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太傅别这样”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宋公子,你的眼目……”

祁律这么一发问,公子冯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公子冯立刻否认,祁律很可能会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公子冯竟然没有否认,两个人便这么静静的站着,公子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以前的脸色是苍白,而如今提起眼目,他的脸色渐渐转黑,密布着一股子阴沉。

“踏踏踏……”

就在这时,有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公子冯眯了眯眼睛,他从小习武,立刻便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捂住了祁律的口鼻。

祁律吃了一惊,公子冯一把捂过来,捂住祁律的口鼻,另外一手突然搂住祁律的腰身,直接一带,祁律感觉天旋地转,“嘭!”一声轻响,两个人快速闪到旁边不远处的假山缝隙中。

公子冯按住祁律,将他压在假山的缝隙里,捂住祁律口鼻的手没有松开,另外一手抬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祁律睁大了眼睛,因为进入了假山的缝隙中,这地方非常狭小,祁律身材并不算高壮还好说,而公子冯身材十分高大,两个人挤在里面,几乎是严丝合缝,祁律连忙向后靠了靠,稳住自己手中的承槃,刚才被公子冯一拽,承槃里的汤汤水水险些全都洒了。

公子冯“嘘”了一声,说:“不要出声。”

祁律还以为有刺客来了,这可是宋国的宫殿,宋国地大爵尊,身为公爵封国,可不是甚么薛国、徐国和郜国可以比拟的,宋国的宫中虎贲也十分森严,如果这么容易便能潜入刺客,宋国也不用混了。

而且还是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

“踏踏踏……”脚步声近了,那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一时深一时浅,仔细一听,祁律恍然大悟,这可不是宋公与夷的脚步声么?因着宋公与夷被淮夷俘虏的事情,他的腿断了,这些日子恢复了很多,已经不需要轮椅便能自行行走,但是走路时间长了还是会力不从心,觉得腿酸无力等等。而且就算平日里正常走路,也会一瘸一拐,微微跛足,因此听起来跫音很特别。

果然是宋公与夷,他的脚步声就停在假山旁边,距离祁律和公子冯很近很近,甚至再走一步就能发现二人,但是这个假山缝隙是个死角,宋公与夷显然并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了旁边。

宋公与夷自言自语的说:“嗯?冯儿去何处了?怎么不见人……”

宋公与夷的脚步声围着假山转了两步,还是没有看到祁律和公子冯,拦住一个寺人,说:“可看见公子了?”

那寺人连忙回答说:“拜见君上,回君上的话,小臣未曾看到公子,公子方才还在这儿习箭来着,一转眼便不见了,兴许是回去了。”

宋公与夷没有找到公子冯,很快祁律又听到一瘸一拐的声音,跫音渐渐远去,宋公与夷很快离开了此地。

等着宋公与夷的脚步声远去,公子冯才慢慢松开祁律的口鼻,祁律险些憋死,连忙呼吸了两口,说:“宋公子?”

他一肚子的疑问,公子冯的眼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子冯为何要偷偷摸摸躲着宋公与夷?

公子冯似乎知道他有一肚子的疑问,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虽然假山的缝隙里十分昏暗,但是祁律与公子冯的距离很近,因此祁律能仔细的观察公子冯的眼目,公子冯的眼目微微眯着,有些失焦,正在努力的凝聚焦点,因此眯眼也成了他下意识的动作。

祁律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公子冯面前试探性的轻轻晃了晃,“啪!”下一刻便被公子冯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手掌,祁律吃了一惊,睁大眼睛去看公子冯。

公子冯松开祁律的手,闭了闭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正如祁太傅所料,冯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了。”

祁律心里咯噔一声,前些日子是宋公与夷出了问题,他的腿被淮夷人打断了,而且耽误了治疗时机,落下了终身残废。宋公与夷成为残废,无法继续领导宋国,因此“迫于无奈”之下,想要退位于自己的堂弟公子冯。

这些日子天子正在准备宋公退位,册封新宋公的事情,过些时日便是册封大典,公子冯会正式成为宋国的国君。

然而就在这种紧要关头,没成想公子冯竟然也出现了岔子!

公子冯的眼睛出现了问题,祁律早就有所怀疑了,只是一直不能确信而已,之前公子冯落马,可能便是眼睛出现问题的先兆,根本不是什么贫血的问题,但是医官没有检查出来。

后来公子冯的性情突然阴森下来,也不让宋公与夷照顾了,身边不留什么人,一切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来料理,很可能也是因着眼目的关系,所以才防备着旁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公子冯的嗓音沙哑,便犹如假山缝隙的空间一般,逼仄又昏暗,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压抑,说:“不瞒太傅,那日坠马之后,冯的眼目已然有些看不清楚了,时而昏花,时而又正常……”

那时候公子冯撞到了头,所以公子冯还以为是头部的缘故,他私下里问过了医官,医官也给他检查过了,眼目没什么问题,都以为是头部的缘故,恢复一些日子也就好了。

后来祁律给公子冯做了糕点,公子冯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十分昏花,还把糕点给捏烂了,现在祁律想一想,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公子冯又说:“后来头疾恢复了一些,但冯的眼目却日益恶化。”

从薛国离开的时候,公子冯的眼目已经“退化”了不少,起初是高度近视的感觉,看不清楚,模糊,后来“近视”的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公子冯根本无法射箭,他能看到靶子,却看不清靶心,一片模糊。

发展到现在,公子冯能看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但是竟然分不清那个人是谁,只能靠跫音来分辨来人。

祁律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公子冯一箭脱靶,都射在自己脚边了,却没有发现。

公子冯阴沉的说:“医官查不出任何病因,冯遣走了身边的寺人和宫女,本打算一直隐瞒到底的,过些日子便是冯即位成为宋国国君的日子,出不得一点子差错,更别说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公子冯的眼目如果真的瞎了,那么他也变成了残疾,他和宋公与夷谁都没有儿子,宋国唯二两个正统血脉就全都变成了残疾,如此一来,谁也无法成为宋国的国君。

公子冯淡淡的说:“太傅觉得冯自私也好,觉得冯野心勃勃也罢,冯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国君的席位。”

一旦公子冯的眼目被曝光,那么公子冯便会与宋国国君的席位失之交臂,如此一来,不仅公子冯的多年心愿毁于一旦,宋国也会陷入没有国君的混乱之中。

公子冯说:“冯不只是自私,的确也在为我宋人考虑,如果冯与大哥全都失去了继承宋国国君的权利,那么宋国的公族便会陷入内乱争斗之中,会推举出两个,甚至是无数个宋国的国君人选,到那时候……”

的确,公子冯说的无错。虽宋国的正统血脉只有公子冯和宋公与夷两个人,但是宋国可不缺贵族,什么公孙,一抓一大把,恨不能可以按吨称,哪个贵族不想要成为国君?就连薛国那么大点子的地盘,都有如此多的你争我夺,更别说是地盘子如此大,爵位如此尊贵的宋国了,恨不能抢破脑袋。

祁律已经脑补出那种场面,到时候天子还在宋国之内,说不定便会失控,威胁到天子的安全。

祁律眯了眯眼睛,公子冯说:“所以……无论太傅觉得冯自私也好,还是无私也罢,今日之事,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包括……大哥与天子。”

公子冯不想告诉宋公与夷,他和宋公与夷的关系刚刚好转一些,这些好转基于宋公与夷变成了残废,而公子冯是唯一的继承人,宋公与夷虽想要稳坐宋公的宝座,但是如今情势如此,他也不能将宋国断送在自己手上,所以才将国君之位传给公子冯。

公子冯很难想象,如果大哥知道自己也成了残废,而且是双目不能视物的残废,到时候他会怎么看自己?

祁律听着公子冯的话,知道这件事情非常严重。不告诉宋公与夷,公子冯的确有这个立场,不告诉天子的话……

祁律如今正在和天子谈恋爱,两个人刚刚谈恋爱,可谓是如胶似漆,祁律并不想瞒着天子什么事情,更何况,公子冯的视力下降,几乎变成了瞎子,这种事情能瞒一时,也不能瞒过一世,天子早晚都会知道,祁律觉得,还不如早知道早准备的好,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祁律刚想劝说公子冯,不如将这件事情告诉天子,大家也好从长计议,当然,祁律知道公子冯的私心,天子现在想要巩固中央权威,公子冯怕这个事情被天子知道,天子会趁机剥夺宋国的爵位。

其实祁律觉得,公子冯完全多虑了,毕竟“削藩”这种事情,不是现在能完成的,之前天子的确想要直辖卫国,但是遭到了全部诸侯的反对,一着不慎很可能被集体反叛,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情,还要慢慢渗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而且宋国和卫国还不一样,卫国是侯爵,宋国是上公,就算天子想要直辖,也不能从最大的公爵入手,难道不怕被反刺么?

日前姬林已经将容居册封为监国,放在薛国之中,其实就是一种渗透直辖的法子,这种法子有点像汉武帝时期的刺史,直接受命于天子,在地方检察国君的作为,也能起到震慑封地的作用。

说到底,公子冯虽然是天子一派,但是也有自己的顾虑,他不得不为宋国着想。

祁律想要劝说公子冯不必过分担忧,还未开口,突然听到一个幽幽的嗓音,沉声说:“祁太傅与宋公子有甚么事情,是需要拉拉扯扯,瞒着寡人的?”

祁律:“……”

祁律后背一阵冷汗,后脖颈微微发麻,真是不能干坏事,干坏事肯定要被抓包,定眼一看,可不是天子么?

天子实在不禁念叨,公子冯只是说了一句,哪里想到天子竟然就来了,仿佛空降一样,“横空出世”!

姬林可比宋公与夷的耳目清晰很多,他听到假山后面有动静,又隐约听到什么“天子”等等,立刻便转过去查看。哪知道这样一看,竟然看到了祁律和公子冯挤在昏暗的假山缝隙里,不止如此,还拉拉扯扯,因着空间狭小,两个人几乎叠在一起,且“亲密”的密谋着甚么。

姬林可没忘记,祁律早些给公子冯开小灶,做甚么清汤面,还做全鱼宴,都是让姬林吃味儿记一辈子的事情,如今又看到那两个人“拉拉扯扯”,酸气可谓冲天而起,恨不能酸的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给融化了。

祁律还端着承槃,也没办法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听着天子的口气,好像吃味儿了,还挺严重的?

公子冯立刻退开,从假山中退出来,拱手说:“冯拜见天子。”

姬林黑着脸走过来,亲手将祁律从假山后面拽出来,祁律刚想要小声的解释什么,他本就没想瞒着天子,哪知道天子根本不听解释,突然低下头来,直接含住了祁律的唇舌。

“唔!”

祁律吃了一惊,手中却托着承槃不能动弹,承槃中的汤汤水水发出“哗啦啦啦”的轻颤声,抖动的非常急促激烈,祁律差点子双手一软,直接将承槃扔出去。

“啪!”姬林手快,一把稳住承槃,轻声在祁律耳边说:“等回去再惩治太傅。”

祁律:“……”

祁律唇上刺辣辣的,天子的那酸劲儿不小,还不轻不重的咬了他一下,当真是属狗的,简直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大狼狗。

而祁律抿着嘴巴不敢出声,使劲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中庆幸着,公子冯眼睛看不清楚,应该看不见自己和天子羞耻的接吻罢?

的确,公子冯根本看不清天子和祁太傅做了什么,只看到那两个人挨得很近,听到祁太傅端着承槃颤抖的声音,还有祁太傅浅浅的“呻/吟”声。

公子冯还以为天子发怒了,便请罪说:“天子,一切事情都是冯一人隐瞒,与太傅无关,还请天子责罚。”

姬林的酸劲儿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一点点,哪知道公子冯竟然还护起了祁律,当即又酸了起来。祁律机智的赶紧说:“天子,宋公子,如今正事要紧,还请天子与宋公子移步,商讨正事罢。”

三个人移步到了寝殿之中,姬林让寺人和宫女尽数退下去,坐在席上,十分威严的说:“有甚么事情,可以呈禀了。”

公子冯立刻跪在地上,深深叩头,说:“罪臣冯,辜负天子恩德……”

公子冯将对祁律坦白的事情,又对天子坦白了一遍,姬林听罢有些吃惊,怪不得方才自己当着公子冯的面子,与祁律接吻,公子冯竟然什么都没说,异常的平静,原是公子冯看不见。

姬林看了一眼祁律,祁律坐在一边席上,说:“天子,还请传一个可靠的医官前来,先为宋公子诊治一番。”

姬林点点头,的确应该先找个医官给公子冯诊治一番,如果有解的话,治好了眼目,公子冯也不必如此东躲西藏的。

医官很快就来了,为公子冯诊治了一番。天子坐在席上,面色很平静,说话的声音却低沉而不容置疑,说:“从现在开始,今日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倘或寡人听到有任何人嚼舌头根子,你知道寡人会如何做。”

医官吓的赶紧叩头,说:“是是是!小臣敬诺!便是给小臣一百个胆子,小臣也不敢出去乱说啊,还请天子放心!”

姬林淡淡的说:“废话勿要多说,宋公子到底什么病症?”

医官回话说:“回天子,宋公子没有……没有甚么病症啊。”

祁律立刻说:“没有病症?宋公子日前中了毒,可是余毒未清?”

公子冯日前被淮夷的刺客刺中了一剑,当时情况非常危险,不过后来便醒了过来,医官为他悉心调养,也没什么事情,哪想到突然坠马,眼目便看不清楚了。

医官战战兢兢的说:“这……依小臣之见,毒素已经清理干净,没有甚么余毒。”

公子冯起初也以为是余毒没有清理干净,他私下找了医官,同样的说法,不是余毒的问题,毒素已经彻底清除,没什么大碍。

祁律又说:“那可是因着坠马,头部受创的缘故?”

医官更是战战兢兢,说:“也……也不是,小臣以为,宋公子虽然坠马,但是身子健朗,恢复的也快,应该……应该并无大碍,调养数日便大好了。”

不是余毒,也不是坠马,这就很奇怪了。

祁律还以为公子冯脑震荡引起了眼目的疾病,但是医官全都否认了,不只是这个医官,公子冯自己的医官也全都否认了,两个医官的见解完全一致。

姬林蹙眉说:“那是为何?宋公子的眼目看不清晰,难道没有病痛?”

医官支吾了一声,说:“小臣愚钝,小臣愚钝啊,实在……实在不知宋公子的病症在何处,若是硬说,宋公子可能……可能有些虚火。”

“虚火?”祁律眼皮一跳,说:“上火了?”

医官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儿,宋公子除了有些虚火上升,旁的……旁的也没甚么,应该是因着眼目的缘故,宋公子这些日子担忧过虑,所以虚火上升,小臣可以开一些……开一些下火明目的汤药来,平日里饮食清淡下火一些。”

医官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公子冯的身子十分健壮,恨不能像头牛一样,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上火。

公子冯这些日子因为眼目的问题,非常阴沉,上火肯定是必然的,但是上火总不能火到眼瞎罢?这又是什么缘故?

医官找不出别的问题来,只能开了一副下火明目的方子,姬林看了一眼方子,说:“罢了,你且去,记得寡人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今日见到的事,今日听到的话,全都烂在肚子里。”

“是是!”医官叩头说:“小人敬诺!请天子放心。”

医官很开快退了出去,公子冯的脸色却异常阴霾起来,毕竟谁也找不到自己的病因,如果找不到病因,只是吃一些下火的汤药,又怎么能治愈自己的眼疾呢?

公子冯沉着脸,再次对姬林叩首,说:“罪臣冯,但凭天子发落。”

姬林淡淡的看了一眼公子冯,语气幽幽的说:“宋公子不是要防着寡人么?如今怎么又要寡人发落了?”

祁律:“……”天子的心眼子太小了!

祁律稍微撇了一下眼睛,果然看到姬林虽然在对公子冯说话,但却盯着自己,祁律头皮一发麻,只觉公子冯把自己害惨了。

姬林说着,还伸手过来,就是趁着公子冯看不清楚,明目张胆的握住了祁律的手,还用食指在祁律的掌心里轻轻剐蹭了两下。祁律也不好动,姬林虽然明目张胆,但在公子冯模糊的视线里没什么奇怪,如果祁律突然挣扎起来,动作太大才奇怪呢。

祁律忍受着天子的“职场性骚扰”,默默的吐槽着天子的心眼子太小了,以前怎么不见天子心眼子这么小?

公子冯请罪说:“冯心思狭隘,还请天子原谅。”

姬林握着祁律的手把顽,慢条条的说:“宋公子放心,寡人已经把宝压在了你的身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篡改的。”

姬林又说:“这些日子你好生将养,距离宋公退位还有一些时日,没准眼目便能复原,也说不定。”

“是,”公子冯说:“谢天子。”

公子冯顿了顿,迟疑的说:“天子,至于宋公那面……”

姬林眯了眯眼睛,说:“你放心便是,寡人不会多说的,你的事情,寡人暂时会对宋公保密。宋国若能安定,寡人也能心安,不只是你一个人不希望宋国内乱,寡人亦是如此。寡人可是利用内乱和民反来达到目的的昏君?难道在宋公子眼中,寡人便如此不择手段么?”

公子冯连忙说:“天子宽宥仁心,是冯心思狭隘。”

姬林淡淡的说:“行了,回去好生将养罢。”

“冯告退。”公子冯摸索着站起身来,很快便离开了寝殿。

公子冯一走,祁律立刻也站起身来,说:“天子,律也告……”告退。

他的话还没说完,姬林已经一把拦腰抱住祁律,“嘭!”一声,将祁律壁咚在寝殿中,轻笑一声,说:“嗯?太傅要往何处去?”

祁律干笑一声,说:“天子日理万机,律便不打扰天子繁忙公务了,所以想……想先退下。”祁律说到后面,底气显然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姬林对祁律展现着完美的笑颜,说:“太傅,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甚么?你若是答不上来,寡人今日便要惩治太傅了。”

祁律头皮一阵发麻,一脸正义的解释说:“天子,律并非想要隐瞒天子,方才宋公子让律隐瞒天子,律本想狠狠回绝宋公子,只可惜天子来得太早,因此错过了律斥责宋公子的场面,天子当真是错怪律了。”

祁律觉得自己的说辞再好不过,果然是死忠之臣的口吻,声情并茂,可歌可泣!

哪知道姬林一眯眼睛,说:“寡人何时问太傅这个?”

祁律一阵纳闷,迷茫的说:“那、那天子指的是……?”

姬林沉声说:“寡人指的是你与宋公子拉拉扯扯,暗昧不明之事,寡人一个没留神,太傅收了八个嬖宠,刚刚把嬖宠退回去,才错开眼目,太傅竟然又与公子冯拉拉扯扯,可有此事?”

祁律更懵了,反应过来才知道天子是在吃味儿,说:“天子,律冤枉,绝无此事!”

虽然的确拉了拉手,但没有半点亵渎之意,当时情况紧急,而且是公子冯先动手的,而且又都是男人,稍微碰一下这怕什么?如果当时祁律大叫大嚷,不让公子冯碰自己,可能才会觉得奇怪罢。

祁律干脆“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姬林瞥见一旁的承槃,说:“是了,还有这些小食,太傅说好了是送与寡人尝尝鲜,怎么被公子冯劫了头筹?”

祁律:“……”

祁律低头一看,当时祁律想要试探公子冯,临时想到了办法而已,桂花酒酿小圆子便被公子冯喝了一口。

祁律立刻说:“都是权宜之计,其他的小食都没有动,天子,方才说了这么多话,来尝尝律泡制的桂花茶,香甜可口,润喉利咽,正适合干燥的秋日饮用。”

天子的声音很低沉,轻轻的“哼”了一声,那声音又沙哑又傲气,还有点撒娇的感觉,活脱脱一只闹别扭的小奶狗,简直让祁律心动不已。

祁律端着桂花茶,姬林稍微呷了一口,眼眸突然一动,祁律见到他的神色微微一变,便知道天子没想好主意,可能又要玩什么花样儿,等祁律察之时已然晚了。

姬林又呷了一口桂花茶,但是没有自己饮下去,而是揽住祁律,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喂给祁律。

香甜的桂花茶顺着祁律的唇角滑落,姬林眼看到祁律微微失神,轻笑一声,逆着祁律的颈子将桂花茶全部吮进口中,还顺便留下几个暧昧的红痕,笑着说:“如此香甜的桂花茶,寡人可不能浪费,对么,太傅?”

“轰隆!”祁律脑袋仿佛高压锅爆炸,祁律感觉自己瞬间化身成一只大鹅子,扑腾着便从天子的怀里蹦出来,仓皇的说:“律、律告退。”说着赶紧潜逃了。

祁律从寝殿跑出来,感觉秋日燥热的很,赶紧用袖袍给自己扇风,扶着门框直喘粗气,心想了不得了不得,天子这是要撩死自己,说好的青瓜蛋子小奶狗呢,怎么花样这么多,一茬儿接一茬儿的花样,祁律根本无从招架,兜头砸下来,而且全部是会心暴击……

公子冯的虚火很旺盛,一连引用了几次汤药,医官也按时去给公子冯请脉,但是不见好转,虚火反而更加旺盛了,医官调整了药方,吃了之后也不见好转,公子冯的眼睛一日比一日更加不清晰。

祁律心中也是着急,不知这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总不能是公子冯中了邪罢,倘或没有问题,好端端的眼睛,视力怎么会下降的如此明显呢?

祁律进了膳房,打算给公子冯做一些清火的吃食,平日里引用汤药,如果配上食补那必然事半功倍,祁律不懂医术,能做的也就是这点子了,自然要搭把手的。

他进了膳房,准备搜罗一些清凉下火的食材,便看到膳房的角落躺着一只枕头形状的大瓜,大瓜的外皮是深绿色的,不过上面蒙着一层白霜,乍一看白毛毛的。

祁律惊讶的走过去,蹲下来看那只“大枕头”,膳夫上士见到祁律有兴趣,立刻笑着说:“祁太傅,您可知道这枕瓜如何食用才好么?咱们膳房里头,没有膳夫会做这个,可愁死了小臣们。”

祁律指着那“大枕头”,说:“你们这里,这个叫做枕瓜?”

膳夫上士点头说:“正是啊。”

原来叫做枕瓜,看外形还挺神似的,祁律以前当然见过“枕瓜”,而且还经常见到“枕瓜”,在现代这个枕瓜有个很令人熟知的名字,便叫做——冬瓜。

是了,这堆在地上的大枕瓜,竟然就是冬瓜无疑!

很多人都会误以为冬瓜和很多其他瓜一样是舶来品,那便是大错特错了。冬瓜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土货,冬瓜的栽种历史有两千年那么悠久,如今这个时代虽然冬瓜还没有栽培的记载,但是也有野生的冬瓜。

冬瓜一般产自南方,宋国地处中原,不算太南,这些冬瓜大有来头,是一帮进贡宋国的小国送来的贡品,是难得一见的稀有食材。

不过宋国的膳夫们不会做冬瓜,不知道冬瓜该如何调味,做出来的菜品软塌塌的,没有魂儿似的,拿不起个儿来,瘫软在盘子里一坨坨,不好看也不好吃,所以膳夫们对冬瓜都很为难。

祁律一看到冬瓜,立刻笑着说:“上士,这只枕瓜可否给律?”

膳夫上士笑着说:“嗨,这算什么?君上已经吩咐过了,只要是祁太傅想用的食材,都让小臣们给寻来,别说是一只枕瓜了,太傅只管用便是了。”

冬瓜可是好东西,祁律正好想要给公子冯做一些下火清热的吃食,这个冬瓜便派上了用场。冬瓜清热祛痰,性微寒,并不是太寒冷的食物,对公子冯来说刚刚好。

祁律把大冬瓜抱起来,“嘭!”一声放在案几上,准备对冬瓜下手,膳夫们都很好奇,全都围拢过来,准备看看这冬瓜该怎么拾掇。祁律做饭没有任何怪癖,也不会藏着掖着,而且喜欢和人讨论,一起研究食谱,因此这些膳夫们围过来,祁律也没有拒绝,还给大家一起讲解该如何处理冬瓜,冬瓜可以做出什么样的美食来。

说实在的,其实祁律不喜欢吃炒冬瓜,因为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食堂里最常有的一道菜便是虾米皮炒冬瓜,炒的那个味道,虾米皮腥,冬瓜不进味儿,酱油色诡异,瘫软在盘子里,分明是一道炒菜,却做成了一道汤菜,简直一言难尽。

硬是把祁律给吃伤了,所以对炒冬瓜敬谢不敏。

祁律不想炒冬瓜,便将冬瓜处理好,准备给公子冯炖个冬瓜排骨汤,然后做个凉拌冬瓜,清凉下火,秋日燥热,吃起来刚刚好。

祁律正在做菜,那面子郜国公子又来了,走进了膳房里,也不理会那些膳夫,自己炒了一些菜,又将怀里的小瓶子拿出来,同样放了一些进去,端着便再离开。

祁律更是好奇了,倘或说那小瓶子里是佐料的话,郜国公子这次炒的菜和上次不一样,为什么都要起锅的时候放一些这样的佐料?

膳夫们见到祁律看着郜国公子离开的背影,便说:“太傅,怎么了?”

祁律说:“无事,律只是听说郜国公子有些理膳的手艺,一时好奇,想要交流一番罢了。”

一个膳夫说:“太傅您不知,这个郜公子平日里不和旁人交流甚么,理膳的手艺都是保密的,也不叫旁人多看。”

祁律虽然心中好奇,但是并没有在膳房多停留,做好了冬瓜排骨汤和凉拌冬瓜之后,又弄了一些其他吃食,放在承槃中,便准备给公子冯送过去。

祁律走出膳房没多远,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天子长身而立,一只手负在背后,一只手自然下垂,站在一棵花树之下,已经是秋日,粉白色的花瓣扑簌簌掉落,仿佛便是天子的背景板一般,衬托得天子高大俊美,仿佛谪仙一般,尤其是那黑色的衣襟,平添了一股威严与禁欲的气息,真是美得出圈。

姬林站在这里,可不是来“摆拍”的,而是专门来堵着祁律的,眼看着祁律走出来,便迎上去,微微一笑,说:“寡人听说太傅亲自来为宋公子理膳?”

祁律:“……”天子的耳目越来越多了,自己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眼线!

姬林听说祁律来给公子冯理膳,特意专门来截胡。姬林低头一看,一大豆汤,也不知是什么,肯定是以前没吃过的滋味儿,趁着祁律双手托着承槃,根本无法反抗的空档,天子熟门熟路,将承槃上的小碗一拿,给自己盛了一碗,还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的用小匕呷了一口,笑着说:“嗯,咸香之中还有一股子鲜味儿。”

祁律无奈至极,分明是给公子冯送去的汤,但是天子十足“无赖”,一定要先喝一碗,把小豆中的汤倒出了一半,还吃了两块排骨,这才觉得满足。

祁律低头看了看小豆,只剩下一半的汤了,幸亏祁律做了不少,他看着偷腥一般得意的天子,说:“要不然……天子都饮了罢,律在膳房还留了一些。”

天子:“……”本以为公子冯没的吃了,哪知道祁太傅还留了后手。

天子截胡没成功,祁律又回了一趟膳房,重新端了一份汤来,准备送到公子冯那面,天子因着不想让祁律与公子冯独处,所以也一同过去,美名其曰是去看望公子冯。

其实天子多虑,因着公子冯的殿中并非一个人,还有其他人。

这些日子公子冯总是躲着宋公与夷,宋公与夷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今日便过来看看公子冯,公子冯的殿门紧闭,周边也没有寺人,宋公与夷隔着殿门说:“冯儿?你可在里面?”

公子冯本不想应门的,奈何宋公与夷一直在外面,孜孜不倦,又说:“冯儿,孤知你在里面,你若不开门,孤便进去了。”

公子冯实在无奈,这才说:“君上请进罢。”

宋公与夷走进去,皱了皱眉,说:“怎么殿中无人侍奉?这些宫人真是反了他们,如此怠慢于你。”

公子冯沙哑的说:“是冯儿不需要侍奉,让宫人去歇息了。”

宋公与夷走到公子冯身边,大半日的,公子冯躺在榻上,面朝里,似乎在歇息,宋公与夷担心的说:“冯儿,可是身子不舒服?找医官来看过了不曾?”

公子冯面朝里,声音很沙哑的说:“无妨,只是稍微有些困倦,君上若是无事,冯儿想要歇息一会子。”

宋公与夷才来,公子冯便下了“逐客令”,宋公与夷只觉有些不对劲儿,说:“冯儿,你可是有甚么事瞒着孤?”

他说着,伸手去扳公子冯的肩头,让他面对着自己。

公子冯被他一碰,整个人的肌肉皆绷了起来,宋公与夷吃了一惊,倒不是因着公子冯的戒备,而是因着公子冯身子滚烫犹如沸水。

宋公与夷震惊的说:“你这是发热了么?身子这么热还说无事,孤这就去叫医官。”

宋公与夷刚要起身,公子冯立刻拦住他,一把抓住宋公与夷的手臂,掌心烫的惊人,神情也有些恍惚,声音沙哑的仿佛是树皮,说:“不劳烦大哥了,冯儿当真无事。”

“还说没事?!”宋公与夷见他神情恍惚,眼神没有焦距,怕是病得厉害,又流了许多热汗,连忙用袖摆给他擦干。

哪知道宋公与夷刚刚碰到公子冯的脸颊,公子冯的呼吸登时深沉起来,紧跟着“嘭!!”一声,宋公与夷便觉天旋地转,“病弱”的公子冯突然暴起,一把将他死死压在榻上,公子冯的吐息仿佛是一头吃人的狼……

祁律和姬林一并子来到公子冯的小殿,殿门关闭,门外也没有寺人和宫女,不过祁律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公子冯眼睛的事情需要保密,越少宫人知道越好,除了每日来给公子冯请脉的医官之外,根本没有旁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公子冯自然要避讳� �宫女与寺人。

祁律敲了敲门,说:“宋公子?你在么?”

公子冯的小殿之内光线十足昏暗,殿门紧闭,室户也紧紧关闭,密不透风,宋公与夷被公子冯一把拉上榻去,狠狠压在榻上,宋公与夷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哪知道下一刻公子冯竟然撕扯他的衣裳。

公子冯的眼神没有焦距,情绪非常暴躁,动作仿佛是狂风暴雨一般,体温滚烫,已经从沸水变成了沸腾的油,宋公与夷想要挣扎,被公子冯一把按住,动作相当粗暴,疼得他闷哼一声。

殿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宋公与夷立刻想要大声呼救,哪知道公子冯反应很快,一把捂住他的口鼻,死死遏制住宋公与夷,突然低下头来,咬住了宋公与夷的脖颈。

“嗬……”宋公与夷的呼救声全部被吞了回去,脸色潮红一片,眼眸剧烈紧缩,“啪!”一声,衣带顺着榻牙子滑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

祁律敲了敲门,还以为公子冯不在,便说:“奇怪,如今已然快到午膳时候,宋公子去了何处?”

姬林方才还没有食够祁律做的冬瓜排骨汤,眼看着公子冯不在,那岂不是正好儿?笑着说:“既然宋公子不在,那这冬瓜排骨汤,寡人便替他食了罢。”

祁律有些无奈,天子这分明便是找辙吃独食,两个人刚要离开公子冯的小殿,突听“啪!”一声,仿佛是什么打碎的声音,从公子冯的小殿里传出来,紧跟着还有隐约的闷哼和呼救声。

祁律一惊,说:“殿里好像有人?”

姬林眼睛一眯,立刻“嘭!”一声,直接踢门冲进去。两个人冲进殿中,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宋公与夷衣衫不整倒在榻上,口鼻被公子冯狠狠捂住,脖颈上还有块红色的痕迹,竟然咬出了血来。

公子冯的情绪显然不对头,非常暴躁,眼睛赤红充血,透露着一股疯狂的情绪。

姬林一步踏上去,动作非常快,一下打在公子冯的后脖颈上,公子冯“嗬!”了一声,眼睛一闭,瞬间昏迷了过去。

祁律赶紧跑上去,将自己的外衣退下来,赶紧给宋公与夷披上,震惊的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公与夷被放开口鼻,呼吸这才顺畅,“咳咳咳”的咳嗽着,险些被闷死过去,一面咳嗽,一面担心公子冯的情况,说:“冯儿?冯儿他怎么了?!突然像是癫狂了一样。”

公子冯方才非常不对劲,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时昏厥在榻上,平日里苍白一片的面颊,透露着一股灼热的红色,仿佛被煮熟了一样。

姬林稍微试探了一下公子冯的额头,说:“烫的厉害。”

但应该不是简单的发热,只是发热的话,公子冯怎么可能像是发疯一样,刚才那模样简直便是六亲不认,倘或祁律并没有正好来给公子冯送清热下火的冬瓜汤,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众人赶紧把医官叫来给公子冯诊治,宋公与夷方才受了一些惊吓,有些衣衫不整,不过除了脖颈上的咬痕之外并无大碍,他披着祁律的外袍,眼看着公子冯昏厥的时候还一脸痛苦,实在不忍心走开,连忙说:“医官!冯儿他怎么样了?冯儿马上便要成为我宋国的国君了,绝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岔子!”

医官赶紧给公子冯把脉,一脸震惊的说:“这……这不对啊,不对!实在太不对了!”

医官连连说了三次不对,也不知道他说什么不对劲,众人都很奇怪,祁律催促说:“医官,这到底这么回事儿?为何宋公子会突然疯癫?”

医官连忙说:“回天子、回宋公、回太傅,这……这宋公子虚火上升的厉害,实在不对,太不对了!便是宋公子的虚火很大,一连饮了这么多天下火的汤药,总该是见一些好转了罢?便是不见好转,也绝不该转坏。而此时宋公子体内的虚火旺盛,恐怕已经快要达到极点了,若是再这般下去,宋公子的眼目恐怕是……”

医官一个没留神,竟然直接说漏了嘴,如今除了祁律和天子之外,宋公与夷也在场,而宋公与夷先前根本不知公子冯眼目的事情。

宋公与夷也不傻,反而精明的厉害,他一听,加之这些日子公子冯种种的不对劲,再一联想,立刻沉声说:“公子的眼目怎么了?!”

医官有些为难,看向天子和祁律,宋公与夷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大家都知情,只有自己一个不知情,他不敢对天子训斥,也不能对祁太傅训斥,立刻便对那医官怒喝一声:“说!”

医官“咕咚!”直接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打颤,说:“小臣……小臣……”

医官只管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姬林皱了皱眉,说:“事到如今,恐怕也瞒不住宋公了。”

医官听天子这么说,这才战战兢兢的说:“回、回宋公,宋公子的眼目……视力下降的厉害,身子虚火旺盛,若是再这般下去,眼目……眼目怕是保不住了。”

“甚么……”宋公与夷一个踉跄,他的腿脚本就不好,如今狠狠吃了一惊,几乎跌倒在地上。

宋公是腿部残疾,因此无法领导宋国,倘或公子冯眼目残疾,那么公子冯也无法成为宋国的国君,宋公与夷很难想象,如果自己和冯儿都出了事,宋国会变成甚么模样,公族必然为了国君之位打得头破血流,而卿族又如何会坐视不理呢,肯定会为了扶持新的宋公而结党营私,这样一来,宋国将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战之中……

宋公与夷震惊不已,立刻怒目说:“为何会如此?!可是冯儿的余毒未清?或者是因着冯儿那日坠马的缘故?”

宋公与夷和祁律想到一起去了,但都不是,原因不明了,医官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冯体内虚火太盛,因此伤了眼目。这些日子医官是用尽全力给公子冯调理虚火的问题,但是汤药下肚,根本不管用。

医官说:“小臣的汤药清热下火,绝对对症,宋公子的虚火不懈,必有其他缘由。”

祁律便奇了怪了,公子冯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很少很少,因着眼目的缘故,很少让寺人宫女伏侍,除了吃汤药之外,祁律还会给他做一些清热下火的食物,都是对他病症有好处的,怎么公子冯的病症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

因着公子冯的病症恶化,不只是眼目的问题更加严重,视力急剧下降,而且方才公子冯还出现了神情恍惚、亢奋的情况,这都是虚火太大造成的。

医官只能再调整药方,给公子冯调理身体,但是也有弊端,说:“宋公子这个身子的情况,虚火旺盛的厉害,倘或小臣下狠药降火,恐怕会对公子的身子有所损伤,还是要找出虚火旺盛的根源才行。”

医官调整了药方,很快便去亲自熬药,告退了出去。

没一会子公子冯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目,眼睛赤血通红,只是比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看脸色便知道,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公子冯呼吸相当粗重,嗓音也沙哑极了,宋公与夷见到公子冯醒了,赶紧说:“冯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为何要瞒着大哥,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瞒着大哥,能瞒到几时?!”

公子冯没有立刻说话,祁律便说:“宋公已经都知晓了,宋公子的情况比前些日子还恶化了,刚才险些……”

祁律说到这里没有再说,刚才如果祁律和天子没有听到玉扣砸碎的声音,公子冯险些侮辱了宋公与夷。

公子冯闭了闭眼睛,他虽然昏迷了过去,不过好像记得刚才的事情,脸色相当难看,阴沉一片。

宋公与夷见他脸色这般难看,便说:“冯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要再隐瞒了,咱们也好一起想法子。”

他说着,想要去握公子冯的手,公子冯却立刻缩回手来,避开了宋公与夷的触碰,似乎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而自责。

公子冯声音沙哑的说:“冯也不知是怎么了,尤其是这两日,一日比一日难过,燥热不减,反而更胜……”

如今是秋日了,一日比一日清凉,公子冯却觉得很热,一日比一日燥热难耐,不止如此,这些日子竟然还出现了其他症状。

公子冯沙哑的说:“有的时候会神志昏昏,犹如云里雾里,好似……饮醉了酒一般,却比饮酒更甚,也说不出是甚么样的感觉。”

公子冯有的时候神情萎靡,有的时候则昏昏沉沉,意识不太清醒,而且因着燥热的缘故,身体总是处于亢奋之中。

姬林蹙了蹙眉,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只觉得十足奇怪,说:“可是有人下毒?宋公子的症状,寡人觉着更像是遭人下毒。”

公子冯摇了摇头,说:“冯平日不用宫人伺候,饮食起居也全都排查过了,无人下毒。”

这年头能检查出来的毒,其实很少,最典型的便是鹤顶红,银针可以检查出鹤顶红的毒,那是因为砒/霜提炼不完全,因此才会让银针发生反应变黑。

但是相对的,这个年头的毒药也很有限,所以一般情况下,宫中一直用银针验毒便足够了。

祁律听罢了,神情有些严肃,因着他听了公子冯的病状之后,反而觉得不仅仅是下毒这么简单。

公子冯刚开始只是燥热,后来因为虚火伤了眼睛,紧跟着出现了一些神志昏昏的情况,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毒/品”?祁律只觉得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姬林下令暗中排查公子冯身边的宫人,只要是能接触到公子冯的宫人,全部排查一遍。

宋公与夷不放心公子冯的情况,他已经知道公子冯患有眼疾的事情,但是宋公与夷打算替公子冯保密,等众人全都离开了,宋公与夷还是执意留下来照顾公子冯。

公子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毕竟他这个时候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也没甚么区别了。

宋公与夷轻声说:“冯儿放心,倘或有人敢加害与你,孤定不会放过他。”

公子冯摇摇头,说:“大哥不必担心了,还请回罢,大哥留在这里,冯儿的眼睛也看不见,反而……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

宋公与夷听着公子冯的话,心中有些发拧,说:“你且安心养病,别的甚么也不要多管,过些日子便是你即位的日子,你放心好了,大哥会让你坐上国君之位的。”

公子冯豁然睁开眼睛,他虽然看不见宋公与夷的表情,但是他能看到宋公与夷的大体轮廓,微微眯了眯眼目,想要看清楚宋公的表情,然而这只是徒劳,依然一片模糊。

公子冯沙哑的说:“冯儿已经是一个瞎子,如何还能继承国君之位?”

宋公与夷握住公子冯的手,公子冯像是被烫了一样,想要抽回去,但是宋公与夷早有准备,死死握着他的手,说:“冯儿,天子想让你即位,除了天子与太傅之外,没有甚么人知道你患有眼疾,只要旁人不知,你便是我宋国的国君。”

公子冯嗓子滚动了一下,宋公与夷轻笑一声,说:“你我曾经为了国君之位,掐得你死我活,而如今有人要害我宋国,该是你我联袂的时候了,我老宋人怎会如此好欺负,不是么?”

公子冯听着他的话,不由也笑了一声,说:“大哥说的正是。”

天子下令排查,但是公子冯的身边根本没有奇怪的人,也没人下毒,实在不知道这个毒素是怎么混进来的。

祁律有些忧心,因着按照公子冯的说法,他很可能不是中毒这么简单。这个“毒药”还能控制公子冯的心神,让他昏昏沉沉,忘乎所以,简直便是杀人于无形,倘或揪不出这幕后之人,时间一长,公子冯必然会变成一个废人。

祁律在膳房中理膳,一时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小心!”,祁律低头一看,菜刀险些切到了自己的手。

旁边的膳夫也是惊了一跳,连声说:“太傅!当心啊!千万勿要伤了自己,咱们小臣可是当不起的。”

祁律刚才一时走神,连忙把刀放下来,这一抬头便又看到了郜国公子,郜国公子日常过来做菜,他今日又来了。

那郜国公子今日不是来做菜的,而是来取酒的,他抱了一坛子的酒,又从怀里拿出小瓶子,将佐料粉末倒进去,还用小匕搅拌了一下。

祁律当真很是奇怪,之前做菜、做汤,郜国公子都用了这个小瓶子佐料,祁律猜测那瓶子里的作料可能是什么提鲜的东西,如今饮酒竟然也放入一些,这就很奇怪了,酒水难道也要提鲜,这简直不伦不类啊。

祁律眯了眯眼睛,他也没心情做饭,干脆净了手准备离开。祁律一面往外走,一面将袖袍整理清楚,刚要迈出膳房的大门,低头一看,案几上蹭了一些粉末。

郜国公子刚才离开膳房,走的很匆忙,那粉末便是他留下来的,怕是刚才从小瓶子里倒出来的时候漏了一点,蹭到了案几上。

祁律眼眸一动,他真的相当好奇,那神奇的佐料到底是甚么,于是便走过去,站在案几旁边,伸手将那粉末蹭起来,没有多少,食指一蹭全都带了起来。

祁律先是扇着风轻轻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试探的在舌尖上点了一下,立刻难吃的舌头差点废掉,一股子奇怪的土腥味,还特别的苦,苦的舌头根直发麻,不知道这是什么佐料,倘或这也是佐料,便没什么不能食了。

祁律连忙弄了些水漱口,把嘴里那股子苦味冲下去,他尝过了高郜国公子的秘制调料之后,心中的奇怪没有平息,反而更加奇怪了,这样子苦涩,还带着一股子石灰味儿的调料做菜,能好吃么?

郜国公子每次在菜里面拌一拌,而膳夫们却一致认为郜国公子做的菜非常好吃,还有一种吃了之后念念不忘,莫名回想的感觉。

祁律一面咂舌,一面又灌了两口水,这才觉得苦涩的味道冲淡了一些,便从膳房走了出来。

姬林在小寝殿中,正在忙碌公子冯即位的事情。如今公子冯的眼睛出现了差错,而且还不知是什么人捣的鬼,几日之后的即位册封大典便更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姬林揉了揉额角,自己也是为宋国操碎了心,想他一手将公子冯扶持起来,不就是等着公子冯登上宋国国君之位,让宋国这个公爵封国,成为自己的党派么?

姬林忙碌着,便听到殿外寺人的声音说:“太傅,您来了?小臣帮你通传……太傅?诶,太傅您怎么了?”

姬林还以为祁律给自己送好吃的来了,自从两个人开始交往之后,祁律更是“变本加厉”的投喂天子,倘或不是因着天子喜欢锻炼,那性感的身材恐怕都要被祁律给投喂走形了。

姬林听到殿外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走出去,一眼看到了祁律,祁律站在殿外,旁边围着很多寺人和宫女,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

而祁律本人竟是抱着殿外的大殿柱子,两只手搂着柱子不放,脸色微微潮红,“嘿嘿嘿”的傻笑起来,一副饮醉的模样。

姬林有些头疼,不知祁律大白日的去哪里饮酒了,一个没注意便醉成这幅模样,赶紧走过去说:“太傅,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说到这里,祁律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天子的声音,突然放开大殿柱子,摇摇晃晃的朝着姬林扑过去。

姬林连忙张手接住祁律,哪知道祁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热情,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直接对自己投怀送抱。

姬林是很喜欢热情的祁律的,自从交往之后,祁太傅还没有如此热情过,祁律只有在醉酒的时候十足放得开,平日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

今日则恰恰相反,姬林只觉得祁律隐约有些不对劲儿,他连忙接住祁律,祁律身上竟然滚烫一片,热乎乎的仿佛一个火球。

祁律走路打晃,一蹦直接跳过去,撞到姬林怀里,两腿一夹,竟然夹住了天子精壮的腰身,伸手搂住天子的脖颈,嘴里“嘿嘿”傻笑,还有些大舌头的说:“林……林儿……”

“嗬……”寺人宫女们小声的抽了一口冷气。

姬林抱住祁律,生怕他掉下来,赶紧搂住说:“太傅,你这是去哪里饮酒了?怎么烫成这样?”

祁律又“嘿嘿嘿”说:“没……没饮酒啊,头、头好晕,林儿你别……别转啊,想和林儿做羞羞的事情。”

“嗬!”寺人宫女们又抽了一口冷气,这次声音稍微有点大。

姬林一愣,没想到祁律如此“奔放”,还有更奔放的,就在姬林怔愣的目光下,祁律挽住他的颈子,突然亲了下来,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天子。

“嗬——!”这次寺人宫女的抽气声不加掩饰,目瞪口呆。

姬林眼睛一眯,眼眸加深了不少,抱住祁律大步往殿中而去,还不忘了回头对那些宫人说:“今日之事,倘或谁敢多说一二,便自己看着办罢。”

寺人宫女们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谁也不敢多话,赶紧全都低着头说:“回天子,小臣甚么也没看到。”

姬林没再多说什么,抱着祁律便进了寝殿之中,“嘭!”一声关闭殿门……

祁律感觉自己云里雾里的,胸腹中滚烫的好像装了一个火球,连姬林这种平日里体温很高的人,都比祁律要凉爽很多。

祁律感觉头疼、嗓子疼、浑身酸疼,尤其是不可细说的地方,他迷茫的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姬林一双担忧的眼眸,祁律眨了眨眼睛,奇怪的说:“天子?律怎么……”

祁律一脸迷茫的翻身坐起来,“哗啦”一声,被子从肩头滑下,祁律立刻便感觉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不由“嗬……”抽了一口冷气,赶紧将被子拉起来裹住自己。

他这么一动,疼的又是倒抽一口冷气,姬林连忙说:“好生呆着,不好乱动,太傅受伤了。”

祁律的眸子快速乱转,受伤了?自己受伤了?这副模样俨然酒后的场面,祁律脑子里有些混乱,仔细一想,好像还真发生了点什么。他昨日迷迷糊糊的,觉得很热很热,燥热难耐,在祁律的意识里,他在宫人面前强吻了天子,不止如此,还强烈要求和天子做羞羞的事情,一定要和天子“白日宣淫”。

祁律如今这么难过,并非因着天子的技术不好,而是因着祁律太热情了,生生的把自己给作受伤了,天子愣是拦都拦不住。

祁律想起昨天的事情,当即脸色通红,“嘭!”直接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装鸵鸟。

天子微微蹙眉,说:“太傅昨日如何饮那么多酒,以后万勿如此饮酒。”

虽祁律十足热情,一直缠着自己,但是祁律受了伤,姬林也是会心疼的。

“饮酒?”一提起这个,祁律这才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只是露出一点点眼睛,闷声闷气的说:“律……昨日没有饮酒。”

“没有饮酒?”姬林更是奇怪了,没有饮酒能成这个样子?怕是祁律饮酒醉得都给忘了,毕竟祁律与姬林已经发生三次亲密的关系,但是每一次祁律都醉的没有意识,根本记不住,而且还会断片儿,倘或是醉酒忘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祁律坚持说:“律真的没有饮酒,滴酒未沾,怎么会大白日的便饮酒?”

祁律昨日从膳房出来没有多久,便觉得头晕乎乎的,特别的热,燥热难当,加之是秋日的正午,阳光非常热烈,便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散一散,哪知道便散到了天子这里来?

姬林眯着眼睛,脸色登时阴沉起来,昨日祁律那般热情,而且昏昏沉沉的连人都认不清楚,起初还把殿门口的大柱子当成了自己,姬林还以为他是醉酒才认不清出人,没成想并非醉酒,这要是祁太傅没有散步到自己这里来,岂不是要出什么乱子?

一想到这里,天子的脸色便非常难看。

祁律也有些心惊,难道自己不知甚么时候,糟了旁人的暗算?这不可能啊,祁律昨日并未和什么人接触,都是平日里一起研究菜谱的膳夫。

姬林将祁律连被子一起搂在怀里,担心的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说:“如何?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寡人叫医官来给你看看。”

“别了罢……”祁律“乖巧”的趴在姬林怀里,这个姿势还稍微舒坦一些,不是那么酸疼,这么羞耻的事情还是别找医官来了。

祁律说:“律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昨天不知为何,便觉得晕乎乎的,而且浑身发烫,整个人都不太听使唤。”

祁律说到这里,姬林突然沉声说:“太傅这个症状,怎么和宋公子有些相似?”

祁律一愣,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公子冯也是虚火旺盛,同样感觉晕晕乎乎,而且同样觉得情绪亢奋。不同的是祁律症状比较轻,缠着天子做了一些羞羞的事情,一日便散了,而公子冯不同,公子冯的眼睛因为虚火旺盛的缘故视力下降十足严重。

姬林说:“太傅昨日可食了什么东西?”

祁律脑海中“噌——”的一下,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脱口而出:“郜国公子。”

倘或问祁律昨日吃了甚么,也就是日常那些,而唯一不日常的便是郜国公子的秘制佐料了,当时郜国公子将佐料放进酒水里,有一些佐料洒在了案几上,祁律只是稍微舔了一口,实在苦涩,还有一股子怪味儿,因此便没有在意。

如今想起来……

那苦涩的味道透露着一股子石灰味儿,吃过之后燥热无比,脑袋晕晕的,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而且私欲大增,祁律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五石散。

五石散这种东西,是在魏晋之时才流行起来的,是一种达官贵人才吃得起的名贵“补药”。

很多当时的明医称赞五石散,说五石散可以延年益寿,而且吃过之后会忘记忧愁,很多魏晋时期的名人都吃过五石散,还有著名的书法家王羲之也是五石散的爱好者。

而这五石散说白了,便是壮阳滋补之物,本是一种治病救人的药物,但是经过改良之后,有人发现五石散可以使人“体力大增”“精神百倍”等等,一时间便在贵族之中风靡了起来。

虽五石散被当时吹捧的各种好,但其实有一些改良版本的五石散吃过之后会令人上瘾,甚至产生幻觉,都是一种慢性中毒的表情,对身体大有害处。

早在春秋这个年头,五石散的“热潮”还没有问世,因此祁律并没有立刻想到这种情况,但如今回想起来,那粉末有一股子石灰的苦涩味道,怕正是钟乳石的味道。

郜国公子手中的秘制佐料,应该就是类似于五石散的东西,里面夹杂了一些钟乳石等等的壮阳之物,只需要一点点便能让人有云里雾里的错觉,而且身体精神百倍,这种东西如果吃的多了,不但上瘾,而且身体虚火旺盛,百害无一利,早晚是要被掏空的。

怪不得那些膳夫们吃过郜国公子所做的饭菜,没有一个说不好吃的,全都连连称赞,而且还念念不忘,恐怕便是那秘制佐料的功效,只不过那些膳夫们食的很少,因此没有太明显的感觉罢了。

姬林听到祁律的猜测,立刻皱起眉来,紧张的说:“太傅感觉身子如何?还是叫医官来诊脉罢。”

祁律赶紧制止姬林,说:“无妨,律食用的很少,应该没什么事,如今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如果当真是郜国公子加害公子冯,那么郜国公子是如何下毒的呢?公子冯在薛国境内已经坠马,有眼盲的趋势,那时候郜公子还在宋国境内,他的手竟然伸的如此之长?

这么一猜测下来,祁律觉得这个郜国公子的确有动机加害公子冯。姬林眯眼说:“还能为了什么?如今的郜国年年朝贡宋国,一直在宋国的制衡之下,宋公的腿突然瘸了,如果公子冯再瞎了,宋国一定会陷入内乱之中,而郜国便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的确如此,现在想一想,实在太巧了,公子冯的眼睛出事,就是在宋公与夷的腿瘸了之后,想要将自己的国君之位让给公子冯之时,这么说起来,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祁律说:“天子暂不要打草惊蛇,咱们暂时没有证据,全都是推测,律再试探试探这个郜国公子,最好来一个人赃并获。”

祁律和姬林找到了突破口,这种壮阳的散剂需要通过食物和水才能服用进去,因此从今日开始公子冯的饮食,无论是水、米、肉还是汤药,一概不用,表面上看起来照吃不误,其实全都由祁律负责,只是做个样子,避免打草惊蛇而已。

祁律的身子酸疼的厉害,不过此时事不宜迟,倘或真的是慢性中毒,公子冯再强壮的身子骨儿也不禁这么折腾。

他起了身,便要往膳房给公子冯做膳食,姬林一看,当即吃味儿的很,搂着祁律不让他穿衣裳。天子如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穿着黑色的里衣,但已经蹭的有些松散,将祁律搂在怀里,说:“太傅,寡人问你,太傅觉得是公子冯俊美一些,还是寡人俊美一些?”

祁律:“……”

祁律心中默默的吐槽,天子明明应该靠才华征服天下,如今竟然和公子冯比美?

祁律咳嗽了一声,说:“当然是天子更加俊美。”

祁律没有说谎话,天子是跟公子冯比美,又不是和公孙子都比美,而且就算天子要和公孙子都比美,其实也是不相上下的,更何况在祁律眼里,天子的身材也很俊美,祁律又没见过公孙子都的身材,自然是天子更胜一筹了。

姬林一听,立刻欢喜起来,凑够去在祁律的额心落下一个无比纯洁的亲吻,沙哑的声音笑着说:“寡人最喜太傅对寡人花言巧语了。”

祁律:“……”???

祁律对天子“花言巧语”之后,终于从寝殿出来,因着为了避免被寺人和宫女围观,祁律特意从寝殿的后门溜出来,正好距离膳房也近一些。

祁律从后门溜出来,偷偷摸摸的往前走,左顾右盼,“嘶!”抽了一口冷气,一个没留神,被人从背后拍了一记,正好拍在腰上。

祁律疼的呲牙咧嘴,捂着自己的腰回头一看,原是公孙滑!公孙滑笑眯眯的,仿佛一只狐狸精,了然的打量着祁律,说:“太傅辛苦了。”

祁律尴尬的把手从腰上不着痕迹的慢慢放下来,挺直了腰杆,为了找回面子,十分镇定淡然,仙风道骨的说:“为了我大周大业,不辛苦。”

公孙滑眼看着祁律一本正经,忍不住笑起来,说:“太傅要去膳房么?一并子去罢?滑还能帮忙搀扶太傅一把。”

“不、不需要。”祁律咳嗽了一声,说:“太傅好得很。”

两个人一并往膳房而去,祁律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去试探郜国公子,哪知道这么巧,就在路上遇到了郜国公子。

郜国公子身边还有人,正是洛师的虎贲郎将祝聃。

郜国公子显然也是和祝聃巧遇的,怀里抱着一只酒壶,十分羞涩的拉着祝聃说:“祝将军,上次想要感激祝将军,却未能如愿,如今又遇到祝将军,是咱们有缘分,祝将军难道还是不肯赏脸么?不去馆驿,只是到旁边小饮两杯,都不行么?难不成是祝将军看不起我郜国,觉得郜国地盘子太小,配不上给祝将军敬酒?”

郜国公子都说到这个份上,祝聃这个人也实诚,嘴巴笨得很,不好拒绝,郜国公子便拉着祝聃往旁边的小楼走过去。

那小楼建在水边,四面镂空,有人在里面的话看得十分清楚,郜国公子将酒壶放在案几上,拿出怀中的小瓶子,打开酒壶的盖子,往里面倒了一些粉末,一面倒还一面说:“祝将军您有口福了,这香料是我们郜国最名贵的香料,掺在酒水中十分香甜,而且还不醉人,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呢!”

祁律一看,好家伙,自己昨日只是稍微舔了一口,而这个郜国公子竟然在酒水中加了那么一大堆,这心思简直太明显了,他是觉得拉拢祝聃不行,开始下药了。

祁律连忙拉着公孙滑躲在假山旁边,小声说:“郜公子在酒水里下了毒,千万不能让祝将军饮那酒,咱们需得想个法子把祝聃引开才行。”

如果能“顺手牵羊”,把那壶酒带走便更好了,如此一来便能检查那些粉末到底是不是“五石散”。

公孙滑看到郜国公子纠缠祝聃,心中十分不快,又听说郜公子给祝聃的酒水中下了那种龌龊的东西,当即脸色更是难看,眼眸微微一动,挑唇一笑,说:“这还不简单么?只是需要太傅配合一些。”

“配合?”祁律说:“怎么配合?”

公孙滑对祁律“嫣然”一笑,笑的那叫一个美艳动人,倘或祁律是喜欢美艳类型的,绝对逃不过公孙滑的笑颜,必然迷得魂儿都没了,只不过现在……

祁律却觉得,公孙滑笑的有些瘆人,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

公孙滑自己背靠在假山上,拉着祁律的手,一手放在自己的颈子上,一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眼神里寒光凛凛,口中却吐气如兰,“吭吭唧唧”的说:“太傅,太傅不要,太傅别这样……”

祁律:“……”我做了甚么?

祝聃刚要饮酒,突然听到公孙滑的“呼救声”,而且泫然欲滴,脑海中“轰隆”一声,“噌!”的站起来,说:“对不住,卑将还有事在身。”

说罢直接大步冲着祁律和公孙滑这边跑过来,祁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祝聃已经黑着脸走过来,一把拽住公孙滑护在怀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公孙滑得逞的笑容。

祁律刚想要解释一番,便听祝聃突然说:“卑将拜见我王。”

我王?

祁律有些僵硬的慢慢转过头去,果然一眼便看到了天子,天子竟然站在自己的身后,黑着脸,眯着眼睛,眼神中仿佛充斥着暴雨前的黑暗。

祁律眼皮一跳,试探的说:“天子,您……甚么时候来的?”

俊美的天子唇角一挑,分明黑着脸,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颜,伸手撑在假山石上,微微弯腰,低沉的嗓音说:“在‘太傅别这样’之时。”

祁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在2万字更新结束的时候,让我们回顾一下今日太傅傅都点亮了哪些新成就~

强吻上司get~

白日宣淫get~

(被)捉奸三连get~

风评滑坡get~

恭喜太傅傅成为今天的全场最佳mvp!获得【今日最辣】称号!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rry林永渡2个;被你发现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芹芹芹、被你发现了!3 0瓶;dyibxuj27瓶;乐意15瓶;∵ゾォ、洛悠悠、粥粥10瓶;hanass5瓶;奇葩一枝花、筱潔兒2瓶;山有木兮、君又南行矣、辰星、爱哭的爱丽丝、2542346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bk/10/10025/

。手机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反叛的大魔王玄尘道途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信息全知者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终末忍界你老婆掉了盖世双谐奸夫是皇帝
相邻小说
我穿成了极品婆婆重生恶婆婆穿越成为小婆婆男神迟早是我的与婆婆同居的日子鲁班奇书都市鲁班门人都市神医赘婿做个偶像好难我的女友是偶像
同作者其他书
黑驴蹄子旗舰店 [快穿]小白脸 女皇穿成林妹妹的那些事 男神人设又崩了 一朝成为死太监 地府全球购 无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