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这日,阿琬又做了一大桌子菜,备了二斤老酒,准备让大家再高兴一回。
简玉鑫先到了。不料不等招呼阿荣夫妇,两口子先过来辞行了,说是要到邻村大哥家去看望老母亲。“对不住,昨天没有通知你们,让大家空等了。”两口子十分抱歉的说道。
众人忙说没什么,把夫妇俩送出门。
“人多才热闹,可也没办法,看望母亲是正事儿,让我们自己吃吧。”阿琬洒脱地说。
这一日总不如人愿,头杯酒刚落肚,有村民进来急唤阿琬,道:“村东头刘老康的儿媳妇生小孩,要您去接生。”
阿琬忙向简玉鑫致歉,道:“简书记,不好意思!失陪,您和阿根哥慢用。”
简玉鑫幽默地说:“不必挂怀,这也是正事儿,去忙吧。只是你没有吃饭,怕坚持不下来。”
简玉鑫对阿琬说的话,已然具备几分温情和关爱了。
阿琬回道:“吃饭怕是来不及了。莫担心,我能挺住。”说罢与那人匆匆离去。
似乎没有女人在场,男人喝酒更放得开。阿琬走后,两人推杯换盏,一会就有点多了。
男人清醒时心思是藏着的,喝了酒就容易暴露内心所想,说出心里话。一股原始的冲动,在酒精的作用下,以不可阻挡之势,在简玉鑫的胸膛里激荡。“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简玉鑫很绅士地取得阿根的允许,“自从你劝我找个女人成家,我就想到了阿琬。上次我去医务室瞧病,阿琬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让我难以忘怀。当时我就想,今生非阿琬不娶……”
他认识阿琬,始于汪荣麒的批斗大会。那天,阿琬站在台上控诉汪荣祺,简玉鑫就在台下,离老远往台上看。阿琬给他的感觉一是美丽,二是端庄。后来又经过几次接触,他不禁被阿琬漂亮的容颜和高贵的气质深深吸引。“在这穷乡僻壤的塘头村,竟然会有如此娇美的人。”特别是上次让阿琬瞧了一回病,简玉鑫简直是刻骨铭心了。
他很纠结,想托人去说媒,又觉得矫情:“与阿根交情这般好,还要中间隔着一层去找媒人,下次见了阿根一定不好说话。”他打定主意,要亲自与阿根说。可是见了阿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说我要娶你妹子?这话实在唐突,根本不是当面说的!”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眼看到了年底,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急得跟什么似的。今天阿琬邀请,借着酒劲,以不可阻挡之势,说出心里话。
他事先设计了一套说辞,准备既把话说清楚,又尽量婉转。他反复在心中预演,直到满意为止。机会终于来了:阿荣两口子不在,阿琬被村民叫走了,只有自己和阿根两人在场。他鼓足勇气,向阿根提了出来。
阿根稍感突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阿琬苦等夫君,简玉鑫哪里知道。他一个光棍男人,有追求女人的权利。阿琬出色,他再正人君子,美女也不会不入法眼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阿根真的犯了难:若拒绝他,于情于理说不过去,简玉鑫对他们兄妹俩有恩,他真的张不开这个口;不拒绝,就是置阿琬苦等夫君的事实于不顾。最好的办法就是虚晃一枪,拖一拖再说。于是,说道:“简书记,这事我不好做主,须征得阿琬的同意才是。”
简玉鑫是个明白人,听罢忙说:“说的是,说的是,是该向阿琬讲明。”他要阿根不要急着答复他,待和阿琬商议后再说。
阿根没有将此事告知阿琬。转天,他专门去队部和简玉鑫单独谈。“简书记,我给你讲个故事。十几年前,阿琬在家乡成婚,夫婿是她青梅竹马的伙伴。由于战乱两人失散。阿琬苦等夫婿至今。”
简玉鑫听罢,方才晓得阿琬是有夫之妇,于是作罢,不好意思道:“就当我没说,今后莫再提。祝阿琬夫妻早日团聚。”
元宵节一过,村上掀起一股新的劳动热潮,各工地纷纷开工。
经过春节的休整,民工们体力得以恢复,干劲倍增。简玉鑫和阿根商议,抽调部分民工去建“村小”,力争在新学年到来时,让适龄儿童入学。
两人吃住在指挥部,穿梭于各工地之间,现场办公,解决物资调配和技术等难题。闲下来两人依旧是无话不说,只是谈工作多了,谈阿琬少了。两人觉得有关阿琬的话题太过敏感,都避免提及。
一天,两人在工地上生火做饭。简玉鑫问阿根道:“苦吗?”不等阿根答话,又道:“可比战争年代强多了。那时行军打仗,休息时埋锅造饭,不等饭熟,开拔的命令就来了,战士们在饭盒里装上半生不熟的饭,一边行军,一边吃夹生饭。”
阿根没有当兵的体验,很是好奇,像一个小学生一般问这问那。
阿根想起除夕那晚的话头,问简玉鑫道:“听说早年您参加了国民党军队。您是怎样脱离旧军队,参加革命的?”
简玉鑫略微沉吟,道:“说来话长,得从抗战爆发那年说起。”说着,发现煮面的锅沸了,忙停止讲话,将盖子掀开。继续道:“八、一三,上海战事骤起,我所在的部队被派往淞沪前线。在途经苏南时,队伍在一个小镇上休整。官长染上风寒,到镇上一黄姓人家开的中医诊所瞧病,偶遇人家闺女,见人起意,非要人将女儿许配给他。老中医不从,他竟派兵士深夜抢亲。不得已,老中医交出女儿,并提出让伙计同行。那伙计在车上行刺,杀死同车的匪军官,我是司机,助他俩逃脱。从此脱离反动军队。”
阿根听着,心中不觉剧烈震颤,忙问:“你说什么?”同时心下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的事?他讲的分明就是阿琬的故事啊。于是,不等简玉鑫回答,又问:“你们休整的那个镇子叫什么?”
简玉鑫答道:“一走一过,我也没打听。”
阿根想了想,又问:“你和那伙计一起逃脱,想必知道他姓甚名谁。”简玉鑫道:“当然知道,叫阿浦,好像是姓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