉得自己多事,暗暗警告下次不要再胡乱掺和进别人的感□□里。
“哥哥,表姐。”
听到这道柔弱中带着些许委屈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
他们甚至没有见到人。
只见到了一个长着一张人脸,但身形却如同一只乌龟。
“你怎么变成这德行了?”昊雪惊问。
昊月脸上顿时露出委屈之色来,只是他如今只有脸还在,其他都变得跟一只小王八无异,他的表情再生动,此时也只显得诡异,甚至让人心生害怕。
“我……”昊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和昊雪不同,昊雪还算经过些许历练,昊雪便一心留在魔宫里搞宫斗,他在人心计算方面的本事一等一,但却一直被黑云魔尊保护得很好,哪里见过外面的风雨。
因而骤然变成如今这模样,他只是看一眼水面,就已经崩溃得大哭,偏偏他们如今待的地方,就是湖边,只要稍微靠近两步,便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昊雪虽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毕竟也还是亲弟弟,闻言有些心疼,说道:“别担心,会变回来的。”
昊月眼睛眨了眨,轻声问道:“真的吗?”
昊雪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头顶,说道:“会的。”
夜生兰在一旁也解释了一番他们的打算。
在听到穿过这片湖,有可能得到解决的办法之后,昊月总算是打起精神来。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事关自己的小命,昊月一直安安生生的,没有在旁边有半点作妖之举,一直缩着脖子听他们商量对策。
只是他缩着脖子,也半点不能延缓动物化的过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修为太低的缘故,他动物化的过程,是几人中最快的。
等到朔月将至的时候,昊月已经只有半张脸还算正常了。
在这等待的两日中,有越来越多的小动物都往这湖边挤来。
他们就像是知道这里要发生什么一样,全都奔了过来。
昊雪原本想对这些小东西动手,却被孟惊蛰拦住了。
孟惊蛰如今隐约觉得,这些小动物中,说不得大部分,都是修仙者。
“如今那摆渡人有多少个名额尚且不知,这么多动物一起涌动过来,只怕会影响我们。”昊雪无情的说道,看向那些小动物的眼神里满是凶光。
孟惊蛰轻轻摇头,说道:“都是一群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动物,你觉得他们能争得过我们吗?”
一旁的夜生兰也跟着点头,十分认同孟惊蛰的观点。
昊雪用力跺了跺脚,说道:“我们还没解除婚约呢,你就全向着他了!”
孟惊蛰挑了挑眉,疑惑说道:“难道夜姑娘从前,一直都向着你吗?”
[来自昊雪的阴阳值:+10]
昊雪瞪了孟惊蛰一眼,但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说道:“你一个连道都没有择定的魔族,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
说完,昊雪一愣,又道:“难道是因为你没有择道,所以不用受我们这样的辛苦?”
昊雪并不知孟惊蛰是修仙者化魔,因而在他看来,孟惊蛰和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孟惊蛰并没有择道,依旧是个白板魔族,而他们却都已经烙下了不同的属性。
“哥,我也没有择道……”昊月忽然在一旁弱弱的说道。
昊雪顿时将吃惊都写在了脸上,问道:“你为何没有择道?”
在昊雪看来,身为黑云魔尊的儿子,选择黑云一道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而昊月的回答却有些匪夷所思,说道:“母亲让我在黑云与风歧之间二选一,毕竟,风歧夜氏如今也无男丁可继……”
风歧夜氏,如今只有魔尊与夜生兰二人,至于昊月的母亲,是已经出嫁多年的夜氏女,在魔族的算法里,她早就算不得夜氏人。
夜生兰在一旁微微诧异,她没想到这位出嫁多年的夜氏女,竟然还在觊觎着风歧夜氏的基业,没有让儿子择道,显然是打了左右摇摆的主意。
“你母亲可真敢想!”昊雪倒吸一口凉气,他素来知道继夫人心思多,却没想到已经多到了这个地步,连风歧魔尊的位置也敢肖想。
昊月缩了搜脖子,不敢继续说下去。
夜生兰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如今看来,这事似乎也与择道无关。”
夜生兰倒是往修仙者上想了,只是孟惊蛰坚决否认了这种可能,她虽不明白为何孟惊蛰如此坚定,但也选择了相信他。
“多想无益,等过了湖,可能就明白了。”孟惊蛰说道。
在几人说话间,又有更多的小动物,从四面八方朝这片湖赶来,就好像它们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
天色渐暗,朔月来临。
整个天地全都暗了下来。
但由远而近的声音,依旧能听出来,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小动物,似是在向此处奔袭而来。
黑暗中,人和动物也不知等待了多久,湖面上顿时传来了清浅的吟唱声。
“今有渡者,渡尽众生。”
“今有渡者,渡尽众生。”
“今有渡者,渡尽众生。”
吟唱声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似是在催眠一般。
孟惊蛰忍不住想要往前一步,但抽冷子便感受到胳膊上一阵疼痛。
龙吟剑不知何时,忽然一件扎在他的手臂上。
“孟惊蛰,你你你你你清醒一点!”龙吟剑喊道。
孟惊蛰此时已经彻底从那能引人沉沦的歌声里清醒过来,他左右望去。
因为阴阳墓的经历,他的五感早就异于常人,因而此时哪怕天色漆黑,他依旧能视物如常。
因而他能清晰的看见,夜生兰与昊雪、昊月,以及那么多的小动物,此时全都在不由自主的,循着歌声朝着湖边走去。
孟惊蛰扬手,无数水球符朝着天空扔去。
这是他从前炼气期炼制的符箓,只是最低阶的水球服,他本来以为带着无用,没想到这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那么多水球符一同在天上爆开,很快一个个水球砸了下来,像是给岸边的所有生灵下了一场大雨。
如此刺激之下,夜生兰和昊雪全都清醒过来,但昊月和绝大多数的小动物,依旧是朝着那湖边奔去。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拦住他们?”孟惊蛰说着,直接点亮了整个岸边,让他们看清楚此时的情况。
昊雪直接看向夜生兰。
夜生兰点点头,一张大网扔了下来,直接落在湖岸边。
大网似是漫长无止境,在岸边一直绵延。
这般,倒也确实止住了他们向着湖里的趋势。
“你这渡者,不怀好心!”昊雪大骂。
但是渡者依旧在唱歌,半点没有应答的意思。
孟惊蛰观察着渡者,说道:“等他靠岸。”
渡者的小船,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朝着湖岸边驶来。
船行靠岸,渡者依旧站在船尾,轻轻吟唱。
“上去吗?”昊雪问道,他虽然心下还在气愤孟惊蛰的夺妻之恨,但却隐隐有了以孟惊蛰马首是瞻的意思。
孟惊蛰点头,说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昊雪听他这么说,没有第一时间自己上船,而是从一旁随手捞起一只小动物,直接甩到那船上。
“你……”孟惊蛰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动作。
昊雪满脸都是理直气壮,说道:“我留了他们一条性命,他们总得为我做点什么。”
语气坦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就像是本该如此一般。
夜生兰知晓孟惊蛰是修仙者,有着和魔界人士完全不同的三观,便低声朝着他说道:“下次我会努力拉住他。”
孟惊蛰见夜生兰眼神中有些自责,摇了摇头,说道:“无事。”
那被扔上船的小动物,在船上打了滚之后,倒也活蹦乱跳,甚至因为这一扔,它还从原本的恍惚变得清醒过来。
“应该是安全的。”昊雪说完,便直接抱着小王八弟弟爬上了船。
在上船之后,他回头向夜生兰看了眼,催促道:“你快上来,迟了船可能就要开走了。”
夜生兰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船,而是陪着孟惊蛰一起,驱赶着岸边的小动物们上船。
这艘小船,明明看起来不过三米长,但越来越多的动物上船,却丝毫不见半点拥挤。
一直到确保所有动物都上船之后,孟惊蛰和夜生兰方才上船。
“今有渡者,渡尽众生。”
那渡者的声音忽然一变,从之前的轻声吟唱,慢慢变得激昂起来。
而这激昂的声音,就像是战歌一般,鼓动着人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你为什么一定要退婚?”昊雪忽然问道。
夜生兰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回道:“你难道又想反悔?”
孟惊蛰此时坐在一旁,倒是心态平稳,只不过龙吟剑倒是气得够呛。
倒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随着越来越靠近那头的湖岸,孟惊蛰说话越发阴阳怪气,龙吟剑也越来越觉得他在针对自己。
而夜生兰此时已经差不多快要对昊雪动手了,但昊雪却还是像不知道一般,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语气,依旧在那阴阳怪气:“你就这么急着摆脱我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哪里对得起我了?”夜生兰反问。
问完的那一瞬间,似是要抓昊雪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冲上前去,身上抓在他的脖子上。
本来还在和孟惊蛰拌嘴的龙吟剑见了这一幕,立时剑尖戳在孟惊蛰身上,喊道:“打、打打打起来了!”
孟惊蛰被它这么一戳,倒是清醒了过来,此时他左右望去,只见打起来的并不是只有夜生兰和昊雪这一对。
此时船上不少小动物都在打架,就连变成小王八的昊雪,此时都在和另一只小王八打架,两只小王八撕咬在一起,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快快快快拦住!”龙吟剑喊道,它赫然是怀着一颗居委会大妈的心,此时它不仅在催促孟惊蛰上前拉架,自己更是冲上前去想要震慑这两人。
只是昊雪刚刚挣脱开夜生兰,一见到龙吟剑,也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而是说道:“对你再好,你心里也只有孟惊蛰,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这般控诉,就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一般,直接将龙吟剑也给整蒙圈了。
“孟惊蛰,你你你你你快做点什么!他们不对劲!”龙吟剑喊道。
龙吟剑半点不受那渡者歌声的影响,但此时这船上,大家完全打成一团,显然全是受了那渡者的歌声蛊惑。
孟惊蛰的症状比较轻,此时清醒过来后,脑子越发明晰,他知道自己若是单纯当个拉架之人,估计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这场几乎全员参与的混战停下来。
因而孟惊蛰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召回龙吟剑,冲向船尾那名渡者。
渡者穿着蓑衣,戴着蓑帽,兀自在那里歌唱,似是半点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一般。
孟惊蛰一剑刺来。
渡者明明站在那里,但却如同刺在空气中,一切依旧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怎么会?”
孟惊蛰满心疑惑,紧接着又是一剑。
但这一剑依旧刺在空气里。
“这是为何?”孟惊蛰问道。
龙吟剑寿命漫长,它显然见多识广,很快,便问道:“你你你你你还记得蜃虫幻境吗?”
孟惊蛰脑子灵光,立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渡者,与我们不在同一界面?”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孟惊蛰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船上那些混战一团的情况,此时已经有动物被别的动物打死,也有动物被直接推下船。
那些被推下船的小动物,落入湖里之后,水面甚至没有一点波纹,就直直沉向水底。
孟惊蛰急切的想要化解这种局面。
越是手忙脚乱,他反而越发冷静下来。
“渡者与我们不在同一界面,我可以看见他,听见他,但却不能触碰他,更加不能伤到他。”孟惊蛰分析道。
龙吟剑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很想帮忙,但它也不知道从哪里帮起。
“而如今这一切的源头,其实是声音,若是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的,就在哪里堵住,是不是就可以了?”孟惊蛰问道。
龙吟剑却道:“若是能用另一种强力的声音掩盖,说不得也能化解此时的局面。”
以声攻声,倒是与以毒攻毒有异曲同工之妙,孟惊蛰此时恍若醍醐灌顶一般,立马在他的储物戒里翻找了出来。
片刻后,他找到了一枚形制古朴的铃铛,轻轻摇动。
铃音低沉,有气无力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可是随着这一声响起,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等到孟惊蛰的意识回笼,此时他的船已然靠岸。
那个渡者依旧在歌唱,但对他却没有半点作用。
“发生了什么?”孟惊蛰问道。
可龙吟剑和他一样茫然。
孟惊蛰向船上其他人望去,只见他们此时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直接定在原地。
孟惊蛰思考片刻后,便低头望向手中的铃铛。
他的思绪慢慢回笼,响起先前发生的一切。
在他摇动铃铛之前,那时候船启程没有多久,距离靠岸十分遥远。
而在摇动铃铛之后,他就已经到了岸边。
“难道铃铛可以穿越时间?”孟惊蛰忍不住问道。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可能。
毕竟现在其他人和动物,全都固定在原地,因而这铃铛的功效,并非是穿越时间,而是定住听到声音的人。
孟惊蛰上前推了夜生兰一把。
夜生兰也十分警觉,第一时间便看向了孟惊蛰手里的铃铛,问道:“这是什么铃铛?”
孟惊蛰在回忆里扒拉了一遍,方才想起来,这个铃铛来自阴阳墓上那个多宝架,他从前从未使用过,因而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厉害的宝物。
只是他刚刚这样想着,便身子一软,眼前发黑,直直的朝着夜生兰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