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黛玉自见到水溶,心中喜怒不定。贾宝玉迷了心窍,贾母央黛玉多哄他几天。黛玉一直把宝玉当亲哥哥,见他有病,心中不安,勉强支持病体照顾宝玉,是故身心俱疲。
忽听人说北静王太妃来访,贾母、王夫人等忙到正堂待客去了。姐妹们仍留在怡红院陪伴宝玉。
宝钗笑道:"出来的时间长了,回去陪陪妈妈。"起身带着莺儿要走。
史湘云忙道:"我也跟宝姐姐去陪姨妈。"迎春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掩饰不住,忙转身去看窗外。
宝钗笑容僵住,道:"原是要给宝兄弟拿些燕窝来的,方才忘了,拿了东西立马就回来,云丫头跟着跑来跑去会累的。"
迎春、探春怕宝钗难堪都不说话,偏惜春道:"不过拿个东西,叫小丫头跑一趟不就行了?宝姐姐只心疼别人累,却忘了心疼自己。"
宝钗道:"燕窝也分品级高下,小丫头哪里懂得?还是我跑一趟稳妥。"说着,已出了房门。
史湘云叹道:"我天天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说着,眼睛圈儿就红了。
惜春道:"云姐姐这话过了。"
宝玉不耐烦道:"罢,罢,罢!云妹妹自己记着她好就是,不用在我面前老提这个话。"
湘云道:"提这个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怪嗔我赞了宝姐姐。可是为这个不是?"
袭人在旁嗤的一笑,说道:"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
湘云道:"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看人脸色。"
宝玉笑道:"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果然不错。"
史湘云道:"好哥哥,你不必说话教我恶心,林姐姐还没有着急,你急个什么?"
林黛玉笑道:"人各有缘分,云丫头喜欢宝姐姐,我可急什么。难道只许和我玩,不能和别人玩?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明白就行,只怕外表机灵心里糊涂。比如二姐姐,因寡言少语,都当他糊涂,你当她什么也不明白?"
迎春见忽然说起自己,道:"心里明白又怎样?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不如糊涂点儿好。"
探春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看出来了,原来你们都是明白人。"
惜春道:"阿弥陀佛,可怜她用心良苦。"
探春因宝钗是王夫人心尖上的人,不愿多说,众人也只会意一笑,独有史湘云不知道其中玄机。
果然薛宝钗又出现时,与平日大不相同:头戴金灿灿挂珠凤钗,一溜新巧粉红宫花,越发衬出一头乌压压的好头发,白净净一张银盆脸。身穿压金线百蝶牡丹大红裙,挂着不多几件玉佩,华丽而不炫耀,富贵而不庸俗。
湘云不解道:"宝姐姐这时候换衣服干什么?"
薛宝钗笑道:"因找燕窝,不小心衣服挂了个口子。"
探春低头不语,迎春惜春相视一笑,宝玉暗暗捏了一下黛玉的手,黛玉只作不知。
只听鸳鸯进来道:"北太妃要见各位姑娘。"
宝玉道:"林妹妹还要照顾我,别去了。"
黛玉心想:若是水溶心中有自己,早就该来了,可见是他无情,自己犯不着上赶着。
大家都往前边去了,宝玉道:"你总说什么金玉良缘气我,不见宝姐姐一听太妃来了,急急的换衣服打扮,那金锁也不带了,谁不知北静王不娶亲太妃处处留心别人家的姑娘?你还不明白吗?"
黛玉笑道:"我明白什么?见客人换衣裳很正常啊。"
宝玉道:"你真要气死我不成?好狠心的妹妹。"
黛玉正色道:"宝哥哥不要强人所难。你若真为妹妹好,等妹妹要你帮忙时,记得我是你的妹妹就行了。"
宝玉听了,心知黛玉心意已决,唯有长叹而已。
且说太妃见了各位姑娘,迎、探、惜三春和史湘云都曾见过,独没见过薛宝钗,又见她最出色,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薛宝钗温顺的一笑:"民女薛宝钗见过太妃。"
太妃原打过探春的主意,无奈水溶不肯。今见宝钗鲜艳妩媚,端庄丰美,想也算的是个顶尖人物,难道林黛玉比她更强?
因对贾母道:"林姑娘怎么没有来?"
贾母道:"因她父亲的事,不敢见太妃。"
太妃笑道:"连上头都查不出罪名,只一个莫须有怕什么?叫林姑娘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只见进来一个姑娘,两弯似蹙非蹙捐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与贾敏十分相似,只是身体未免弱些。
太妃一见,那一腔为儿子不服的怒气立时烟消云散,怜爱之心顿生。难怪儿子得什么相思病!忍不住笑道:"本来我还不服,什么样的女孩子配得上仙女的称号?今天一见,真比那画上的还好看,遮莫老身同为女人,也被你勾了魂儿了。"
贾母笑道:"太妃偏夸她了,哪里如太妃说的那么好?不是很丑罢了。"
那太妃拉过黛玉的手,道:"这么个好孩子,怎么身子象不太好?怎么不让人好好看一看?"
贾母道:"这孩子小时候还好,这几年跟着我,竟变弱了。看过些大夫,都说没病。想是我老了,不会照顾孩子。"
太妃伸手抚摸着黛玉的额头,心疼道:"瞧这眉头不展,目中含忧,定是忧思过度,换个环境兴许就好了。老太太要是放心我,让林姑娘到王府住几天如何?"
贾母笑道:"如此,劳烦太妃了。"
太妃笑道:"说什么劳烦?一来林姑娘散散心,二来我没有女儿,老太太这么多好孙女,也该借我一个过一过有女儿的瘾。"
林黛玉气水溶一直不来看自己,本欲不去,怎奈太妃盛情难却,贾母也劝她散散心。只得回房收拾一下,带了王嬷嬷、紫鹃、雪雁上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