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皱着眉,看着不断围拢过来的荆州士兵,心中难免有些焦躁。
他从未想到,原本应是他们三路大军围攻荆州的人,何以敌军的主力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这边。
天色昏暗,他也看不出敌军究竟有多少人将他这路人马困在其中。
先古兵圣所著《孙子》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楚云飞的确有些慌乱,好在他眼见不妙,便派人猛攻一处,撕开一个口子,去主帅那里搬救兵去了。
眼见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向中靠拢,楚云飞高声喝道:“变阵,以锥形阵,破敌军东南阵线。”
话音刚落,一只羽箭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
楚云飞下意识地一低头,羽箭正中头盔顶部,发出“叮”的一声。
若非他有意提防敌军之中有人放冷箭,只怕此时的他已遭了暗算。
逃过一劫之后,楚云飞心中大恨,大喝一声说道:“拿弓来!”
张弓在手,弯弓搭箭,楚云飞从箭筒之中抽出一支羽箭随手就射了出去。
一支羽箭射出之后,楚云飞又一口气接连射了四箭。
五支箭,射向了五个方位。
楚云飞根本没有瞄,但是他的箭根本不会落空。
周围尽是荆州人,可以说哪里都是他的目标。
楚云飞只能大致判断出射向自己的那几箭来自何处,因为天暗的缘故,他却是无法准确找出那人的藏身方位。按照方才那支羽箭带来的力道,楚云飞有些不太确定射出这支箭的那人,是否真的是敌军之中那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射手。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厮杀声不绝于耳,可楚云飞还是听见了羽箭撞击的声音。
果真如此。
看来敌军是吃定他了,连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射手都潜藏在他这边。
佘睥龙站在盛录浩身旁,低声问道:“大人,何以不让我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
盛录浩笑了笑,“本帅费了这么大的劲,可不是为了杀死他一个楚云飞。”
佘睥龙好似明白了盛录浩的话中之意,不再开口追问,而是盯着楚云飞。
不论武功,单说兵法,佘睥龙便对身旁这位统帅佩服得五体投地。
盛录浩的目标,本就是楚云飞这路人马。此前与魏元青所率中军对垒,不过是惑敌之计而已,所以当魏元青下令发动进攻的时候,他却下了一个“退”的命令。
他的人,除了站在最前面的两队人马手中拿着兵器,其他人皆赤手空拳,全是为了一个“退”字。
可不要小看这杆兵器,拿与不拿,行军速度差别甚大,这也是为何魏元青的人马总也追不上荆州人马的缘故。
况且,身为士卒,手中若是没了武器,心中总归是少了一份底气,少了这份底气,便更渴望抓起武器,而不是将后背留给敌人。
一切,皆按照盛录浩的计划在进行,他的人,果然跑得很快。
天色,是他最大的屏障。
撤退五里之后,他的人便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人马转向北行,拿起事前准备好的兵器,转头杀向原本想与魏元青中军汇合的左翼大军。
而楚云飞之所以没有快速与魏元青汇合,也是中了盛录浩的诱敌之计。
盛录浩只用了两千人马便成功地将原本该去与魏元青汇合的楚云飞引诱开去。
这两千人皆是弓箭手。
楚云飞虽非绝世名将,可也是身经百战,经验老到之辈,在行军过程中,自然会派斥候去查探一二,而这路潜藏在他与魏元青汇合的必经之路上的人马早已被斥候发现。
寻常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过三四十丈而已,况且楚云飞已知晓前方有伏兵,早已做好应对之策,以两千人抵挡万人,就算是弓箭手,同样无异于螳臂当车。
只不过,楚云飞所不知的是,之所以他的斥候可以这般容易发现伏兵,其实是对方有意而为之。
当楚云飞的大军距离伏击点近百丈之距的时候,一支羽箭突然射出,插在了为首的楚云飞的马前。
楚云飞轻笑了几下,如此沉不住气,还在此伏击,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已看出射出这支羽箭之人非寻常士卒,应是敌军之中经过特训的弓箭手。
楚云飞没有下令停止行军,甚至连藤甲兵都未派出,依然率部驱马前行。
又飞来一只羽箭,楚云飞轻挥手中未脱鞘之剑,将之打飞。
箭临身前,已是强弩之末,绵软无力。
接连打飞四支羽箭之后,楚云飞终于下了命令,藤甲兵列阵在前,步步前行。
此时两军所距不过五十丈上下。
对方终于安耐不住,纷纷现身,以箭雨抵挡楚云飞大军前行。
楚云飞终于下命停止前行。
既然敌军想拖延他,那他就给敌军这个机会,他就不信,敌军的箭筒之中,有射不完的羽箭。
果不其然,几轮箭雨过后,羽箭便没有开始那般密集了。
楚云飞自然知晓原因是何,所以他又下令前行。
再前行近三十丈,又一轮密集的箭雨射了过来,竟是比前几轮箭雨更加密集,楚云飞的人马竟是有好几人被箭所伤,好在他的人一直没有松懈,受伤之人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
嘴角冷笑,楚云飞暗道敌人狡猾,只不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伎俩皆是灰灰,况且他的麾下同样有弓箭手。
藤甲兵组成的铜墙铁壁的缝隙中,出现了数百支箭尖。
楚云飞开始了第一次反击。
数百支箭向前飞去,林中传来阵阵惨叫之声,随后便见林中人影攒动,荆州的伏兵竟然齐刷刷的向后逃去。
楚云飞见状,大喝一声,便骑马率众追了上去。
直到他被敌军主力包围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敌军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击,而自己,也的确是因为贪功而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
只是他想不明白,既然敌军的主力出现在这里,那魏元青的人马呢?
难道是他魏元青故意而为之?
楚云飞显得有些焦躁。
明明命令已经下达,可战阵依然无法成型,自己的人马依然不断地收拢,被荆州的人马越围越小。
楚云飞冲着身侧副将喊道:“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就这么不堪一击么?老子的命令他们难道没听见么?”
那名副将对楚云飞一拱手,“将军且息怒,待属下前去查看一番。”
半盏茶的功夫,这名副将迅速来到楚云飞的身旁回禀道:“将军,按照您的命令,咱们的人马的确排好了阵型,可对方不知在哪里暗藏着神箭手,每次阵型刚成,便会射出两支羽箭,伤了阵首的兄弟,因此咱们的锥形阵才难以成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咱们已经有近百名
兄弟受了箭伤。”
楚云飞闻言心中大恨,怒道:“他娘的,欺负老子军中没有弓箭手么?传令下去,所有藤甲兵手持藤甲围成一个圈,每名藤甲兵身后配两名步卒,以长枪掩护,给老子坚持到援兵的到来。”
已经跟随楚云飞多年的副将闻言,犹豫了片刻问道:“将军,既然敌军主力尽数在这,那主帅那里岂不是?此去中军不过几里路而已,要是有援军,该是早到了才是。”
楚云飞知道他这话是何意思。
其实他的心中,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自然知晓荆州的人马不可能全在他这边的战场之上,敌军肯定会留下一路人马去引诱魏元青的大军,眼下援军未至,除非是魏元青没有识破敌军的计谋又或者是他魏元青根本就是想要以他的人马来换取一路荆州人马的战功。
楚云飞更相信是后者。
当人处逆境之时,很容易将心中某个原本不成熟的心思无限放大,然后会找出一堆理由来说服自己,这就是事实。
其实他楚云飞与魏元青并无多少交情,甚至他楚云飞与魏天罡也只是简单的从属关系。
当初范建功继位之后,魏天罡出走子阳城来到云上城,他楚云飞当时虽将范立业接入了云上城,却是将魏天罡的人马拒之门外,直到荆州的人马打了过来,他才将魏天罡请入城中来主持大局。
而当初将范立业迎入城中,他其实还存了个小心思。
后来范建功身陨,范立业上位,他的这个小心思便又成了另外一个小心思。
可这三军统帅,依然落在了魏元青的头上,对此,楚云飞也明白范立业的心思,不过他可以等。提起魏天罡来,他楚云飞自是心甘情愿在其之后,可其子魏元青与魏元白二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能够服众了。
眼下魏元青为帅,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楚云飞膝下有一女,年方一十四,若是再早生两年就好了。
皱了皱眉之后,楚云飞厉声说道:“速速按我说的去做,老子打仗可不是靠救援才能活命的,传令下去,老子的近卫打头阵,率五百精锐向南给老子杀出一道出口出来。”
盛录浩看着被困的人马之中突然杀出一路人马,对佘睥龙笑了笑说道:“看来这楚云飞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够啊,这才被困了多久,他就按耐不住了?倒是省得本帅多费些心神去对付他的援兵了。”
这时一人疾跑到盛录浩身旁:“报~启禀大帅,南侧有一路大军杀了过来,应该是敌军的援军,据此地不过三里。”
盛录浩转头看向佘睥龙。
佘睥龙一拱手,“属下这就去!”
盛录浩点了点头,待佘睥龙离去之后,他突然身形一动,人已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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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换上荆州人衣服的元夕盯着不远处的马车,四下看了看,不出意外的话,齐文山等人已经同自己一样,潜藏在这辆马车的附近,随之而逃。
元夕一直都想不明白,何以荆州的人会逃。
这时,他听见几声鸟叫。
一瞬间,周围竟是响起多声鸟啼。
元夕眼神一动,掂了掂手中的木制长枪,突然纵身跃起,双手擎枪,砸向那辆异常宽大的马车。
周围传来数声惨叫,是齐文山一行人动的手。
“砰”的一声,偌大的马车车厢竟是被元夕一枪砸得四分五裂,一道人影直冲而起。
元夕伸手入怀,却听见一道急切的声音:“元大哥,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