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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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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虽然很短,可是秦子期却睡得很好。

因为她的气息就在身边,经久不散。他抱紧双臂,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她的温度留得更久一点。

晨光淡淡的洒了进来,他睁开眼,她侧躺在睡榻上,睡得正熟。

他安静的看着她,觉得空气里充满了花的芬芳,呼进了满腔甜蜜,充塞了身上每一个毛孔。

将军,将军!他在心里喃喃的唤着,想着昨晚的那个拥抱,眉眼弯弯,偷偷的笑了。

“你在笑什么?”忽然听到长歌的声音。

秦子期一怔,这才发现长歌早已经醒了,正疑惑的望着他。他脸一红,连忙缩进被子里去,“没,没笑什么。”

长歌坐起身来,披上搭在一旁的外衣。

“将军,”他突然又从被子里冒出个头来,“你能在这里多待一天吗?我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

回望他期待的视线,长歌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我出去告诉霜芜一声。”

“将军,”他又叫住了她,“你能陪我去吗?”

话一出口,似乎又觉得自己要求多了不太妥当,赶紧又补了一句,“嗯,将军如果你忙我自己去也没关系的。”

长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好,我陪你去。”

“真的吗?”秦子期一翻身坐了起来,双眼发亮。

长歌笑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逢单正在给末梢穿衣服,可是小家伙动来动去,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逢单哥哥,为什么长歌还不来?”

逢单拍拍他的脑袋,要他坐好,“将军正在洗漱,快过来了。”

末梢无聊的看着镜子里逢单的忙碌,又问,“长歌为什么趁我睡着又偷偷跑掉了?”

逢单面不改色,“将军已经成亲,当然要和主君住同一间房。”

末梢立刻垮下脸,“可是我不喜欢那个皇子姑父。”

逢单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喜欢?”

两手撑着下巴,末梢的脸上,有了与年龄不符合的轻愁,“因为我觉得长歌好可怜啊!戏文里都唱的,成了亲,就可以暖玉温香,同床共枕,可是长歌娶了皇子姑父,皇子姑父肯定是吃不了边关的苦,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长歌一个人在外奔波,独守空房。皇子姑父让长歌这么可怜,所以我不喜欢他。”

逢单的手,慢慢的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的给他梳着头发。

末梢看着镜子里的人,又叹了一口气,“我怎么长这么慢呢?等我长大了,就要陪着长歌,她去边关我也去,这样她就不可怜了。”

将末梢的头发高高扎起,逢单笑了笑,“皇子小小年纪就想这么多,小心老得快。”

末梢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长歌这样,我不替她操心不行的。”

被他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逢单拉他站起身来,替他抚平了衣服,“小皇子不用操心,将军若然对主君不满意,自会另找良人相伴。”

“啪!”末梢拍开了他的手,特别鄙夷的瞪着他,“亏你还是长歌教大的呢,这么不了解她。”

伸出一根手指,“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逢单摇头。

“就是一根筋的意思,长歌就是这个。”又再叹一口气,“所以只能等着我长大来争取了,唉!”

逢单点头,“那小皇子要好好加油了。”

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笑容灿烂。

有时候,并不是不了解,而是因为太了解了。

长歌走在秦子期身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从来不知道将军府里居然有着这么错综复杂,七转八弯的地道,看这样子,修了还不是一年两年了。

秦子期侧头看她,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样比较容易掩人耳目。”

长歌揉了揉额头,“我不是奇怪这个,我只是奇怪,你是如何不为人知的修了这么多地道?”

秦子期抿嘴笑了,“这个将军府是我画的图纸修建的,建完之后皇姐才赐给你的。”

怪不得,长歌看了他一眼,“原来你和秦子蓉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那当然,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长歌朝四周望了望,“这地道的布局,暗含五行八卦之术?”

秦子期停下脚步来,望向她,有些惊奇,“你能看出来?”地道之中光线昏暗,不易认路,更何况,长歌一直跟在他身后,基本上没有绕过叉路口,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能就能看出来。

而且,据他所知,她似乎并不精于此道。

长歌左右跨了几步,正在丈量方位,闻听此言,抬眸一笑,“此处与行军布阵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挺有趣的。”

秦子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将军,如果我是女子就好了。”

长歌一怔,“为何?”

秦子期扬眉轻笑,“若我身为女子,便不能再与将军做夫妻,我希望做将军的对手,有将军这样的对手,必定轰轰烈烈,活得精彩无比。”

长歌也跟着弯了嘴角,“你身为男子,秦子蓉一定是引为平生憾事,否则她又怎么会在朝中与平王相斗多年,至今仍不能安坐帝位?若能有你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秦子期偏头看她,“我以为你并不关心朝中之事。”

长歌一笑,没有再说话。怎么可能不关心朝中之事,长蓝可就活在那权力**的漩涡中心。

地道的尽头,竟是一处建在半山腰上的木屋,长歌微微侧耳,已经能听到人的呼吸声,长短不一,应该不止一人。

她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我就不出去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秦子期点头,“好。”

走出几步,又回起头来看她,唇角带起一抹笑意,“将军,你总算也等了我一回。”也不等她反应,转身便往前走去。

长歌站在原地,看他清俊身形,渐渐消失在转角之后。

她其实早已经习惯看人的背影,只不过,不是他而已。

大概过了盏茶功夫,秦子期就回来了。

长歌看他,“这么快?”

他的神情有些怅然,走过来,将头轻轻靠到她肩上,长歌身形微微一僵,终是没有把他推开。

他安静的靠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灿然一笑,“我们走吧。”

放弃某些东西,总比得到的过程容易。他曾经用了二十年去追求和经营的,如今,只不过挥挥手,便放掉了。

“这样轻松就可以放手的,说明真的不是很重要,对吗?”他浅浅莞尔。

走出地道之前,秦子期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先前走过的路。长久过后,终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地道上方一块三角形的石头上。

两人闪出地道之时,已经能听到轰隆隆的倒塌之声。

长歌拍了拍身上泥土,“将军府那么多人,居然无人知道这地下暗藏机关!”

秦子期拭了拭眼角,“那是因为,将军你从未将心思花在将军府。如果你问,我会说的。”

长歌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你哭了。”不是问句,是陈述。

秦子期侧过头去,“就算已经决定要放弃,但是长期倚持的东西,突然间没有了,总有些帐然若失。”

从这一刻起,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唯一拥有的,便只有眼前这人了。

他的嘴角,绽开浅浅弧度,人生难得全心投入一回,就算到最后,仍是花落梦残,也不枉曾经尽情燃烧过。

皇宫中,檀香阵阵。

秦子蓉看着子期,一袭白衣,将他的肌肤衬得剔透如雪,忍不住泛起笑意,“决定了?”

秦子期点头,“我的心意一如当年,从未更改。”

秦子蓉看着他,“你们,圆房了吗?”

秦子期的脸红了又红,微微摇头。

秦子蓉眉梢稍滞,又缓缓舒展,“有些事,你纵然有恨有怨,但以后你总会知道,皇姐是为了你好。”

秦子期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子蓉继续道,“再怎么样,朕也是你的姐姐,你孩儿的姑姑。若然你与她有了女儿,总该会告知一声吧?”

秦子期的眼神,微微黯然,“如果真有如果,子期定然会告知皇姐。”

“她呢?”

“去了以前蓝妃住的地方。”

秦子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再去和你四皇姐告个别吧。”

宫中一切依旧,仿佛在某一个回眸间,还能看到长蓝欢快奔来的身影。

长歌的手指,轻轻抚过。

他坐过的椅子,他用过的梳妆台,曾经映照过他容颜的镜子……

她带着长蓝,几乎踏遍了整个丰临,可是唯有这里,是他住过最长的地方。也是她在腥风血雨中,想起来便会微笑的所在。

可是如今,在她的眼中,已经惨淡了颜色,变得如此荒凉。

门“吱呀”一声推开,有人站在了门口。

长歌身形未动,只是拿眼睛,将这房中的一切一遍一遍临摩。

从此,刻在心间,再不来见。

“长歌!”秦子蓉的声音响起。

长歌回过头来,看了她良久,终于,曲腿跪下,“臣,参见皇上。”

她的背,挺得笔直,她的声音,不卑不亢。

秦子蓉看着她,思绪却飞回到了很久的从前。

那个时候,她揽着她的肩,醉眼朦胧,“秦子蓉,你别给我来皇上那一套,你是皇上你就了不起了啊,还不是照样要吃喝拉撒,生老病死。”

想起她给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得了,你小样别装了,累了借肩膀给你靠靠,嗯,你哭了我也会当没看见的。”

也想起,两人过招时,她给了她重重一拳,打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然后跳起来,“喂,没把你打成内伤吧?你武功太不济,以后别找我比试了。”

她想起很多很多的从前,嘴里吐出的却是,“平身。”

长歌一脸淡然,微微低头,“若然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告退。”

“长歌,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了吗?就为了一个不是你弟弟的人?”

“从前?”她从她的身边走过,“我们有过从前吗?皇上,臣早已经忘了。”

她一步步走过,渐走渐远。

就像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不能再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秦子期走出宫门,老远的便看见长歌斜倚在一颗老树的树干上,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快步走向前,“你等很久了?”

长歌摆手,“不,就一会儿。”看向他身后几个侍卫提着的东西,眨了眨眼,“又得了很多赏赐?”

秦子期也跟着回头看了看,“皇上和四皇姐怕我去那边生活不习惯。你如果不喜欢,我们不带走就是了。”

长歌笑笑,“白送的东西,干嘛不要。”扫了他一眼,又说,“就算不喜欢,再转卖给人便是。”

秦子期抿嘴而笑,御赐的东西再拿去转卖,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一日易逝,长歌这才知道,原来晚上更不好过。

末梢从她一回来,便捂着脸生闷气,原因无二,她今日出去得太早,没来得及给他做馒头。

长歌叹气叹气再叹气,为嘛就这么一个小不点她也得罪不起呢。

于是,洗手和面做馒头,再低声下气,软言轻哄,只差没有彩衣娱亲了。

某位皇子大少爷,终于给了面子,勉为其难的啃了几口,然后,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她不撒手,美其名曰,白天欠下的,晚上补起来。

长歌无奈,只得再行暖床之差事。

“长歌,”末梢缩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你今天去皇宫了是不是?”

长歌拍拍他的头,“乖乖睡觉。”

他努力仰起头来,看着她,“我知道你去了。”

“哦,我们末梢原来这么聪明啊!”

他靠回她胸前,“我听见了,长歌这里在哭。”

长歌退开少许,捧起他的脸来,“末梢,你是不是听谁说过什么?”以他的年龄,说出这些话来,的确有些怪异!

末梢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了泪意,“逢双哥哥说的,你每次来见爹爹,都是在笑,可是逢双哥哥说,你在哭。你哭不出来,他就帮你哭。”

“逢双?”长歌看着他,逢双是逢单的双胞哥哥,放在长蓝身边保护他的。印象里,沉默少言,每次见她,都是低着头。后来,逢双死了,死在末梢溺水的时候。

“嗯,逢双哥哥在水底下抱住我的时候,告诉我,以后,要帮他为你哭。”末梢的小手,揪紧了她的衣裳,“长歌,逢双哥哥说你最喜欢的是爹爹,以后,你不要最喜欢爹爹了,你改喜欢末梢好不好?”

“傻孩子!”不知道是在说末梢,还是在说逢双,长歌只觉得,眼睛很涩。

末梢努力抬起头来,“或者,你喜欢逢单哥哥,或者我最讨厌的皇子姑父也行,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长歌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执着有什么错,可是此刻,却觉得不安。她的眼睛,一直望着一个方向,欠下了多少被忽略的风景。

就算不能欣赏,至少,不应该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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