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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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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律没有见到姬林,干脆转头离开,想看看潞子仪歇息了没有,把刚才遇到文潞的事情与潞子仪说一说。

潞子仪如今虽然在会盟营地,但是不宜透露身份,因此乔装改扮成侍女的模样,本是要跟着祁律的,不过这些日子,潞子仪都住在武曼的营帐中。

燕饮是潞国国君发起的,潞子仪自然不能露面,便一个人呆在营帐之中。过了子夜,武曼便回来了,因为是燕饮,自然要饮一些酒水,稍微有些上头,面颊有些发烫。

他走进营帐,帐中昏沉沉的没有点灯,武曼还以为潞子仪已经睡下了,便也没有点灯,摸黑往前走,因着酒气上头,有些不稳,脚下突然绊了一下,还以为要摔倒,哪知道突然被人一把抱住。

武曼抬头一看,竟然是潞子仪,潞子仪还没有睡下,搂住了武曼,笑着说:“大司马如何这般不小心。”

武曼眼看着潞子仪,不由咳嗽了一声,因着潞子仪还是一身女装,他身材高挑,穿女装的时候给人一种小白兔的错觉,武曼又饮了一些酒,乍一眼看到潞子仪,顿时生出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刺激着武曼不争气的心率。

武曼连忙说:“你怎的不点灯。”

潞子仪笑了笑,说:“大司马出去应酬,子仪独守空房,为何还要点灯。”

武曼说:“甚、甚么独守空房?”

潞子仪说:“大司马要反悔不成,咱们合卺礼都行了。”

武曼强调说:“合卺酒都没饮,算什么行合卺礼?”

潞子仪笑着说:“怎么,听大司马的语气,仿佛有点遗憾。”

“谁遗憾?”武曼瞪着眼睛说:“我要睡了。”

潞子仪立刻跟上来,凑到武曼耳边,轻轻呵了一口热气,说:“那子仪伺候夫君更衣?”

“腾!”武曼只觉自己头顶冒烟,脸颊烫的好像煮过一样,眼神却越发的不能坚定,看着潞子仪女装又温顺的模样,心里仿佛揣了一只毛兔子,干脆一咬牙,一把搂住潞子仪。

潞子仪轻笑说:“夫君好着急呢。”

武曼知道他在调笑自己,可是武曼真的很吃潞子仪这一套,尤其是潞子仪一脸楚楚可怜,仿佛一只小白兔一样盯着自己的模样,再怯生生的喊一声夫君,武曼立刻便会被喊得通体舒畅。

武曼搂住潞子仪,分明是搂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但实则是将一只大灰狼抱在怀里。就在武曼下定决心,想要以身饲兔,不,狼的时候,突听祁律的声音说:“大司马歇息了么?”

武曼被祁律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拉回神来,赶紧一把推开潞子仪,潞子仪“啧”了一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武曼赶紧说:“我、我还没睡下,祁太傅有什么事,进来说话罢。”

祁律走进营帐,他其实不是来找武曼的,正是来找潞子仪的,便将自己遇到文潞的事情说了一遍。

祁律说:“不知潞太子可否有胞妹?”

武曼听他提起文潞,便说:“是了,我险些忘了,今日宴席之上,的确有个和潞太子长得十分形似的女子,只不过比潞太子娇小许多。”

潞子仪有些吃惊,微微眯眼说:“的确是小妹。”

祁律说:“那看来文潞姑娘没有说谎了。”

潞国国君是篡位上位的,一直在打压潞子仪这个太子,不过潞子仪的妹妹是女子,潞国没有女子上位的先河,所以潞国国君没有打压文潞,潞子仪逃出潞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文潞了。

潞子仪眯着眼睛说:“这个贼子,竟然想用小妹笼络人心。”

祁律说:“潞国国君想要将文潞姑娘和亲给天子。”

潞子仪冷笑一声,随即拱手对祁律说:“祁太傅,小妹素来体弱多病,子仪又逃亡在外,不便与小妹相认,还请祁太傅能照看小妹一二。”

祁律点点头,说:“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是律力所能及之事,都会尽力照看的。”

潞子仪又说:“子仪之事,也请祁太傅对小妹保密。”

武曼说:“怎么,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妹妹?”

潞子仪摇头说:“这倒不是,但小妹现在身在潞国阵营,小妹天生又没什么心机城府,倘或让她知晓了子仪还活着的事情,恐怕小妹会不经意透露出去,坏了天子大计,到时候也会牵连到小妹,反而十足危险。”

潞子仪说的有道理,天子想要扶持潞子仪上位,目前还在保密阶段,知道的人很少,倘或让文潞知道潞子仪还活着,对文潞来说也很危险。

祁律答应了潞子仪,时辰不早,很快便离开,回去就寝。

祁律一走,武曼忍不住说:“你与你的妹妹当真长得太像了,燕饮之时潞国国君引荐文潞姑娘,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你偷偷跑了出来。”

潞子仪听,眯着眼睛靠近武曼一步,距离近了,什么娇小的感觉都荡然无存,武曼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潞子仪的面容。

潞子仪扬起一个笑容,说:“那敢问大司马,是子仪深得大司马之心,还是家妹更得大司马之心。”

武曼一愣,突然觉得潞子仪的目光有些危险……

天子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天子营帐,很快便昏睡了过去,变成了小土狗,第二天天亮才变回来。姬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昨晚太匆忙了,根本没来得及躺在榻上,摔在地上便昏厥了过去。

天子认命的从地上爬起来,天气很凉,躺了一晚上营帐地板,肩膀直疼,活动着肩膀子坐在榻上,只觉得自己也是忙得很。

天子洗漱更衣之后,便想起了祁律,昨日晚上撩得好好儿的,突然便到了子时,姬林这才不得已放弃了和祁律亲密,赶紧临阵脱逃,如今想起了昨日祁律情动的模样。

姬林轻笑一声,对寺人说:“去看看祁太傅醒了没有,倘或醒了,请太傅来共用早膳。”

寺人立刻应声,说:“是,小臣这就去。”

寺人风风火火的来到祁律的营帐门口,祁律刚刚睡醒,打起帐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寺人恭敬的上前,笑眯眯的说:“太傅您醒了?天子请您过去共用早膳呢。”

祁律听到“天子”二字,那心里真是火大,昨日天子“管杀不管埋”,简直从头到尾贯彻着撩完就跑的渣男作风,还用同样拙劣的箭伤复发借口搪塞自己。

祁律眼眸微微一动,挑眉笑着说:“有劳大人回禀天子,便说……律实在繁忙,不得空闲,请天子自个儿用膳罢。”

说完,祁律施施然便走了,往膳房的方向而去。

姬林穿戴整齐,坐在案几边上一面批看文书,一面等着祁律过来用早膳,很快寺人便回来,姬林侧头向外看了看,只见到寺人走进来,没看到祁律走进来,奇怪的说:“太傅呢?”

寺人战战兢兢,一头都是冷汗,支支吾吾的说:“这……太傅……太傅……回天子的话,祁太傅说他不得空,所以请……请天子自个儿用膳罢。”

怪不得寺人支支吾吾,这天底下从来都是天子传召,士大夫立刻觐见的,别管多忙,别管身在何处,那不都要颠颠的跑过来谒见才是么?而祁律竟然说没空。

姬林眼皮一跳,心想着难道是祁太傅闹别扭了,自己昨晚突然跑掉,一句话也没说。

姬林又问:“太傅正在忙甚么?”

寺人又是支支吾吾,他过去的时候祁太傅正好早起,看起来也不是很忙,十分悠闲,伸着懒腰,也没什么急事,说完自己不得空之后,好像……

寺人说:“好像……祁太傅好像朝膳房的方向去了。”

姬林干脆站起来,准备亲自往膳房走一趟。

祁律拒绝了天子,直接身心巨爽,笑眯眯的往膳房而去,虽然他拒绝天子说自己很忙没空,但其实祁律闲的长毛,所以打算去膳房给自己做点好吃的早点。

祁律进了膳房,挽起袖袍净了手,刚要做早点,便听到有声音从膳房的室户传进来,似乎有什么人在膳房的室户外面吵闹似的。

会盟营地的膳房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因为会盟需要准备各种宴席,所以会盟营地的膳房一点子也不能将就,只不过膳房登不上大雅之堂,所以位置偏僻了一些。

膳房的室户后面是仓库,一般没人过来走动,那里鲜少有什么声音,更别说如此吵闹了。

祁律趴在室户上往外一看,室户外面果然簇拥着一些人,看模样应该是潞国的士兵。

几个潞国的士兵围成一个圈儿,调笑着甚么,口中说:“听说她是咱们潞氏的国女。”

“是了,还是国君的亲侄女儿呢。”

“什么国女,要我看,落魄的仿佛是个女酒!”

“女酒都比她强!你们不知罢,昨日里国君将她引荐给了周天子,结果人家周王根本看不上她!”

“国女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周王竟然都看不上?”

那些潞国士兵身材高大,围成一个圈儿,圈子里一个人影跌倒在地,祁律看不清那个人影,不过听他们的口气,瞬间也明白了,那圈子里的人影,可不就是潞子仪的妹妹文潞么?

因为潞国国君打压潞子仪的事情,文潞在国中的地位想来也不怎么好过,就连这些侍卫都能调戏文潞。

文潞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人群中,说:“别、别碰我!”

“哈哈!你看她吓得那个模样!”

“怎么,人家周王看不上你,哥哥们看得上你,要不要跟了哥哥们?”

“就是啊,嫁给周王有什么好?我听说周天子虽只能有一个夫人,但是妾夫人成群结队,周人美女如云,一个个温柔似水,才不稀罕你这样的。”

祁律昨日答应了潞子仪照顾他妹妹,如今看到文潞被人欺负,自然是要帮忙的,又听到那些潞国的士兵说周天子“三妻四妾”,当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室户。

祁律离开室户,不过并非是不管这个“闲事儿”的,他走到膳房里面,打开一个大桶,登时屏住呼吸,嫌弃的要命,将自己的袖袍挽的仔仔细细,宽大的袖袍一点子也不掉下来,这才用大瓢舀了一勺桶里的水。

那水又是浑浊又是油,自不必说了,正是膳房里不要的泔水,膳房有许多污水,这年头可没有污水管道,不能自动排走,所以不用的水都储存起来,定时会有仆役拉走。

祁律舀了一大瓢泔水,屏住呼吸小跑到室户旁边,“哗啦——”一声,毫不含糊,直接朝着那些潞国士兵兜头倒下去。

“啊!!”

“好臭!”

“甚么鬼东西!?”

“是谁在哪里?!”

潞国士兵全都惨叫起来,仿佛杀猪一般,又油又臭的泔水顺着他们的铠甲往下流,还有几个没有戴头盔的,泔水直接浇在他们的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流淌,别提多恶心了。

潞国士兵们在这里嚣张,调戏文潞,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人,他们哪里知道天子太傅专门喜欢下厨房,就喜欢自己亲自理膳,有事儿没事儿往膳房里钻,因此正好被祁律撞了一个正着。

几个潞国士兵大叫着转过头来,看向祁律,恶狠狠地说:“你他娘的哪来的膳夫?!”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你他娘的出来!”

祁律泼了泔水,看着那些潞国士兵仿佛落汤鸡的模样,趴在膳房的室户上,还笑眯眯的朝他们招手,说:“实在对不住,我是洛师之人。”

“洛师的膳夫?”

“啐!一个糟粕理膳的,你也敢管闲事儿?!”

“你出来,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些潞国人显然不知祁律的身份,祁律虽然穿着一身太傅的衣裳,但是他趴在室户里面,从潞国士兵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祁律的上半身,祁律的袖子又卷了起来,为了方便也没有戴官帽,那些人自然以为祁律是个小白脸的膳夫。

祁律笑眯眯的说:“律不出去,律若是出去,怕吓死了你们。”

潞国士兵恶狠狠的说:“小子!你过来!你出来!”

“他娘的,不出来,我们就进去!”

那几个潞国士兵叫嚣着,便要绕到正门,冲过去教训祁律,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些膳夫们进了膳房,准备整理午膳需要的食材,便听到了叫嚣的声音,立刻冲过来说:“太傅!太傅怎么了?”

潞国士兵们一听,说:“太傅?甚么太傅?”

其中一个潞国士兵恍然大悟,惊恐的说:“你……你就是周人那个……喜欢、喜欢理膳的太傅?”

祁律仍旧笑眯眯的趴在室户上,说:“律正是。”

那几个士兵一听,也不管一头一身都是泔水了,吓得立刻调头便跑,将文潞一个人扔下,不见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潞国士兵全都跑了,祁律这才从膳房里面绕出来,对文潞说:“潞国国女无事罢?”

文潞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是土,脸上也有些灰土,蹭了蹭自己的脸面,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脸面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祁律,想必是祁律方才英雄救美,让文潞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

文潞的声音很小,怯生生的说:“多谢祁太傅。”

祁律完全没有注意文潞的表情,说:“无妨,国女不必多礼了,国女下次倘或出来,记得身边带上一个侍女。”

文潞点了点头,又谢过祁律,瞄了祁律一眼,表情更是怯生生的,说:“祁太傅相救,文儿不知该如何报答祁太傅。”

祁律没当一回事儿,说:“律又没图报答,潞国国女不必放在心上,国女的手心擦破了,还是快些回去上药罢。”

文潞跌在地上蹭破了掌心,此时掌心里又有很多土,需要包扎清理一番才是,文潞点了点头,但好像舍不得祁律,又看了祁律两三眼,这才转头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文潞的衣襟一抖,飘悠悠掉下来一样东西,随着深秋初冬的冷风,一下飘到了祁律脚边,竟是一块软绵绵滑溜溜的帕子!

祁律见到文潞掉了手帕,赶紧弯腰捡起来,朗声说:“潞国国女,你的帕子掉了。”

文潞听到祁律的话,微微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当没听见,埋头便跑了,耳根子直发红。

因着祁律英雄救美,文潞似乎对祁律生出一些小小的心思,然而祁律这个人在感情方面一向比较木讷,完全没有注意,心中十分奇怪,自己分明都这么大声了,为何潞国国女还是没听见,帕子也不要了,转头便跑,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似的。

文潞很快没了踪影,祁律攥着帕子站在原地,是丢也不好,留也不好,最后只好准备将帕子掖起来,等会子找个侍女,给文潞送过去。

祁律将那香香软软的帕子塞在怀中,哪知道就这么巧,姬林来找祁律,正好看到他塞了一方香香软软的帕子在自己怀中。

天子立刻走过去,说:“太傅不得空闲与林儿用膳,竟然在这里会面佳人?还掖了一条帕子?”

说着,也不让祁律把帕子掖起来,直接拽了出来便要丢掉,祁律连忙说:“别丢别丢。”

姬林更是吃味儿,吃味到可以飞起来,祁律说:“这帕子是潞国国女的,方才国女走得匆忙,落下了帕子,律正想给送回去。”

姬林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潞国国女是谁,可不是昨日里潞国国君给自己引荐,想要用来和亲的那个女子么?与潞子仪长得十分相像。

姬林听说了原委,瞬间警铃大震,方才祁律英雄救美,那潞国的国女怕是已经春情大动,所以故意把手帕落下来,就是想要祁律归还手帕,这样一来二去,便可有不少交集和互动。

而祁律天生少根筋,根本不知潞国国女的心意,若是把帕子送回去,姬林不知道又要吃多少味儿呢。

姬林抢了帕子,没有丢掉,但是也没有还给祁律,说:“这种东西没收。”

他说着,正好看到武曼带着一对虎贲军正在巡逻死角,专门往营地偏僻的角落巡查,唯恐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捣乱营地。

姬林远远的看到武曼,立刻说:“大司马。”

武曼听到天子叫自己,快速跑过来,拱手说:“天子有什么吩咐?”

姬林便将那条帕子塞在武曼手里,说:“潞国国女遗失了帕子,你把帕子给国女送回去。”

武曼一脸迷茫,潞国国女?帕子?还让自己送回去?

不等武曼反应过来,姬林已经拉着毫无觉悟的祁太傅离开了,只留下武曼一个人,握着香香软软的帕子站在原地。

武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只好认命的让虎贲军继续巡逻,准备找个侍女去送帕子。他握着帕子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喃喃的自语,说:“潞国国女……那不就是黎子仪的妹妹么?长得好生娇小……”

文潞是真的娇小,比潞子仪穿女装的时候还要像小白兔。武曼刚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耳畔一热,有人对着自己的耳朵喝了一口热气,刺激的武曼一个激灵。

随即一个声音在武曼耳边沙哑的笑着说:“夫君说谁娇小?”

武曼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潞子仪仿佛背后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还把自己刚才的话给听了去,笑得一脸“阴森”……

夜色暗淡下来,会盟营地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月光透过阴云照射下来蒙在黑影的身上,将黑影的脸面映照了出来,竟是正在被软禁的晋侯!

晋侯鬼鬼祟祟的出了营帐,没有走多远,来到一处营帐背后,很快又融入了昏暗之中,营帐遮蔽了所有的月光,只能隐约看到那营帐背后,除了晋侯还有一个人影,却看不清黑影的容貌。

晋侯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说:“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出的甚么馊主意?!你不是说假物天子的事情,万无一失么?结果现在好了,天子发现了,孤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险些命都不保!”

那黑影阴沉着嗓音,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沉沉的说:“是晋公您自己不小心,这能赖得了我么?我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

晋侯愤怒的说:“不能成功都是狗屁!你小心孤把你供出去,咱们就一拍两散,谁也掏不到甚么好处!”

黑影却说:“晋公不要着急。”

“不着急?”晋侯恶狠狠地说:“你是不着急,因着孤没有把你供出去,你若是把孤惹急了,孤就到天子面前告发你!”

黑影沉沉的笑了一声,说:“晋公稍安勿躁,我自有法子帮你除掉天子。”

晋侯冷冷的说:“天子?除掉一个天子还不够,天子身边的那个祁太傅,也让孤出尽了丑态,孤也要他的命!”

黑影幽幽的说:“是了,还有那个祁律。祁律的确是个绊脚石,那正如晋公所说,咱们便先用祁律开刀……”

祁律在膳房里忙碌,便看到有一个人影躲在膳房门口,怯生生的往里看,祁律起初还以为是甚么可疑的人物。膳房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却总是喜欢在饮食里动手脚,所以膳房说起来也是“军机要地”,尤其是会盟大营的膳房。

祁律留了一个心眼儿,眯着眼睛,立刻大步走出膳房,一把抓住那鬼鬼祟祟的影子。

“呀!”对方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似乎受了惊吓,祁律定眼一看,惊讶的说:“潞国国女?”

原来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之人,竟然是潞国国女文潞。文潞被祁律抓着手腕,登时脸上发红,一张巴掌大的脸蛋殷红一片,垂低了头,唇角却有些欣喜的上扬着,一脸的羞怯。

祁律连忙松开手,说:“不知潞国国女来膳房是……?”

文潞抬起头来,她比祁律矮了不少,身材十分瘦削,小心翼翼的说:“上次……上次太傅救了文儿,文儿还没有感谢太傅。”

祁律摇头说:“国女太客气了,律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没有图甚么感激。”

祁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是了,国女上次丢失的帕子,可送回去了?”

当时帕子被姬林拿走了,交给了武曼,不知武曼有没有给文潞送过去,文潞一听,脸上有些尴尬,她的本意是想请祁律送回来,两个人一来二去便有了话题,可以多说几句话,多见几次面。

但哪里知道祁律如此不解风情,文潞有些失落的说:“收……收到了,多谢太傅。”

祁律点点说:“国女不必言谢了,膳房油烟重,律听说国女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去罢。”

文潞是专门来找祁律的,因着祁律太不解风情,哪知道刚一见面,祁律却催着文潞回去,文潞怯生生的说:“文儿……文儿对理膳有一些兴趣,不知……不知祁太傅可否教导一二。”

祁律吃了一惊,没成想文潞竟然想要理膳。

潞国是赤狄人,但是和中原的理念一样,有权有势的人是不下厨的,潞国国女因着是潞子仪的妹妹,所以处境有些落魄,但就算如此落魄,也从未下厨做过饭。

其实文潞对理膳一窍不通,她只是想要多多亲近一些祁律,所以才硬着头皮来了膳房。

文潞生怕祁律拒绝自己,便说:“文儿、文儿真的很是喜欢理膳。”

祁律完全忽略了文潞那爱慕且怯生生的眼神,很随和的点头说:“既然潞国国女喜爱理膳,自然可以。”

文潞欢喜异常,连忙跟着祁律走进膳房,怯生生的说:“多、多谢祁太傅。”

文潞根本不会理膳,以前也没有理膳的经验,别说是佐料了,就连食材也认不全,全不是喜爱理膳的模样,祁律一时间有些头疼,说:“这样罢,律再为国女师范一次。”

文潞硬着头皮点点头,瞥了一眼祁律,祁律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认真的开始做示范,一面示范一面讲解,膳房里到处都是油烟,膳夫们正在忙碌晚膳,完全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息可言。

祁律正在做示范,突然“嘶……”了一声,似乎被甚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锅的木把手,把手上有一块木刺翻了起来,方才祁律没有注意,虎口正好撞在木刺上,登时流了不少血,木刺还扎进了祁律的虎口里。

“呀!”文潞一眼便看到了,连忙抓过祁律的手,说:“祁太傅,你的手受伤了!”

流血不是很多,但是木刺扎在里面,一动就疼,祁律嘶着冷气,文潞赶紧说:“太傅不要动,文儿帮太傅把木刺拔/出来。”

文潞动作很小心,将祁律虎口上的木刺挑出来,又小心翼翼的给祁律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包扎起来。

文潞仔细的给祁律包扎伤口,笑着说:“伤口包扎起来,这样太傅理膳的时候便不会碰到了。”

祁律看了看手掌,文潞姑娘十分细心,包扎的也很是讲究,不松不紧刚刚好,便说:“劳烦潞国国女了。”

文潞还想趁着包扎的时候,与祁律多说几句话,没成想祁律刚刚包扎好,便准备回膳房继续理膳,他的食材还在腌制着,着急回去料理。

祁律站起身来,说:“律已经没事,只是一些小伤,那咱们回去继续理膳罢?”

文潞一听,脸色僵硬的厉害,眼皮狂跳,膳房那地方油烟实在太大了,根本不适合文潞,而且这个年代的厨具都非常重,文潞身材单薄,根本举不起来那些食具,理膳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就是想要和祁律多说几句话而已。

文潞支吾了一声,说:“今日……今日劳烦祁太傅了,便先这样,不耽误祁太傅理膳了。”

祁律点点头,说:“那律便先回膳房了,潞国国女对理膳的技艺十分生疏,倘或想要习学,还要多多练习才是。”

文潞眼皮更是狂跳,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祁律一点子也没有留恋,直接离开,又匆匆往膳房而去了。

祁律进了膳房,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的食材,他心心念念的食材不是旁的,正是鸡架子!

无错,就是鸡架子,连鸡肉都不是,而是鸡架子……

马上便要用晚膳,所以膳夫们格外忙碌,今日有一些鸡肉的膳食,膳夫们将鸡肉剔下来,鸡架子便剩了。

祁律看着好几个鸡架子,上面还有好多肉,如果这么扔了实在浪费,如果不扔,通常都是用来熬汤底等等。不过用鸡架子熬汤地实在太普通了,所以祁律今日打算做一个不普通的,能将鸡架子瞬间变成美味儿。

当然是——烤鸡架!

鸡架子的肉比较小,但是靠近骨头的肉最是美味儿,会连带着很多肉筋和油,啃起来就是比单纯的肉要多了一重滋味儿,这个鸡架便是如此。

祁律把膳夫剔剩下来的鸡架全都汇聚起来,用佐料给腌制上,研制得透透的,这烤鸡架之所以如此的香,一来是佐料进味儿,二来是烤制之前还要经过一个特殊的步骤,当然是炸了!

祁律将鸡架子过油稍微炸一下,然后再烤炙,给鸡架子刷上浓浓的酱料,过了油炸锅的鸡架喷香四溢,经过火烤,那油润的味道简直是淋漓尽致。

等鸡架烤好之后,祁律又在上面刷了一层秘制酱料,撒上藙子粉,膳夫们不知祁律拿了鸡架子去做什么,还以为祁太傅要熬汤喝,哪知道没一会子,一股子香味充斥着整个膳房,而且越来越香,谁也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鸡架子,竟然也能如此美味。

祁律烤了几只鸡架子,放在承槃之中,鸡架子没有肉,吃起来却十分美味儿,正好做下午的小零食,祁律端着刚刚出炉香喷喷的烤鸡架,便往天子营帐而去,准备给天子在晚膳之前加个餐。

还有几日便要和潞国会盟了,姬林正在和虢公忌父探讨营地步兵的事情,祁律进来的时候,虢公忌父正好离开天子营帐。

祁律眼神很尖,一眼就看到了虢公忌父唇角的伤口,惊讶的说:“虢公,你的唇角破了。”

虢公忌父面色稍微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说:“天、天气有些干燥,我……祁律老弟你做了什么美味儿?”

虢公忌父连忙打岔,祁律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忌父膳房里还有几只烤鸡架,如果虢公想食的话,可以直接从膳房拿,虢公忌父已经匆忙的说:“忌父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祁律一脸纳闷,眼看着虢公忌父快速逃走,奇怪的说:“难道虢公不喜欢烤鸡架?跑得这么快……”

祁律端着承槃走进去,虽然虢公忌父“不喜欢”烤鸡架,但看来天子是喜欢的,姬林闻到了那喷香的炙烤气味儿,立刻便饿了,笑着说:“太傅带了什么美味儿来?”

他说着,定眼一看,惊讶的说:“鸡架子?”

天子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但唯独没吃过鸡架子,毕竟谁会给天子吃鸡骨头,天子便是吃鸡肉,也是吃最好的肉。

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尝尝看,别看这鸡架子没什么肉,但是经过烤炙,那绝对是下酒的美味小食,和日前天子喜爱的麻辣卤味儿一样好食。”

姬林对祁太傅是深信不疑的,祁太傅说好吃,那一定是好吃。

祁律端着承槃,刚要放在案几上,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有些眩晕,手一颤,险些将烤鸡架直接折翻在地上。

姬林眼疾手快,一手接住承槃,另外一手一把搂住要摔倒的祁太傅,赶紧扶着他坐在席上,说:“太傅,怎么了?”

祁律晃了晃头,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突然感觉有些头晕,就好像贫血的感觉,一瞬间站不住,但眼下已经恢复了。

头虽然不晕了,心跳却有些快,微微心慌,好像喝多了咖啡或者奶茶的兴奋感,胃中还略有些火烧火燎的不适。

祁律摇摇头说:“没甚么,兴许是天气凉了,律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这些天的确有些冷,尤其还是在长子邑的郊外,这四周都是荒野,营地风大,一到了晚上冷的很,祁律前些便有些打喷嚏,却没当回事儿,这会子怕是加重了。

姬林十分担心,把喷香的鸡架子放在一面,低头一看,正好看到祁律包扎着伤布的掌心,连忙托起祁律的手,说:“你受伤了?”

祁律的右手包扎着伤布,不过并非什么严重的伤口,祁律说:“在膳房理膳的时候不小心被木刺扎了一下,有些流血,潞国国女已经给律包扎过,没甚么事了。”

姬林一听,皱眉说:“潞国国女?”

他说着,脸色沉下来,又说:“怪不得太傅身上会有一股子香粉的味道,明明是从膳房而来,却带着一股子女子的香气,这些日子太傅与潞国国女走得很近呢。”

姬林距离祁律很近,便闻到了那股子香喷喷的味道,和那日手帕上的味道十分相似,心里登时吃味儿,口吻也酸的厉害,占有欲作祟,姬林又说:“寡人不允许太傅与那潞国国女走到如此之近。”

祁律胸口越发的憋闷,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听着姬林那霸道的言辞,微微蹙眉,脱口而出说:“不允许?天子不也有自己的秘密么?晚间从来不见人,还用箭伤搪塞于律。为何却这般约束旁人?”

姬林一愣,没成想祁律突然提起“箭伤”的事情,而且平日里祁律从来不大声说话,也从来不和人争吵,今日竟然突然露出暴躁的表情。

祁律说完,也有些吃惊,奇怪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暴躁,胸腹中那种火烧的气息更加明显了,越发的烦躁,还咳嗽了起来。

祁律赶紧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拱手说:“律失礼,先告退了。”说完,匆匆转身离开了天子营帐。

祁律从天子营帐中出来,冷风嗖嗖的吹着祁律的衣袍,这才让他心里的火气微微下降一些,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发脾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吵架?

可是祁律素来也知道,天子喜欢吃味儿,平日里没少吃味儿,祁律从没因这个事情生气过,今日却觉得心中躁动不已,火气噌噌的往上拱,很多奇怪的话脱口而出,越发的不像自己了。

祁律不喜欢和旁人吵架,因为和旁人吵架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吵架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有的时候需要腹稿,嘴笨还不行,万一表达不出来,气的可是自己,所以祁律从来不和旁人吵架,实在太麻烦了。

而近日,他特别想要吵架,胸中的淤气怎么也排不干净似的。

祁律想到方才姬林被自己“骂”了的呆愣模样,活脱脱一只委屈死了的小奶狗,心中那种淤气更加烦躁,干脆闷头走到膳房。

膳夫们见到祁太傅这么快回来了,还笑着问:“祁太傅,烤鸡架如何?天子可爱食这口儿?”

天子?

< p>天子根本还没吃烤鸡架呢,祁律便离开了天子营帐,自然不知道姬林喜不喜欢吃这口。

祁律干脆拿了一只擀面杖,“砰砰砰”便开始捶丸子,只觉捶丸子当真是排解烦躁的好法子。

“咚咚咚!”

“砰砰砰!”

“梆梆梆!”

祁律对着牛肉馅一顿狠捶,反反复复的捶打,膳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祁太傅这是怎么了,干脆也不招惹祁太傅,默默地开始干活儿。

祁律从不到晚膳便开始捶打丸子,膳夫们做完了晚膳,祁律还在捶打丸子,已经捶出了很多。

潮汕牛筋丸虽然十足美味,但是祁律捶的也实在是太多了,膳夫们更是面面相觑,但是看到祁太傅脸色黑得仿佛锅底一样,所以都没阻止,眼看天色晚了,膳夫们都要“下班”了,膳房里的人越来越少,祁律竟然还在孜孜不倦的捶丸子。

膳房很快静下来,膳夫们全都离开,只剩下祁律一个人“梆梆梆”不停的捶打着丸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心里的淤气终于消散了不少,但是捶的肩背生疼,手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祁律干脆把擀面杖放下,定眼一看,刚才光顾着发泄,没有仔细看,如今这么一看,竟然已经满满一大盆的丸子,祁律眼皮狂跳,看来明日会盟营地要全天吃丸子了……

祁律眼看着天色不早,自己发泄的也差不多了,赶紧把膳房收拾了收拾,便准备回去歇息。他收拾着膳房,身上沉重的厉害,心中烦躁稍微少了一些,头却越发的疼了,不只是头疼,还有些头晕,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了上来。

祁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甩了甩脑袋,抬步往膳房外面走,刚走了两步,那种眩晕的感觉更加严重,祁律眼前的事物几乎摇摆着打转儿,明明站在平地上,却像是站在斜坡上一样东倒西歪。

“嘭!”

祁律身形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突然倒了下去,摔倒的时候还磕到了旁边的水缸上,登时撞到了额角,额角被撞破鲜血直流,顺着祁律的面颊滴在地上,而祁律竟然没感觉到疼痛,脑中一片麻木,昏厥了过去……

天子突然被祁律“骂”了,一脸呆呆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祁律已经告退离开,只剩下天子营帐的帐帘子微微摇摆着。

姬林站在原地良久,面容从“呆滞”,慢慢变得阴沉沉的,气愤的一甩袖袍,转身坐在席上,指着那只香喷喷的烤鸡架,微微蹙着一双剑眉,说:“太傅胆敢凶寡人?”

烤鸡架自然不会回答天子的话,只是静悄悄的默默的撒发着幽幽的美味,炙烤的香气十分特殊,带着一股子辛辣的味道蔓延在营帐之中。

姬林心中又是气,又是委屈。想他出生便是洛师的贵族,他的大父是天子,父亲是太子,后来父亲去世了,姬林变成了太子,这天底下怕是没人敢凶姬林。因着姬林的父亲去的太早,所以姬林的大父周平王对姬林十分宠爱,也不会急言令色。

姬林这辈子,被人害过,被人算计过,但从没被人凶过。他如今又已经成为了天子,经历过卫州吁的叛乱,打压过郑国,扶持公子冯成为宋公,更是平定了淮夷,这些事情是旁的君主一辈子也做不来的事情,而姬林在即位之后这么短短的一些时日里,竟然全都完成了。这也促使了姬林的性子慢慢变得高傲起来,越发的充斥着君主的高傲。

就是这样的天子,突然被祁律凶了一番,心里一时间当真是气愤难当。

姬林也没有去追,反而坐在席上,把自己的袖袍挽起来,抓起那只烤鸡架便啃,啃得模样十分“凶狠”,哪里还有一点子天子高贵金贵的模样,仿佛一头大野狼一般。

姬林一边愤怒的啃烤鸡架,一边心想,无错,都是祁太傅的错,祁太傅日日沾花惹草,还不自知,那文潞分明喜欢祁太傅,祁太傅又分明已经有了寡人,竟然还和文潞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倘或不是如此亲密,祁太傅的身上怎么会沾染那么浓烈的女子香气呢?

姬林一想起祁律身上那浓烈的女子香气,气的恨不能把鸡架子整个吞下去,连骨头一起啃了。

姬林虽然十足气愤,但那鸡架子一入口,味道当即是别提了,分明只是一个简陋的鸡架子,连肉也没有多少,但是经过祁律的妙手侍弄,竟是说不出来的美味儿。肉质紧实,外焦里嫩,一点子也没有鸡肉的腥味,也不觉得口感柴,酱料刷得恰到好处,尤其是这藙子,辣味儿适中,深得天子之心。

姬林喜欢食辣,但偏偏又不能吃太辣的吃食,所以祁律理膳之时都十分注意,不会做的太辣,但是又十分解馋。

姬林的眼神当即亮了,从大野狼变成了小奶狗,双手抱着烤鸡架,虽然弄得满手油乎乎,但只觉吃得十足过瘾,无论是咸香还是辛辣,那都是一点子不多,一点子不少的。

姬林这么吃着,眼神又快速的暗淡下来,这烤鸡架的口味,明显是祁太傅按照自己的口味烤的,如果是祁太傅自己食用,一定会烤的更加辛辣一些,毕竟祁太傅喜食麻辣,特别能食辣味儿。

姬林低头看着自己油乎乎的手掌,宽大的手掌捧着祁太傅精心为自己烤制的鸡架,只是一个鸡架子,却能看得出十足用心,方才的美味儿在口中瞬间荡然无存,姬林突然有些犹豫,寡人是不是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惹得太傅不快了?

姬林回忆了一下方才祁律的话,突然想起一句,祁律好像说了“箭伤”二字,姬林立刻站起来,说:“来人!”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自己走到营帐门口,寺人赶紧从外面跑进来,说:“天子,有什么吩咐么?”

寺人跑进来一看,天子身材高大,一身庄严的黑袍,微微蹙着眉,一脸严肃,分明是如此庄严肃穆的表情,仿佛在思量什么军机大事,可指节分明的手掌中,却托着一只……油乎乎的烤鸡架。

寺人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这烤鸡架的味道真香呢,一走进营帐立刻便能闻到,香的十足过分了。

姬林托着烤鸡架,说:“去把医官给寡人找来,快。”

“是是是。”寺人不敢怠慢,虽天子这面容,配着烤鸡架有些奇怪,但寺人也不敢质疑,立刻去找医官前来。

医官风风火火的跑进营帐,还以为天子抱恙需要问诊,毕竟天气越发的冷了,这变天儿的时候最容易着凉。

哪知道一跑进来,却发现天子坐在席上,脸色很正常,手中捧着一只烤鸡架,烤鸡架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帐中,愣是比肉的味道还要香,十足的勾人。

姬林见到医官进来,便说:“寡人问你,箭伤的事情,你可有透露给太傅?”

医官刚刚还沉迷在烤鸡架的香味中,突听天子这么说,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天子饶命啊,饶命啊!”

姬林正在啃鸡架,看到医官这个态度,登时食不知味起来,不用说了,医官的态度分明告诉姬林,太傅已经知道自己的谎言了。

天子仔细一想,登时有些心慌,太傅知道自己用箭伤做借口?一定以为自己在骗他,怪不得会突然发火。

姬林说:“寡人再问你,太傅是何时知道的?”

医官战战兢兢,说:“这……天子……天子第一次找小臣之时。”

姬林心中更是咯噔一声,心想坏了,坏大事了,原第一次便穿帮了,而自己完全不知情,却还用了第二次,怪不得太傅会如此生气。

“天子……天子饶命啊,”医官连连磕头,说:“太傅、太傅质问,小臣实在是顶不住太傅的威严,所以……所以……”

姬林现在心中烦躁得很,摆手说:“罢了,下去。”

箭伤的问题,是姬林自己想出来的,跟医官也没甚么干系,姬林并没有在医官身上撒火,让医官下去。

医官离开之后,姬林有些坐不住,把啃了一半的烤鸡架放在承槃中,立刻说:“打水来,寡人要净手。”

姬林想要立刻洗手,然后去找祁律解释,自己并不是有意骗他的,寺人风风火火的去打水,因为鸡架子太油了,又是烤又是炸的,需要一些温水净手。

寺人端着水盆子冲进来,姬林却蹙着眉说:“等等。”

寺人一脸狐疑的看着天子,姬林这会子又纠结了,虽自己的确用箭伤搪塞了祁律,但自己也没有做甚么坏事,不像祁律……

姬林复又坐在席上,将鸡架子抱起来再次啃了两口,一面啃一面想,祁太傅日日沾花惹草,让这个倾心,让那个倾心的,寡人不过抱怨一句而已,太傅竟然凶寡人。

姬林啃着,便说:“不洗了。”

寺人端着水盆子,眼皮狂跳,心说天子这到底净手是不净手?

姬林啃了烤鸡架,纠结的很,想等一等,看看祁太傅会不会来向自己服软儿,这一等便等了很久,根本不见祁律的踪影,姬林气的没用晚膳,躺在榻上愤愤不平,一面想去赔不是,一面又十分委屈祁律因着潞国国女的事情凶自己。

姬林辗转反侧了很久,心想等一等,等自己变成了小土狗,先去试探试探祁太傅的口风。

过了子夜,天子果不其然变成了小土狗,“嗷呜”了一声,摇摇晃晃的从地上抬起小脑袋,左右一看,祁律竟然不在自己的营帐中。

小土狗爬起来,都这么晚了,祁律竟然不在营帐中,难道在膳房不成?姬林有些担心祁律,便迈着小短腿儿,从祁律的营帐跑出来,“颠颠颠”的一路往膳房跑过去。

膳房有些偏僻,此时已经过了子夜,别说是膳房了,就连营地也无人活动,小土狗一个人穿梭在营地中,很快来到膳房附近,静悄悄的,一点子声音也没有。

小土狗跑过来,一眼就看到膳房竟然冒着黑烟,滚滚的黑烟腾空而起,膳房里面还有火光在闪动,着火了!

因为晚上人少,而且膳房很是偏僻,火势还没有蔓延,一时间无人发现。

“嗷呜!!”小土狗大吼一声,立刻撒丫子往滚着浓烟的膳房冲进去,一路疯狂的大吼着。

小土狗一头冲进膳房,滚滚的浓烟遮挡着视线,膳房里光火攒动着,小狗爪子踏进去之后“啪叽”一声,竟然踩在了水上,低头一看,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祁律倒在地上,额头撞破了,血迹顺着额角滚下来,小土狗的小爪子踩在血上,印了一个爪印出来。

小土狗一看,惊的眼珠子圆瞪,立刻“嗷嗷嗷”大叫着冲进去,也不顾火势,冲到祁律身边,使劲咬着祁律的衣裳将他往外拖拽,一面拖拽一面大吼,似乎想要将祁律喊醒。

祁律倒在地上,却一动不动的,怎么也叫不醒,小土狗身材太小了,又不是那种大型犬,急的原地蹦跶,使劲去供祁律的脸,想要把他晃醒。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密布,膳房中很多易燃的物品,瞬间助长了火势,火势滔天,不停的顺着房梁窜上去,眼看着便要将祁律吞没。

小土狗扑过去,用爪子挡住祁律,使劲大吼着“嗷嗷嗷嗷——”的狂叫,似乎想引人过来救火。

“甚么声音?”

“着火了!”

“失火了!”

“里面怎么有狗叫声?!”

“快救火!救火啊——”

天子躺在营帐的榻上,已经过了午夜,黑暗的营帐中天子面容平静,双手搭在身前,沉沉的陷入睡眠之中,就在此时,天子的眉心突然微微一簇,似乎正在挣扎甚么。

“嗬……”安详入睡的天子猛地一个翻身,突然从榻上撑坐起来,满头都是冷汗,“呼呼”的喘着粗气,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营帐,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掌,还没有天亮,但姬林的掌心已经从小土狗的小爪子,变成了宽大有力的手掌。

姬林立刻回过神来,翻身下榻,仿佛一头猛兽,快速从营帐中冲出来。

寺人守在天子营帐的外面,天子吩咐了,晚间不需要上夜,因此寺人宫女们一般都守在外面,膳房失火的事情还没传来,寺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听到哗啦一声,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一向子时之后从不出门的天子竟然突然醒过来,匆忙打起帐帘子,拔腿就跑。

寺人吓得大喊:“天子?天子这是去何处啊,小臣、小臣好准备一番啊!”

姬林根本不回答,冲向失火的膳房,膳房的火焰更大了,已经簇拥了很多人吗,虎贲军奔跑着来回送水救火,好些膳夫都围在旁边。

“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这么夜了,没人了罢。”

“我方才听到狗叫了。”

“甚么?狗叫?”

“坏了!怕是祁太傅养的那只狗!咱们走的时候,祁太傅不是还在膳房里?太傅是不是还在里面儿?!”

姬林大步跑过去,满眼都是猩红的火焰,心急如非,旁人不知道,但是姬林知道,祁律就在里面,因为天子刚才身为小土狗的时候已经进去过,祁律没有意识,额角流血了,就躺在地上,如果火势扑不灭,祁律必然凶多吉少。

姬林双手攥拳,自责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自己斗气,想要祁太傅先来服软儿,祁律此时不应出现在膳房,便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姬林脑海中乱哄哄的,完全不能再想,当即冲过去,劈手夺过一个虎贲军手中的水桶,却不是救火,而是兜头倒在自己身上。

因为姬林跑出来的匆忙,所以只穿了黑色的里衣,初冬的天气一盆水浇下去,姬林却感觉不到冷,突然转头冲进了火海之中。

“天子!!”

“天子?!”

“快拦住天子!”

姬林听着身后霍然嘈杂的喊叫声,但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带着一身水珠,直接扑进火海之中。

因着刚才有小土狗的经验,姬林冲进火海很快便找到了祁律的位置,祁律还是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和刚才一模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祁律的身上比刚才多了一只小土狗。

小土狗趴在祁律的身上,四肢摊开,好像在用自己的身躯给祁律遮挡侵蚀而来的火焰,只不过小土狗太小了,根本挡不住那磅礴巨大的火舌。

姬林抢过去,一把抄起祁律背在背上,一手托住祁律不让他滑下来,另外一手抄起小土狗夹着,快速向外冲去。

“天子!!”

“快救天子!”

“快救火!救火!!来人,救火啊——”

外面的声音依然嘈杂,虽然膳房偏僻,但是火势太大,天子还冲了进去,瞬间引起了骚动,卿大夫们全都出来看看究竟,便听到惊人的消息,天子竟然冲进了火海。

大司马武曼、虢公忌父、周公黑肩、公子万等等全都被惊动了,众人冲过来,立刻让虎贲军救火,虢公忌父往自己身上倒了一桶水,也快速冲入火海之中。

姬林背着祁律,四周都是火海,房梁被烧断了,“嘭!!”一声砸下来,直接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其实他们距离出口本不是很远,但房梁砸下来,火势太大了,无法越过去,只能绕远通过。

祁律趴在姬林的背上,突然“咳咳咳……”咳嗽了起来,似乎微微有些清醒,挣扎着睁开了眼目,沙哑的说:“林儿……”

姬林听到祁律的声音,心头一紧,又是欣喜祁律醒了过来,又是自责,还有担忧,各种情绪复杂极了,连声说:“太傅,没事,林儿马上边带你出去……”

“天子!”

“天子!?祁太傅?”

姬林在浓烟之中听到了虢公忌父的喊声,当即冲着那声音跑过去,说:“寡人在这里!”

虢公忌父冲进火海,里面全都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目,听到天子的回答,也迎着姬林和祁律的方向跑过去,说:“天子!快!这面走!”

虢公忌父在前面开路,姬林背着祁律,夹着小土狗在后面紧跟,就听到外面一阵大喊:“天子!天子出来了!”

“快,医官,医官何在!?”

“天子出来了!”

众人猛地从火海中冲出来,姬林连忙将祁律放在地上,嗓音十足沙哑,大喊着:“医官!!”

周公黑肩早就找了医官过来,就等着虢公将天子和祁太傅带出来,医官赶紧冲上前去,也来不及作礼,快速给祁律看诊。

祁律方才已经醒了,这会子又昏迷了过去,姬林紧张得不行。火海中十分滚烫,因此姬林也没觉得,此时从火海中冲出来,天气冷的厉害,祁律身上竟然像是烧着了一般的热乎,额角滑下血来,泥泞了鬓发,面颊一片潮红,显然是在发热。

姬林更是自责,祁律当时送烤鸡架过来的时候便好像有些不舒服,当时姬林只顾着和祁律闹别扭,根本没有多想,哪知道祁律病的这么严重。

医官连忙说:“太傅发热很严重,这里风大的紧,还是先将太傅送回营帐罢。”

姬林都不需要旁人假手,立刻打横抱起祁律,一路飞奔着进了营帐,将祁律放在榻上……

祁律困得厉害,他先是头晕目眩,随即感觉很冷,又很热,仿佛置身火海的热,有声音一直大喊着,祁律分明听到的是小土狗的声音,但是睁开眼睛之时,却发现是姬林背着自己。

四周都是火海,怪不得这么热,姬林背着自己,在火海中一路横冲直撞,仿佛是一个十足无畏的小狼崽子。

祁律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问问林儿烤鸡架好不好吃,反而只顾着吵架了……

祁律沉沉的睡着,感觉有人一直在给自己擦汗,仔仔细细的照顾着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律的体力终于微微回笼,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傅?”

“太傅你醒了?”

祁律听到耳边有人说话,费尽全力的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姬林那双关切的眼眸,满满都是关切。

“天子……”祁律的嗓音沙哑极了,因为吸入了很多浓烟,一说话便疼,呼吸也有些疼痛,他微微一动,只觉得头晕的厉害,脑袋还很疼。

姬林赶紧压住他,不让他起身,说:“万勿动弹,快躺下来,太傅的头受了伤,发热厉害,又昏迷在火海中,吓死寡人了。”

祁律听着姬林的话,意识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不是做梦,膳房真的着火了,祁律一惊,连忙说:“天子有没有受伤?……嘶!”

因着动弹太大,脑袋一阵头疼,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姬林扶着他,说:“太傅快歇息,寡人无事。”

姬林也吸入了一些浓烟,不过比祁律好了不少,手背稍微有些烧伤,但是不碍事,医官已经给他看过了。

祁律又想起了小土狗,说:“律好像在昏迷之时,看到了律养的那只小土狗。”

姬林微微咳嗽一声,说:“无妨,他也无妨,太傅不要担心太多,快好好歇息,你发热了,自己都不知么?不舒服一定讲出来,不舒服还泡在膳房中,太傅不知那火势有多大,若是再晚一些……”

姬林已经不敢再说,突然陷入了沉默。

祁律虚弱的躺在榻上,垂头看着姬林握着自己的手,天子的手背上有一块烧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十足狰狞。

祁律眼眸微微一动,刚要开口,姬林像极了一个写检查的学生,低声说:“太傅,都是林儿不懂事,不该随便吃味儿,惹太傅生气了,如不是林儿……”

祁律制止了他的话头,说:“是律的过失,律也不知为何,当时心情不好,所以才对天子说了重话。”

当时祁律突然有些不舒服,加之心情烦躁,便对天子甩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如今想起来,两个人自从刚交往开始,便没吵过一次架,这次吵架也是莫名其妙了。

姬林听到祁律的话,立刻抬起头来,一脸小奶狗的表情,抓着祁律的手,说:“那太傅不生气了?”

祁律摇头,说:“自然不生气。”

姬林第二次发问,说:“那太傅以后可还给林儿做烤鸡架?”

祁律笑着说:“就知天子一定喜欢食烤鸡架,等律好一些,便给天子做来食。”

姬林第三次发问,说:“那……林儿还能吃味儿么?”

祁律:“……”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这个就叫做得寸进尺!天子仗着自己颜值高,便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

祁律笑了笑,说:“天子完全无需吃味儿,虽律对美食很博爱,但……对林儿十足专一。”

说着,还抬起姬林的手掌来,避开他的伤口,亲在姬林的手背上,那动作又温柔,又虔诚,姬林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立刻扑过去,仿佛一头大野狼,不过没有压到祁律,撑在榻边上,恶狠狠的便要去亲祁律。

祁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姬林的一吻落在祁律的手背上,祁律使劲摇头,闷声闷气说:“律还在发热,会染给天子的。”

姬林眯着眼睛说:“知道自己还在发热,却来撩拨寡人。”说着,又隔着祁律的手背,亲了好几下,仿佛要从大狼狗化身啄木鸟。

天子正在扮演啄木鸟强行卖萌,惹得祁律笑得头疼,獳羊肩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说:“太傅,潞国国女前来探病。”

獳羊肩的声音一落,天子的脸瞬间黑下来,拉成了一张大驴脸,祁律发现天子是个神奇的生物,可可爱爱的时候犹如小奶狗,强势的时候又会变成大野狼,刚才突然变异成为啄木鸟,现在又变成了一头气哼哼的小驴子。

天子一脸“寡人分明吃味儿,但寡人不说”的模样,他本是天子,占有欲和征服欲比一般人要强的多,但又唯恐自己吃味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变成了一头长脸小驴子。

祁律眼看着天子卖萌,忍不住抬起手来,捏了捏天子的面颊,对獳羊肩说:“对潞国国女说律歇息了,不方便相见,心意律心领了,请国女回去罢。”

姬林一听,立马从一只长脸小驴子,突然变回了小奶狗,恨不能摇晃着尾巴。

獳羊肩了然的走出去,文潞前来探病,不过没有见到祁律,很快便离开了。

姬林拉着祁律的手,很是粘人,似乎一刻也不想放开,忙前忙后的亲自伺候祁律,沉吟了一番,说:“太傅,其实寡人一直有一件事情,想要亲口告诉太傅,但不知从何说起。”

祁律奇怪的看向姬林,说:“甚么事?”

姬林撇头看了一眼趴在床榻角落,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土狗,说:“等太傅养好了病,寡人便告诉太傅。”

祁律一口气顶在胸口,天子这是给自己留一个悬念么?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非要等自己病好了?

不过祁律一着急,立刻感觉头晕得很,他发热还没退下去,撞到额角又有些失血,吸入了浓烟浑身无力,的确需要安心静养。

姬林说:“所以太傅要好好儿养伤,快点养好,寡人才告诉你。”

祁律翻了个白眼,干脆不搭理姬林了,闭上眼睛准备养伤,姬林给他盖好锦被,亲了一下祁律的额角,说:“快歇息。”

祁律养了两日,根本没下榻,发热断断续续的,一会子退热,一会子又热起来,始终浑身没劲儿,轻微的咳嗽,也没什么食欲,连滑甘做出来的菜色,祁律也是一点子食欲都没有。

姬林十分苦恼这个问题,马上便要会盟了,到时候还要扶持潞子仪上位,祁律身为天子太傅,乃是王室的三公之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但是让生病的祁律忙前忙后,姬林又舍不得,只有让祁律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儿。

祁律吃甚么都没胃口,除了他自己的手艺,公孙滑的手艺已然是顶尖儿的,可公孙滑也没能耐调动祁律的食欲,怕是没人再有这个能耐了。姬林思来想去,准备给祁律一个惊喜,那便是天子亲手做汤羹。

当然,天子做的汤羹不一定好食,而且天子还是个厨房杀手,但是姬林觉得,自己亲手给祁律做饭的话,祁律一定会很欢心,心情一好,身子也便好了大半。

姬林抽了个祁律睡下的时间,火急火燎的往膳房而去,亲自准备粥水,让公孙滑教导他怎么熬粥。

姬林熬好粥水,将粥水放在青铜豆中,盖上盖子,身后跟着寺人,却不让寺人去端,自己亲手端着,便往祁律的营帐而去。

姬林到了营帐门口,就看到了公子万和曲沃公子二人。

谁不知道公子万乃是晋侯的小叔叔,而公子称乃是曲沃的公子,翼城与曲沃不共戴天,公子称和公子万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往日里是宿敌的干系,而如今这两个人却站在一起,着实令人奇怪。

公子万立刻迎上来,说:“天子,万有要事禀报。”

公子万为何会和曲沃公子在一起?其实是公子称主动找到了公子万,公子称说膳房起火一事,应该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的意思,便是很有可能人为纵火,当时祁律晕倒在了膳房里,他本要离开膳房,因此已经把膳房收拾干净,火也灭了干净,不可能引起火灾事故,然而膳房突然大火滔天,这件事情相当古怪。

曲沃与翼城对立,想要巴结天子,自然要和洛师打好关系,因此公子称便留了一个心眼,仔细查看了一下膳房的火灾事故,一番查看下来,并不像是偶然的失火。

虽公子万和公子称以前有些过节,但如今公子万乃是洛师的王室司理,怎么可能不理会这事,听到了公子称的言辞,便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立刻前来告知天子。

天子去了膳房,一直没回来,公子万又怕打扰了祁律休息,便守在门外等着。

姬林听到公子万的禀报,眯了眯眼睛,其实他一直以为失火是偶然的事件,毕竟膳房都是火种,这些日子祁律总是昏昏沉沉的,不停的发热,多半都在休息,姬林也没仔细问祁律当时的状况,如今一听,这事情当真不简单,恐怕是有人想要除掉祁律。

姬林压低了声音,怕他打扰了祁律,冷声说:“这件事情,寡人便交给司理来彻查。”

公子万立刻拱手说:“是,万敬诺。”

姬林又看向曲沃公子,淡淡的说:“曲沃对王室忠心耿耿,若是能查清此事,寡人亦不会亏待曲沃公子。”

公子称前来谒见,就是为了讨得好处,曲沃要与洛师打好干系,祁太傅又深得天子的宠信,若是能抓到谋害祁太傅之人,对曲沃自然是有好处的。

别看公子称在旁人面前一脸狠相,作风又十足的风流,但是在天子面前好像收拢了一身的刺儿,活脱脱一个“忠臣”,说:“曲沃忠心我王,称能为天子效力,怎么敢图好处呢,请天子放心,谋害祁太傅之人,用心险恶,令人愤毒,称定会协助叔父,查清此事。”

说着,还看了一眼公子万。

姬林点点头,没有再多说,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祁律刚刚醒过来,听到帐外有人说话,便说:“天子,可是晋公子来了?”

姬林说:“太傅醒了?是方才寡人吵醒了太傅么?”

祁律摇摇头,姬林便说:“是关于膳房失火的事情。”

说起这个,祁律也觉得不对劲儿,自己根本没用明火,一直在捶丸子,当时还检查了一遍,收拾了膳房,就是怕走火,最后却还是走火了。

姬林说:“太傅不必担心,寡人已经令公子万去察查此事,太傅安心养伤,旁的甚么也不必想。”

姬林说着,献宝一样将小豆端过来,笑着说:“太傅,这是寡人亲自为太傅熬制的粥水,太傅可要多食一些才是。”

祁律一听,有些惊讶,纳罕的说:“天子,膳房没有再失火罢?”

天子:“……”太傅果然是太傅,骂人不带脏字。

姬林将青铜豆的盖子打开,用小匕轻轻的搅动粥水,粥水立刻腾起阵阵的热气,那粥水中的用料还不少,满满都是食材。

姬林舀起一勺粥水,仔细的吹凉,说:“太傅一定要多食一些,这粥水是寡人请教了滑甘,熬了好一阵子,太傅你看看,寡人的手都给烫了。”

果不其然,天子那宽大、指节分明,看上去特别有安全感,让手控尖叫的手上,有好几处水泡,显然是被粥水给烫伤的。除了水泡,食指上还有割痕,不用说了,显然是切肉的时候把自己的手也给当成食材了。

不止如此,姬林的掌心虎口还破了,留了一个伤疤,姬林十分委屈的说:“理膳当真太难了,寡人还被锅把上的倒刺扎了一下,疼得很。”

祁律看着姬林那“伤痕累累”的双手,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子暖流来,不被感动不是不可能的,当即便说:“那律一定要都食完才行。”

姬林立刻将小匕放在祁律唇边,说:“太傅,快尝尝好不好食。”

这一勺子,又是肉,又是菜,还有很多米,因着姬林第一次做粥水,没掌握好,把粥水几乎熬成了黏米饭,浓稠的一大锅。

祁律就着小匕吃了一口,天子立刻问:“好食么?味道如何?”

祁律眨了眨眼睛,仔细措辞一番,说:“没……甚么怪味,下次多放一些散盐便好了。”

没甚么怪味?祁太傅给予姬林的评价实在太微妙了,姬林一直觉得,对于吃食来说,评价明明是美味、好食、一般般、不好食、难以下咽等等这些,没甚么怪味这是什么说辞?

姬林的头顶如果有狗耳朵,一定会耷拉下来,说:“寡人也试试看。”

他说着,舀了一勺粥水送入自己口中。

一瞬间,俊美的天子面容变化十足惊人,紧紧缩着眉心,板着唇角,那性感的喉结不停的滚动,仿佛在吞咽,连忙端起旁边的羽觞耳杯,干了一口清水,豪爽的抬起手来,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角水珠,这才深深的喘出一口气来。

天子似乎被自己的厨艺刷新了认知,说:“又腥又咸,这也算没甚么怪味儿?”

天子食了一口,只觉得如果祁律真的都吃了,可能要意外中毒,他还以为祁律的话是安慰自己,连忙说:“还是不要食了,寡人去倒掉。”

祁律一把抓住姬林的手腕,拦住姬林要倒掉粥水的动作,难得露出微微有些吃惊的面容,说:“这粥水当真又腥又咸?为何……律没尝出一点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天子子的检讨书

今天,我怀着万分惭愧和悔恨之心写下这份检讨书,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过错。

1.不该隐瞒欺骗太傅傅

2.不该随便吃醋生气

3.不该赌气不去承认错误

4.太傅傅的烤鸡架真好吃

祁律: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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