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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持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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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罚……

祁律耳边回荡着天子的嗓音,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瞬间脑补了很多偶像剧的桥段,各种苏炸天的总裁壁咚灰姑娘女主的镜头在祁律的脑海中飞旋着,祁律默默的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祁律干笑着,尽量完后搓了搓,说:“天子所言……甚是,律也在反省,不知天子要罚律什么?律绝不敢有怨言。”

姬林看着祁律的模样,他心里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恨不能直接亲下去,让祁律大吃一惊,只不过……

姬林压了压心中的冲动,倘或这么直接亲下去,恐怕会把祁律给吓到,还是不要一下子把人吓跑的好,便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那就罚……太傅给寡人做一些麻辣小食,如何?”

祁律:“……”搞了半天,天子总裁气阀侧漏,就是为了吃麻辣零嘴?

祁律又干笑了两声,说:“天子想食,律这就去做来,律告退。”

他说着,赶紧一低头,从姬林的手臂下面直接钻过去,然后匆匆便走了,竟有一些路荒而逃的架势。

姬林看着祁律“逃走”的背影,不由挑了挑嘴唇,笑的是温柔又宠溺。

宋公与夷对蔡侯措父提出来的建议十分心动,如果天子铁了心不给自己册封,那么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平白参加会盟,还不如一走了之。

但宋公与夷心中又抱着侥幸心理,万一天子给自己册封了呢?因此他没有立刻答应蔡侯措父,只是说再想想,反正距离蔡侯措父预定的撤离时间,还有整整一天一夜,明天晚上才会撤离。

这天一早上起来,宋公与夷便想着,孔父嘉虽然有一片忠心,但到底不知道变通,让他去勾引一个男子都办不成,太宰华督倒是个知道变通的人,但华督的心思一直在自己的堂弟公子冯身上。

谁不知道,当年在做公子的时候,华督便和公子冯的关系极好,两个人是极好的哥们儿,不只是酒肉朋友,而且还互相照应,虽如今宋公与夷坐上了宋国的国君之位,但华督的心思还在公子冯身上,简直是昭然若揭,仗着自己华氏家大业大,根本不把这点子心思藏起来。

因此宋公与夷想要知道变通的华督出马,去引诱祁律的话,也不太靠谱,说不定还会被华督给出卖了去,这个事儿还需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

宋公与夷这么想着,便把宝压在了祁律身上,倘或自己与祁律拉近了关系,让他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的话,说不定就能给自己册封,倒解了心头大患。

宋公与夷立刻从营帐中走出来,过两日便是会盟之日,孔父嘉正在整顿宋公带来的兵马,看到宋公与夷出来,拱手说:“君上,可是去什么地方?需不需要卑将调配人手?”

宋公与夷抬起手来,说:“不必,帐中烦闷,孤出去走走,都不必跟上。”

孔父嘉没有迟疑,立刻说:“是,卑将敬诺。”

宋公与夷转身离开了宋国的营帐,他很聪明,没有往祁律的营帐而去,而是往膳房走去。

会盟营地里有两个膳房,一个是大膳房,一般是膳夫们造饭用,另外一个是小膳房,因着天子知道祁太傅喜欢理膳,所以特意让人搭建了一个小膳房,平日里祁律有空都会在那里。

宋公与夷便专门来到了小膳房等人,他到的时候祁律还没有来,宋公与夷走进去,左右看了看,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

虽这个膳房看起来井井有条,打理的也很干净,但说实在的,膳房就是油烟气很重的地方,越是好吃的东西,无论是炸的,还是烤的,那皆是油烟很重,所以再干净,也觉得登不上大雅之堂。

宋公与夷是天生的贵族,很在意这些体面,倘或不是为了亲自来拉拢祁律,他才不会来这种不入流的地方。

宋公与夷抬起手来,用宽大的袖袍掩住口鼻,嫌弃的扇了扇风,这时候便听到有“踏踏踏”的脚步声,他也是个习武之人,虽然没有孔父嘉和公子冯的武艺高超,但也算是耳聪目明之人,一听就知道是祁律来了。

祁律身边跟着侍奉的獳羊肩,两个人走进膳房来,一眼便看到了宋公与夷,简直是稀客,祁律拱手说:“律见过宋公,宋公您这是……?”

祁律一时间有些奇怪,宋公就算是肚子饿了,想要吃东西,吩咐一声寺人也就行了,何必自己过来膳房?而且就算是去膳房取吃食,跑到自己这里来干什么?

还是这一大早的,感觉不安好心。

宋公与夷则是笑得异常亲和,摆上一张温柔似水的脸面,笑着说:“祁太傅来了,孤尝听说太傅的理膳手艺十分高超,真的太巧呢,孤也是个喜爱理膳之人!”

祁律一听,差点“哈哈哈”仰天大笑出声,宋公与夷喜欢理膳?那为什么还用袖袍掩着口鼻,一副很嫌弃很嫌弃的样子?

喜欢理膳的人,明明应该像郑姬一样,恨不能天天来钻研,从没见过喜欢理膳的人还怕油烟太重的。

祁律挑了挑眉,也没有戳破宋公与夷的谎言,毕竟宋公与夷能到膳房这种地方来,看来也是下了血本儿,祁律来了兴趣,倒是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律一脸浮夸的说:“当真?没成想宋公也是同道中人啊!”

宋公与夷干笑一声,说:“是、是呢。”

祁律一大早上过来,便是想要做早点食的,会盟营地的早点和平时的三餐一样,都是那些,又是米又是肉的,虽然早饭也很丰盛,但是祁律刚起床的时候,根本不想吃米和肉,就想吃一点“地道”的小摊早点,例如什么鸡蛋灌饼,什么煎饼果子之流,再来点豆浆和牛奶,又简单又好吃。

再过两日便是会盟的日子了,到时候肯定又要忙起来,所以祁律打算趁着今儿个清闲,做个早点吃,便来了膳房,哪知道这么巧,碰到了“也喜欢理膳”的宋公与夷,祁律倒是要看看他喜欢理膳,喜欢到做什么程度。

祁律便说:“那赶巧了,律准备做两样早餐,倘或宋公不嫌弃,便与律一道做早膳,如何?”

宋公与夷下了血本儿,就是来亲近祁律的,祁律已然发出了邀请,宋公与夷如何能不答应他,立刻笑着说:“当然好,与夷欢喜的紧呢。”

獳羊肩眼观鼻鼻观心,退到了一边去,让祁律和宋公一起做早点。

祁律笑着说:“今儿个律打算做个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

宋公与夷一听,什么?什么果子?果子吃过,但是果子能当早膳用么?胃里空荡荡便吃果子?还不烧心么?

还有那鸡蛋什么饼?宋公与夷自认为甚么没吃过,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熊心豹子胆他都食过,但竟没食过祁律所说的这两样儿。

宋公与夷登时便来了一计,反正是要亲近祁律的,这若是能手把手与祁律一同理膳,岂不是很亲密?宋公与夷一直自诩颜色俊美,国中想要嫁给与夷成为一国之母的人不在少数,与夷只觉祁律对于自己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宋公与夷便故意走近一些祁律,微微蹙眉,说:“这……太傅所说甚么果子和灌饼,与夷当真是闻所未闻,不知太傅可愿把这两道菜色,教与与夷?”

祁律见他突然走过来,还靠得如此近,难不成……宋公是个近视?而且看这个近视程度,应该有八百度左右。

不过是煎饼和灌饼,祁律也没有藏着掖着,十分大方的说:“这有什么问题?宋公倘或想学,律自然倾囊相授。”

祁律首先让獳羊肩帮忙去打豆浆,自己则开始准备做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的食材。宋公与夷在侧面根本没想学理膳,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君,还需要自己理膳不成?

祁律在锅里蹭了一点油,然后将面糊糊倒在锅中,快速的开始摊煎饼,宋公与夷一时间竟看的目瞪口呆,也不知祁律是怎么动作的,紧跟着“啪!”一声将一颗鸡子打碎,鸡蛋打在煎饼上,又快速的碾平,平坦上去,“啪”翻了一个面儿,一股喷香的味道,混合着鸡蛋的香气悠然升起。

宋公与夷还没有用过早膳,直接往祁律这边来了,如今突然闻到了煎饼的香气,说不饿那是假的,肚子里登时“咕噜——”了一声。

这还不算完,祁律摊了煎饼,他早就准备好了薄脆,给煎饼刷上咸酱和藙子酱,又加了一张薄脆进去,然后“啪啪”用小匕戳了两下,将煎饼裹起来。黄岑岑的蛋黄和白嫩嫩的蛋白包裹着煎饼,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混合着咸香的酱味,里面还有炸的酥脆金黄的薄脆,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祁律做好了一个煎饼,笑眯眯的放在承槃之中,说:“宋公可要先尝一尝?”

贵族讲究用膳要奏乐,宁肯不吃东西,也不能没有音乐,宋公与夷若是站在膳房之中,端着承槃便吃了煎饼,实在不雅,但是如今煎饼就在眼前,如此喷香味美的大煎饼勾引着宋公与夷,宋公一时间只觉得口中唾液分泌,说不出来的眼馋,鬼使神差便点了点头。

祁律很大方的把第一个出炉的大煎饼交给宋公与夷,宋公与夷吃相很斯文,又十分优雅,轻轻咬了一口煎饼,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贼亮!

祁律险些笑出声来,方才还一脸不情不愿,很丢面子的宋公与夷,此时竟大快朵颐上煎饼,吃的是津津有味,也不嫌弃丢面子了。

煎饼外面裹着娇嫩的蛋白,喷香的蛋黄,入口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紧跟着是韧而香的煎饼,再往里咬是酥脆的薄脆,层层递进,这一口咬下去,简直无比丰富,还有祁律的调味,酱味咸香,透着一丝丝的辣意,早上起来吃这个,十足的开胃,比什么米饭大肉还要令人满足。

祁律趁着他吃,已经开始**蛋灌饼了,他的动作还是如此熟练,将饼子的皮轻轻挑起来一点,然后把打好的鸡蛋液灌进去,随着鸡蛋液灌进去,一股子与煎饼果子截然不同的香气扑面而来。

祁律吃鸡蛋灌饼,里面是不讲究加任何东西的,并不像现在地铁旁边的早餐摊,总是喜欢往里面加鸡排里脊等等,祁律总觉得,加了东西的鸡蛋灌饼,便会失去鸡蛋灌饼那独特的滋味儿,还是单独细细的品味要好。祁律还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下学的时候骑车回家,路过学校周围的小摊儿,一定要下车买一份鸡蛋灌饼垫垫肚子,那时候的鸡蛋灌饼特别便宜,而且里面什么也不加,连生菜也不加,原汁原味儿,特别地道。

宋公与夷分明是来勾引祁律的,没成想竟然被煎饼果子给勾引了,直接将一个大煎饼吃完,又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不同于煎饼的香味,立刻又被刚刚出锅的鸡蛋灌饼给勾引了。

祁律见他吃的红光满面,和往日里阴险多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险些笑出声来,估摸着这会子宋公都忘了自己是怀着什么目的来膳房的罢?

祁律又把鸡蛋灌饼交给宋公,说:“宋公再尝尝这个,是煎饼果子美味,还是鸡蛋灌饼更胜一筹?”

宋公与夷当下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嫌弃站着吃有多丢人了,反正左右没人看到,立刻接过鸡蛋灌饼,一口咬下去,眼睛登时又亮了。与煎饼果子不同,煎饼果子口感丰富,脆、咸、香、油,满满都是满足之感,而鸡蛋灌饼呢,一口咬下去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嫩!

外皮黄金酥脆,然而内里却嫩的无比,鸡蛋灌在里面,比鸡蛋裹在外面的煎饼果子不知道嫩了多少,真是各有各的滋味儿。

宋公与夷含糊的说:“都美味,甚是美味!”

祁律笑眯眯的看着宋公与夷吃了一个煎饼果子,又快速的席卷了一个鸡蛋灌饼,这才开始发难,说:“宋公已然品尝完毕,那咱们现在开始教授这两道菜色罢?”

宋公与夷瞬间有些噎住,这才注意到自己都干了什么,分明是来勾引祁太傅的,差点子忘了自己的大计!

宋公与夷立刻换脸一样,把吃货的模样换下去,又换上那副温柔似水的多情模样,说:“是呢,方才与夷失态,还请太傅不要介怀。”

祁律笑着说:“宋公能食的失态,正说明律的手艺没有问题,如何会介怀呢?那么……还请宋公开始罢。”

材料都是现成的,祁律早就准备好了,面糊糊都不需要宋公来调,直接摊煎饼就可以了。

宋公与夷一时间有些犯难,他根本不会理膳,眼睛一转,便说:“不瞒太傅,与夷虽然十分喜欢理膳,但身为国君,根本没有机会进膳房,因此手艺实在生疏,不知……太傅可否手把手的教导与夷?”

祁律其实只是想试探试探宋公,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没成想去了一个壮汉孔父嘉,如今又来了一个宋国国君要勾引自己,对自己用美男计,祁律压根儿没这么想过,自然不在意“手把手”。他不能和郑姬手把手教导,毕竟人家郑姬是个黄花大姑娘,就算是现代,也不好把着人家女孩的手教导,但是宋公不同,在祁律眼中就是个大老爷们儿,没什么避嫌的。

祁律很爽快答便答应了,宋公与夷暗暗以为祁律是个“假正经”,两个人很快开始“理膳”。

祁律果真把着宋公与夷的手,用大匕舀了一勺煎饼的面糊糊,幸而宋公与夷身材并不算高大,和祁律差不多,也不会挡住祁律的视线,祁律还专心的讲解着说:“倒的时候均匀一点,速度要快,也别烫着自己……”

祁律这么说着,就感觉宋公与夷的头发总是曾到自己的鼻尖儿,蹭的祁律差点打喷嚏,刚开始是蹭着鼻尖儿,后来宋公干脆跟没骨头似的,险些靠进祁律怀里。

祁律那叫一个纳闷儿,便松开宋公的手,说:“好了,宋公可以自行试试。”

宋公与夷侧头看了一眼祁律,祁律还是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根本没什么反应,一副专心教导学生做饭的模样,宋公与夷皱了皱眉,心想着倒要看看祁律能假正经成什么模样?

他硬着头皮,按照祁律教导的那样,先弄点油倒进锅里。

“哗啦——”

祁律眼皮一跳,刚要阻止,说:“油太……”多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公与夷不愧是个练家子,动作特别快,而且举止豪爽,和他那温柔又斯文的长相一点儿也不相符,直接“哗啦”一声,将一大堆油倒进锅子中,那油量恨不能炸鸡用!

祁律揉了揉额角,说:“油太多了,一点点就可以,倒出来一些罢。”

宋公与夷耐着性子,只觉得做饭这种活计实在不适合自己,又把油往回倒,哪知道他的袖袍实在太宽大了,倒油的时候袖子沾到了水,水珠直接飞溅进了油锅之中。

“噼里啪啦!”

“嗬——”

油已经热了,水溅到油锅里,立刻开始飞窜,好像炸了一样,宋公与夷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瞬间狠狠抽了一口气,吓得他连连后退。

祁律一看,宋公真是笨死的,赶紧去摘锅盖,准备把飞迸的油锅盖住,哪知道宋公与夷又是如此的眼疾手快,他看到油星飞溅,立刻端起旁边的大豆来,大豆里装的是清水,直接往锅里泼去。

“别……”祁律的话还没喊出声,宋公与夷已然泼了下去。

“噼——”

“噼里啪啦——!!”

油星没有平息下来,反而更加猛烈的飞溅,祁律一个头两个大,毫不客气直接推开宋公与夷,冲过去将锅盖“嘭!”狠狠扣在锅上,这场面可算是惊心动魄,都能拍成动作大片儿。

獳羊肩也吓坏了,平日里看着太傅理膳,从未这么危险过,没成想理膳竟然如此恐怖,赶紧冲过来,大喊着:“太傅您没事儿罢?!”

祁律没什么事儿,毕竟都是长衣衫,也没有飞溅到脸上,只是衣裳完蛋了,上面都是油星,油花花的十分难看。

祁律本想逗一逗宋公与夷的,毕竟之前他让孔父嘉来勾引自己,天子误以为自己亲近宋国,差点把自己给害惨了。所以祁律想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公好好儿试试做饭的辛苦,哪知道……

祁律真是小看了宋公的破坏力,揉了揉额角,说:“宋公,律失礼,先去换一身衣裳。”

他说着,赶紧带着獳羊肩便走了,往自己的营帐去,进了营帐,把油花花的外袍脱下来,扔在一边儿,说:“小羊,快,给我拿新的衣裳来。”

“是,太傅。”獳羊肩很快到了营帐的里间,给祁律去找换洗的衣裳去,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营帐帘子又被打了起来,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祁律定眼一看,竟然是宋公与夷?

宋公与夷走进来,他方才亲近祁律失败了,失败的彻彻底底,所以也不打算迂回了,毕竟他觉得祁太傅是个“假正经”,分明爱见南风,却装作一本正经的教导自己理膳。

宋公与夷走进来,他没看到獳羊肩,獳羊肩此时在内间翻找换洗的衣衫,还以为营帐中只有祁律一个人,便笑着走近祁律。

祁律已然退下了外袍,只剩下里衣,看到宋公进来,赶紧拱手说:“律失礼,还未更换衣衫,还请宋公移步稍待。”

宋公与夷却轻笑一声,又走近了祁律一步,笑着说:“祁太傅,让与夷帮你更换衣衫,可好?”

祁律一脸的茫然,什么情况?堂堂宋公为何要给自己换衣衫,刚才没理膳过瘾,现在又要做小童的活计了?宋公今日是来体验生活的?

祁律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转着,宋公与夷便一步步走过来,一步步挨近祁律。祁律一步步后退,已然退无可退,脚后跟撞到了榻牙子,再往后就要坐在榻上了。

宋公与夷还是靠近祁律,两个人的距离,就算是宋公与夷八百度的高度近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宋公与夷靠在祁律身前,伸手整理着祁律本就不凌乱的里衣衣领,在祁律耳边低声说:“与夷听说……太傅偏好南风,真是巧了,与夷仰慕太傅的才华已久……”

祁律一瞬全都明白了,宋公与夷根本没有高度近视,他距离自己这么近,不是因为看不清楚。还有宋公到膳房来,也不是因为他喜欢理膳,刚才没骨头一样靠着自己,全都因着……宋公以为自己爱好南风!

倘或祁律没有猜错,宋公引诱自己的计划恐怕还没有结束,上次派了个壮汉孔父嘉失败了,宋公深刻的反省了一番,竟然打算亲自上阵。

祁律头疼不已,难道自己长着一张喜欢男人的脸么?你们宋国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孔父嘉失败的原因,不是在于孔父嘉长得不好看,而是在于性别不对啊!

祁律干笑一声,说:“宋公,这其中怕是有甚么误会,还是先让律解释一下罢……”

他的话说到这里,宋公突然抬起手来,手指压在祁律的唇上,轻笑一声,说:“太傅,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与夷深知的很,太傅不必再假正经了。”

假、正、经?!

祁律心说,我看起来像是个假正经的人么?

宋公铁了心的以为祁律爱好南风,祁律真的很冤枉,自己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更没交过男朋友,怎么就给扣上了这么一个帽子呢?

宋公一意孤行,祁律感觉自己“狡辩”也是没辙的,眸子一动,当即“呵——”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是现学现卖的,学着天子总裁气阀侧漏的模样,猛地一侧身,“嘭!”一声闷响,竟然直接将宋公与夷扑倒在了榻上。

“嗬!”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是獳羊肩发出来的。

獳羊肩在里间找了干净的衣裳,本打算拿出来给太傅换的,结果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场面,太傅生扑了宋公……

獳羊肩短促的抽了口气,赶紧抱着衣裳又退回了里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十分本分的低着头。

祁律也不辩解了,一把将宋公与夷压倒在榻上。宋公吃了一惊,那惊讶不比獳羊肩要少,他没成想祁律突然变了性子。

宋公与夷的鬓发磕在榻上,一下松散开来,他浑身有些僵硬的倒在榻上。祁律见他僵硬,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个坏笑,“嘭!”又一声,握住宋公的两只手腕,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将宋公的两只手腕压在他的耳侧。

宋公更是吃惊,僵硬的好像一块铁板。

祁律笑眯眯的说:“宋公美意,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那律就……”

他故意拖长声音,故意突然低下头来,好像特别急色的模样,宋公眼中登时划过更多的僵硬,猛地别开头去,紧跟着一把推开祁律,直接夺门而出。

祁律本就是故意逗逗宋公的,小小的报仇一把而已,宋公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尊心爆表的类型,长得不错,又身份高贵,一直以为能把所有人都顽弄在股掌之间,宋公并不是真的想要“牺牲”自己,祁律突然来真的,宋公自然而然的给吓跑了。

祁律见宋公落荒而逃,鬓发乱糟糟的,不由笑起来,说:“想阴我,还嫩了点。”

他一转头,便看到獳羊肩抱着自己的衣裳,站在里间门口,奇怪的说:“小羊?你杵那干什么?快来,换了衣裳继续去做早点。”

祁律戏耍了一把宋公与夷,美滋滋的又去做了早点,还给天子也做了一份早点,这一早上心情都不错。

祁律做好了早点,准备给天子送过去,然后再像天子分享一下宋公落荒而逃的趣事儿。

祁律进了天子营帐,姬林早就起身了,在看一些从洛师送来的各种文书,他人不在洛师但是洛师的事情仍然需要管理着。虽然今日祁律很闲,但是从一早上开始,姬林可没有闲着。

姬林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说不上是什么,那一定是太傅来了,祁律刚到了门口,还没通报,便有寺人走出来,笑着说:“天子闻到了膳食的香气,知道一准儿是太傅您来了,叫小臣来候着呢,太傅,快请进罢。”

祁律随着寺人走进去,寺人很识趣儿便退了出来,祁律把承槃放在案几上,热腾腾的煎饼果子、鸡蛋灌饼,还有豆浆和牛奶各一杯,早膳可谓是十分丰富了。

姬林用着早膳,无论是鸡蛋灌饼还是煎饼,都是咸香口味儿的,十分符合天子的味蕾,吃的津津有味,他端起豆浆来饮,眼看祁律眉眼染着笑意,便说:“太傅今儿个为何如此欢心,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祁律听天子提起这个,便说:“方才的确有个趣事儿,律正想分享给天子,一起乐呵乐呵。”

“哦?”姬林说:“是甚么事儿?”

祁律笑起来,满脸都是坏笑,跟得了什么便宜似的,说:“天子,不瞒您说,宋国竟是孜孜不倦的,又遣人来引诱律了。”

姬林正在喝着香甜的豆浆,用膳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上次来了个孔父嘉,倘或孔父嘉不是君子,恐怕祁律很难全身而退,如今竟然又来了人?宋国一点子不知悔改!

祁律没看出姬林脸色有异,还津津乐道的给天子分享着趣事儿,说:“天子您可知道,这次宋国来的是什么人?天子必然一准儿想不到,竟是宋公本人!”

姬林的脸色更加难看,难看的彻底,一时间煎饼和鸡蛋灌饼都吃不下去了,豆浆变成了酸味的,牛奶变成了苦味的。

姬林自从发现自己对祁律的心思之后,便不想再欺骗自己,奈何祁律根本没看穿天子的心思,还以为天子对自己的是依赖,竟然向姬林分享宋公勾引自己的经过……

“哆!”姬林将羽觞耳杯撂在案几上,里面的豆浆好像经历了什么狂风一样,不停的翻涌着,差点子便从耳杯里激荡出来,可见姬林将耳杯撂下的手劲儿有多大。

祁律正说得兴起,抬头一看,天子的脸色好像有点阴沉,怎么说变就变,难道……是饭食不可口?

姬林将羽觞耳杯放下,用蚕丝的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唇,又擦了擦双手,这才看向祁律,说:“是么?那宋公是如何引诱太傅的呢?”

祁律想了想,如实说:“宋公言,十足仰慕律,所以……”

所以想要帮祁律换衣裳。

说到这里,天子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那不是错觉,整个营帐都密布着一股要下雨的阴湿感觉。

姬林眯了眯眼睛,嗓音沙哑的说:“然后呢?太傅可继续说,之后又如何?”

之后……

祁律眼皮一跳,之后他便戏耍了宋公与夷,不过祁律没有说出来,一言带过,说:“宋公被律戏耍了一番,便落荒而逃了。”

“如何戏耍?”姬林的唇角带着一抹笑容,目光凝望着祁律,说:“太傅是如何戏耍的宋公,如此要紧的事情,为何不细说与寡人?”

“这……”祁律心理有一种感觉,还是不要说的好,至于为什么,可能是自己戏耍的方式太无赖了,不适合太傅这个身份。

姬林见祁律犹豫,便对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獳羊肩说:“獳羊肩。”

“小臣在。”

姬林说:“你当时,也在帐中,对么?”

獳羊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小臣……小臣在帐中。”

姬林又说:“那你给寡人复述一遍,太傅当时是如何戏耍宋公的。”

獳羊肩登时一阵语塞,他年纪虽不大,但平日里不苟言笑,如今竟瞬间有些脸红起来,姬林一看獳羊肩的反应,心中那冲天的酸气立刻翻涌而上。

獳羊肩支吾的说:“小臣……小臣看到……看到太傅将宋公压、压倒在榻上。”

祁律:“……”

“原是如此。”姬林点点头,一脸平静的站起来,面容没有方才那般阴霾了,反而转晴了很多。不过祁律觉得,这种表面的转晴,一般才是要下太阳雨的标志!

祁律正想着,下一刻“嗬……”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天子突然发难,一把握住祁律的手腕,一带!

祁律身子不稳,被姬林拉的向前踉跄,“嘭!”一声,两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而且是祁律扑倒在天子的身上。

祁律想要赶紧撑起身来,姬林却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走,说:“怎么了,太傅?寡人只是想知道,当时太傅是如何戏耍宋公的,不如……太傅与寡人还原一番?”

无错了,当时祁律就是这样压制着宋公的,如今宋公换成了天子。

可宋公体格并不高大,和祁律半斤八两,如今他压制的是天子,那体格好像一头豹子,祁律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獳羊肩看到这场面,赶紧别过头去,似乎非礼勿视,不敢多看一眼。

天子躺在地上,十分坦然,一点子也没有当时宋公与夷的僵硬和难堪,甚至还对祁律笑了笑,说:“然后呢?”

獳羊肩背着身,支支吾吾的说:“然……然后,小臣还、还看见太傅压着宋公的手,压在耳畔。”

“原是如此。”天子再次轻声感叹了一句,反手握住祁律的手,让他压住自己的手,放在耳畔。

分明是差不多的动作,祁律只觉得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危险,自己马上就要进入老虎的嘴巴里了。

姬林仍然十分坦然,即使被压制,即使双手被固定在耳畔,低沉的嗓音笑着说:“继续,还有呢?”

獳羊肩更是支支吾吾,把下巴压在胸口上,说:“之、之后……太傅好像还……还亲了宋公。”

“没有!”祁律立刻伸冤,说:“小羊你看错了!绝对没有!天地良心……”

他说完,咳嗽了一声,对姬林义正词严的说:“天子,宋公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律不过消遣消遣宋公,让他从此打消了龌龊的念头罢了。再者说了,律身为天子之臣,如何能给天子丢脸,行这种轻薄之事呢?”

姬林的眼神阴沉沉的,再三审视,说:“当真没有?”

祁律保证说:“当真没有,天子您想想看,宋公那性子,他只是想要拉拢律,如何能真的牺牲自己?倘或律真的轻薄了宋公,宋公怕是早闹到天子跟前,要一个说法了,当真没有,绝对没有。”

姬林听到这里,眼神这才稍微好转一些,说:“没有了?”

这次獳羊肩使劲摇头,说:“回天子,没有了。”

祁律松了口气,生怕当时獳羊肩再看错了什么,再坑了自己,幸亏獳羊肩眼神还可以,只看错了一点子。

祁律干笑说:“天子,律……能起身了么?”

当时律戏耍宋公,只觉得像是戏弄了一只炸毛的小猫咪,看着宋公落荒而逃,自食恶果的模样,还挺有趣儿的。

而如今面对姬林,祁律总觉得他扑在一只大老虎身上,虽然都是猫科动物,但随时都有可能被啃得渣子都不剩。

姬林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说:“太傅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无需自行解决,直接告知寡人,可知道了?”

再遇到?

宋公一个误解自己爱好南风便算了,下次还有?

姬林振振有词,说:“宋公与夷心思缜密,而且睚眦必报,你如此羞辱于他,万一宋公心存报复,太傅防不胜防,下次有这样的事情,直接告知寡人,寡人可替太傅解决,不必太傅亲自出手。”

祁律听天子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而且他现在很想从地上起来,一直维持这么古怪的姿势,有点别扭,便赶紧诚恳的说:“是,律知道了,多谢天子着想。”

姬林听到祁律诚恳的答应,这才低沉的“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了祁律。祁律连忙从姬林身上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持这个姿势时间太长了,祁律一个踉跄,一个猛子又扎进了姬林的怀里。

姬林没成想祁律来了一个“投怀送抱”,赶紧将祁律接住,祁律也摔懵了,甚至听到了天子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犹如擂鼓一样,赶紧说:“律失礼。”

说着,祁律第二次爬起来,姬林轻轻嗽了嗽嗓子,说:“太傅做早膳辛苦了,先退下歇息去罢。”

“是,”祁律如蒙大赦,在天子变身成为老虎之前,拱手说:“律告退。”

说着,赶紧带着獳羊肩退出了营帐。

他刚一退出去,姬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倒不是生气,沙哑着声音说:“来人。”

寺人立刻进来,说:“小臣在,天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姬林沙哑着嗓音,说:“打些水来,寡人要沐浴。”

寺人心中奇怪,天子什么时候养成了早上沐浴的习惯?不过也不敢置喙,说:“是,天子,小臣这就去。”

“等等。”姬林却突然叫住寺人,说:“要冷水。”

祁律从天子营帐退出来,默默擦了擦自 己额头上的热汗,心想着天气越来越炎热,竟出了一身的汗。

祁律回头“瞪”了一眼獳羊肩,说:“你这个小叛徒。”

獳羊肩垂着下巴,抵着胸口,说:“小臣知罪。”

祁律说:“认错倒是挺快的,你知道什么罪?”

獳羊肩没话了,似乎在想自己到底有什么罪。

祁律说:“下次遇到这种事儿,你便说什么都没看见。”

獳羊肩倒是听话,立刻说:“是,小臣甚么都没看见。”

祁律:“……”怎么听着小羊说什么都没看见的语气,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呢?

宋公与夷本想从祁律下手,让祁律在天子面前美言两句的,哪成想反而被祁律戏弄了,落荒而逃。

眼看着便要到会盟的日子了,天子根本没有一点儿打算给自己册封的意思,宋公与夷心里越来越窝火,干脆去找到了蔡侯措父。

蔡侯措父便知道,他肯定会来找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眼看着宋公与夷黑着脸走进来,笑眯眯的说:“这不是宋公么?怎么,今儿是甚么风,把宋公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宋公与夷黑着脸说:“之前蔡公的提议,孤想了想,觉得可以答应蔡公,今日晚上,你我两国便一起撤军离开会盟大营。”

蔡侯措父哈哈大笑,说:“宋公早该如此,何必平白受了那小天子的气去?那咱们便说定了,今日晚上,趁夜离开,子时之前会盟大营会换岗,夜深人静,守卫也松懈,咱们便趁着这个空当,率军离开,等天子发现之时,为时已晚,就是想要追咱们,也要整顿一会子呢。”

宋公与夷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说:“既是如此,咱们落下盟约,签了盟书,不只是孤安心,蔡公也能安心。”

“嗨!”蔡侯措父笑着说:“什么盟约?宋公您糊涂啊,这种事儿怎么可能签下盟书呢?倘或被人拿了去,岂不是徒增麻烦,咱们是君子协议,只能落在心上,不能落在盟书之上。”

宋公与夷心眼子很多,而且十分多疑,如果不能留下盟书,只是做口头协议,如何能叫人安心,唯恐蔡侯措父转身便把自己给出卖了。

蔡侯措父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眯眯的说:“宋公,您害怕甚么呢?我们蔡国地小兵少,如何能与宋公您开顽笑呢?再者说了,如今卫国的新君是个没种的,投靠了天子小儿,可就只剩下你我二人能够抗击郑国了,我蔡国还能把您给害了不成?害了您,不就等于自取灭亡,让郑国独大么?这么点子道理,措父还是懂的,懂的!”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下,的确如此,宋公和蔡国是一个联盟的,这个联盟已经少了卫国,如果宋国和蔡国再拆分了,郑国、齐国和鲁国岂不是要狂妄起来,蔡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只是宋公与夷没想到的是,蔡侯措父的阴谋实在太深,他撺掇着宋国撤兵离开会盟,其实还想要把郑国也捎带上,如此一来,在天子面前只有蔡国一个“乖宝宝”,其余都不是省心的货,便能打击了郑国和宋国两个大国的气焰。

春秋无义战,更别说什么同盟了,同盟之所以同盟,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如今宋国强大,蔡国屈居小强国,怎么能没有干掉宋国的野心呢?

宋公与夷反复思量了一阵子,这才沉吟说:“好,孤便信了蔡公!”

蔡侯措父哈哈大笑,拉着宋公与夷的手,说:“好好好,宋公是个爽快人,也不枉费咱们两国如此亲近。”

宋公与夷与蔡国定下了“君子协议”之后,便回到了营帐,孔父嘉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是宋国的大司马,大司马主管国家兵政,会盟营地的保卫工作自然也要交给大司马来完成。

孔父嘉是来汇报会盟营地的驻扎情况的,毕竟过两日就要开始会盟了。

孔父嘉还没开口,宋公与夷已然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话头,说:“大司马,你可忠心于孤?”

孔父嘉立刻跪在地上,抱拳说:“卑将深受先君错爱,无以报答,为了君上可以万死,没有甚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宋公与夷点点头,说:“好,孤便交代一件事情与你。”

孔父嘉说:“还请君上明示。”

宋公与夷幽幽的轻笑一声,说:“今日晚上,你整顿好我军,准备悄无声息的撤出营地。”

孔父嘉一惊,生怕自己听错了,说“撤出营地?”

宋公与夷颔首说:“无错,撤出营地。”

孔父嘉听清之后,心中都是疑惑,然而他并没有问出口,说:“是,卑将这就去准备。”

他说着,立刻就要退出营帐,却听宋公与夷说:“等等。”

孔父嘉立刻站定,说:“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说:“撤军的事儿,不要透露给太宰。”

不要透露给华督?孔父嘉怔了一下,看向宋公与夷。

宋公与夷的目光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唇角抖动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太宰华父乃是公子冯的人,他是公子冯的眼线,孤没有撤掉他太宰的职位,华父不但不感激孤,还一刻也没停的出卖孤,如今……大军撤退出会盟大营,总该留一个人,给天子一个交代,毕竟咱们宋国,也是礼仪之邦,不是么?”

孔父嘉的目光阴沉下来,垂在身边的双手微微攥拳,宋公与夷没有听到孔父嘉立刻应声,说:“怎么?”

孔父嘉迟疑的说:“君上,华氏一族,在我朝中盘根深厚,恐怕……”

宋公与夷冷声说:“你只管听孤的,余下的,不容置喙!”

孔父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拱起手来,沙哑的说:“是,卑将……敬诺。”

孔父嘉从国君的营帐中退出来,他在门口站了良久,似乎在发呆,又过了良久,这才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孔父嘉没有回自己的营帐,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华督的营帐跟前,他与华督不和,这是朝上尽知的事情。孔父嘉是冰,华督是火,朝中也因为他们二人分为两派,但是每到夜深人静之后,孔父嘉又总会去找华督。

如今,好像还是第一次,如今天色大亮,日头高悬,孔父嘉竟然站在华督的营帐门口,路过之人恐怕都要多看两眼。

孔父嘉思量了良久,突然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和晚间一样,华督的营帐中放着一桶热汤,如今正是正午,当不当正不正的,华督竟然堪堪沐浴完。

他的营帐中没有从者侍奉着,华督的身边几乎不安排人,因为他自己就经常把眼线安插在别人的身边,华督亦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干脆不在自己身边加人,也放心一些。

华督正在内间换衣裳,听到外面的动静,皱着眉走出来,看到孔父嘉吃了一惊,调侃的说:“怎么,日头还早,大司马却到我这里来了?你便不怕被旁人看到么?”

孔父嘉上下打量着华督,华督沐浴过,衣裳也是新换的,还熏了香,十分讲究,看这样子,是要出门的。

孔父嘉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你这是要往何处?”

一提起这个,华督的脸上竟有了些笑意,他本身生的不如何惊艳,只是普普通通,笑起来却犹如绽放光彩的星辰,让人移不开眼目。

华督说:“祁太傅做了一些小食儿,送与了公子,今日左右无事,公子邀我去小饮几杯。”

公子,不用说了,自然是公子冯。

孔父嘉眼看着华督面上的笑容,头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好生碍眼,攥了攥拳,说:“太宰身为我宋国的太宰,还不是不要与公子走得太近。”

华督轻笑一声,说:“哦?那公子,便不是我宋国的公子么?”

孔父嘉说:“君上大恩,令你承袭太宰之位,为何你非要忤逆先君遗愿?这是大逆不道!”

华督十分平静,掸了掸自己新换的衣袍,说:“大司马啊大司马,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华督能坐在今天这个太宰的席位上,难道是君上的恩德么?你开什么顽笑?还不是因着我华家的权势,他若是能动我,早就一刀砍了我的脑袋,还谈什么恩德?”

孔父嘉一时语塞,因为华督说的都对,华督从一开始就是公子冯的党派,公子冯的支持者,后来宋公与夷上位,除了诛杀公子冯之外,就是想要清除公子冯的党派,但华督的权势滔天,宋公与夷根本动不了他,才让他留到现在。

孔父嘉一时无言,默默的站着,华督不理会他,说:“倘或无事,便少陪了。”

说罢,华督转要要走。“啪!”一声,孔父嘉却突然发难,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沙哑的说:“公子邀你吃了一杯酒,你便这么欢心么?”

华督轻笑一声,凝望着比自己高大的孔父嘉,却一点子也不退让,说:“大司马呢?公子起码还给我吃了一杯酒,君上给了大司马什么?让大司马如此甘之如饴?”

孔父嘉再一次沉默了,他似乎没有华督的口才,每一次都被呛得没有话说,只能陷入深深的沉默。

华督想要甩开他的手,说:“别说是公子给我吃了一杯酒了,公子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

孔父嘉听到这句话,攥住华督手腕的力气突然加大了,将人猛地拽过来,沙哑的说:“你也会为公子做这种事情么?”

他说着,仿佛是一头猛兽,突然低下头去……

祁律用了晚膳,歇在营帐中,有些百无聊赖,前些日子十足忙碌,如今却清闲下来,不过一想到马上便要开始会盟,估摸着之后没时间再做美食,祁律便准备做些什么,能存放的,偶尔能吃一口解解馋的。

到底做什么好呢……祁律思忖了一下,眼眸突然亮了起来,说起这个小吃,有一样绝对是“当仁不让”,小吃界的扛把子——干脆面!

祁律想到干脆面,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獳羊肩看到他起身,便说:“太傅,要出门么?”

祁律笑眯眯的说:“走小羊,咱们去做小零食吃。”

獳羊肩虽然堪堪用过晚膳,不过听说祁律要做小零食,立刻又觉得饿了,便赶紧跟着祁律,两个人一起出了营帐。

祁律出了门,往小膳房走,路上便碰到了公子冯,说:“公子这是去哪里?”

公子冯道:“中午本约了友人一起饮酒,奈何友人爽约,辜负了太傅的那些麻辣小食,冯一个人也食不完,恐怕浪费了倒是糟蹋,便斗胆自作主张,将那些小食分出来一些,送给了虢公。”

天子要吃麻辣卤味,祁律做了一些,大家都分了分,自然分给了公子冯一些,公子冯一个人吃不完,便送去给虢公,这会子刚刚回来。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很快各自分开,祁律往膳房继续去了。

已经天黑,小膳房很安静,毕竟只有祁律一个人在用,祁律带着獳羊肩走进去,开始准备做干脆面的食材。

自制干脆面其实很简单,调味炸一下就可以,想吃的时候也不用加热,直接捏一口送进嘴里最是方便,而且还解馋。

祁律开始和面,獳羊肩看得多了,自然也会一些,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两个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祁律让獳羊肩将油下锅,自己还在捣腾煮好的面条,给面条加入各种调料调味儿,做成不同味道的干脆面,麻辣的、烧烤的、蜜汁猪排的、香辣蟹的等等。

獳羊肩在锅里加好油,便对祁律说:“太傅,好了。”

他刚说着,便见到有人走进小膳房,本以为是石厚,毕竟石厚是祁律的贴身侍卫,刚才去找天子报道了,转眼回来的话,在营帐里找不到祁律,肯定要来小膳房。

然而獳羊肩打眼一看,并不是石厚,而是一个陌生之人,不是认识,眼生的很,倒是穿着膳夫的衣裳。

獳羊肩奇怪的说:“有甚么事儿么?”

那膳夫走进来,明显打眼往里看了一眼,确定只有祁律和獳羊肩两个人后,也没有回答獳羊肩的话,而是突然提起手来,“嘭!!”一声巨响,直接一拳将獳羊肩打倒在地。

祁律背着身,没看到什么情况,但是听到了巨响,回头一看,獳羊肩倒在地上头破血流,似乎是昏厥了过去。

獳羊肩是会武艺的,他的武艺是石厚亲自教导的,虽然武艺并不是太好,但也是个习武之人,他被进来的膳夫一拳便打在地上,可见那膳夫的力气有多大。

祁律吃了一惊,立刻想要喊人,那膳夫大步冲进来,一把死死捂住祁律的口鼻。

膳夫身材高大无比,一只手捂住祁律的口鼻,祁律几乎不能呼吸,更别提喊人了,祁律伸手去抠那膳夫的手,想要脱离膳夫的桎梏,哪知道膳夫手劲儿奇大无比,另外一只手一把捏过来使劲拧了一下祁律的胳膊,祁律只听到“嘎巴”一声,胳膊瞬间便不能动了,也不知是脱臼了还是骨折了,钻心的疼痛。

那膳夫扭着祁律,就要将他带走,眼看着便要把祁律带出膳房,步子却突然顿了一下,原是地上的獳羊肩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那膳夫的脚脖子,獳羊肩虽满脸是血,被打的从地上爬不起来,却死死抓住膳夫的脚脖子不放。

膳夫“啧”了一声,狠狠一脚踹过去,獳羊肩的脑袋“嘭——”一声又磕在墙角,登时破了一个大口子,再也受不住,直接昏厥了过去。

祁律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被那膳夫带出膳房,紧跟着后脑一阵钝疼,被砸晕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石厚从天子营帐出来,他每日例行去见一次天子,汇报一下情况,因着马上便要开启会盟,所以姬林不放心祁律的安危,唯恐三个国家有什么动静,又安排了一些人交给石厚。

石厚回了祁律的营帐,发现里面没人,这大黑天的,时辰已经不早了,却无人休息在营帐中。石厚已然有了经验,祁律和獳羊肩总是跑到小膳房去做夜宵,便直接去了小膳房。小膳房里十分安静,没有平日里热火朝天的模样,也没有什么香味儿,倒是飘来一股子特别奇怪的味道,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一样。

是锅糊了!

那刺客膳夫进去的时候,獳羊肩已经将油加在锅里了,如今油烧了那么半天,自然会有异味儿,而且这异味之中,还有一点点的血腥气。

石厚是个警戒之人,皱了皱眉头,立刻冲进小膳房,膳房里根本没有祁律的身影,唯独看到獳羊肩倒在地上。

獳羊肩一脸都是血,血还在流,人摔在墙角的地方,脸色煞白一片。

“獳羊肩!”石厚连忙检查獳羊肩的伤口,獳羊肩似乎听到有人呼唤的声音,用尽全力挣扎着睁开眼睛,说:“太傅……太……”

石厚顾不得旁的,抱起獳羊肩,立刻冲出小膳房,大喊着:“医官!!快,军医!”

姬林正在天子营帐之中批看文书,如今已经入夜,马上便要就寝,却莫名想起祁律做的麻辣卤味来,感觉有些馋了,仿佛通感一样,无论是馋了还是饿了,都会想起祁律来。

姬林不由笑了笑,摇摇头,心想着寡人这算不算已然无药可救?

不过,天子身强体壮,是不需要吃药的,只需吃一些太傅做出来的美味儿便可以了。

天子坐在营帐之中,一面批看文书,一面莫名发笑,看得侍奉的寺人只觉后背发麻,不知天子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就在这时候,石厚也没有通传,直接从外面闯了进来,他的手上衣裳上都是獳羊肩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一冲进来,姬林立刻说:“这是发生么什么事!?”

石厚粗喘着气,沙哑的说:“天子,太傅不见了。”

“不见了?!”姬林立刻甩下文书,说:“如何不见了?”

石厚将獳羊肩被袭击,满脸是血的事情说了一遍,獳羊肩只醒了一回,张开眼睛没说几个字,又昏厥了过去,根本不知是什么人劫持了太傅。

姬林眼看着獳羊肩的伤口,刺客下手狠辣,简直触目惊心,如此狠辣之人劫持走了祁律,姬林如何能不担心,一改往日在祁律面前小奶狗的形象,黑着脸说:“立刻找虢公过来,封锁行辕!”

“是!”

大半夜的,虢公忌父已经要就寝了,却见石厚跑过来,说天子让他封锁行辕,有人打伤了獳羊肩,劫持走了祁太傅。

虢公忌父一听,立刻披衣起身,来不及穿好,大步跑出去,也不先去见天子,直接冲着行辕大门冲过去,一路狂奔,一路大喊着:“关闭行辕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旁人从未见过虢公忌父如此匆忙的模样,毕竟虢公忌父也是一国君主,而且还是公爵爵位,又经常领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才能让上过战场的虢公如此着急?

虎贲军连忙高升传令:“关闭辕门——”

“任何人不得出入!”

“快!关闭辕门!”

此时已然入夜,正是子时之前虎贲军守卫交接之时,宋公与蔡侯约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溜出营地,宋公哪知道蔡侯阴险自己,已经让孔父嘉整理军队,准备开溜。

宋国的军队来到行辕门口,刚要离开会盟营地。

宋公是一国的国君,这里是会盟营地,又不是坐牢,宋公要出门,虎贲军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是没有阻拦,堪堪打开行辕大门,准备放行。

就在此时……

“关闭行辕大门!”

“快,关闭大门!谁也不许出入!”

宋公与夷方才还气定神闲,稳操胜券,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有士兵从后面冲上来,“哗啦——”将他们包围在内,并且关闭了行辕大门。

宋公与夷壮着胆子怒喝:“放肆!孤有急事要出营门!你们凭什么阻拦于孤?!”

士兵们只管围了宋公的兵马,但是不知道理由,此时虢公忌父便从远处大步跑来,眼看到宋公这个架势,他虽是个武夫,却不是莽夫,立刻明白了宋公的意思,沙哑的说:“宋公这大半夜的,要去何处?”

宋公与夷冷冷的说:“虢公,这是我宋国的内务之事,虢公虽然是长辈,但孤也不好透露了。”

虢公忌父说:“今日任何人等,不得出入行辕。”

宋公冷笑说:“这是谁的命令!?”

虢公忌父说:“是天子的命令。”

宋公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难道天子发现了自己要偷偷溜走,所以让虢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抓自己?

转念一想,那也不对,就算天子知道自己要跑,也不至于这么撕开脸皮的来抓自己,倘或都撕成这样了,之后还怎么会盟?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底气很硬的说:“便是天子,今日也要给孤一个说法,孤乃宋国正统,有急事要出营地,天子也不能不分事宜,如此厉兵包围,这是看我宋国不起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冷酷的说:“说法?说法便是天子太傅被人掳劫,如今生死不明,而就在这个当口,宋公竟然想要带兵撤离会盟营地,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宋公与夷心头一震,祁太傅被人掳劫?自己要带兵撤离,这么巧,祁太傅就被人掳劫了,又这么巧,太子下令封锁营地,就把自己抓了一个正着,别说是旁人了,连宋公与夷也觉得实在太巧了!

而宋公震惊的还有另外一重,因着这说话之人,便是宋公昔日里的堂弟——公子冯!

公子冯从远处走过来,苍白的脸色透露着一丝狠戾,眯着眼睛凝视着宋公与夷,沙哑的说:“宋公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作不堪,除了下毒,这会子改为明抢了么?宋公以为劫持了太傅,能悄无声息的从会盟大营离开么?”

“子冯!!”宋公与夷怒不可遏,气的骑在马上,鞭子直抖的指着公子冯,说:“你凭什么诬陷孤!?毒是我下的,我承认,但人不是我抓的!一个手下败将,你凭什么如此与孤说话!”

“他不配与宋公说话,那寡人呢?”

宋公气焰非常大,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登时一抖,僵硬的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袍的天子从灯火通明的营地中走了出来。

姬林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身上也蹭了獳羊肩的血,却顾不得这么多,大步走过来。宋公胆子再大,也不敢坐在马上与天子说话,赶紧退下马来,拱手说:“拜见天子。”

姬林眯着眼眸,他心中心急如焚,獳羊肩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祁律不知去向,更是不知生死,让他如何能不心急?面子上却一片镇定,拿出天子的威严来,震慑住宋公,说:“宋公,寡人在问你的话,寡人问你,寡人可配与你说话?”

宋公与夷赶紧低下头来,说:“天子言重了,与夷乃天子之臣,实在不敢在天子面前托大。”

姬林冷冷的说:“好,那寡人问你,马上便要到子时,宋公为何半夜带着如此多的兵马离开会盟大营?”

“是……是因着……”宋公与夷支支吾吾,是因着他想要给天子甩脸子,但如今被抓了一个正着,他又不敢明着说。

姬林冷声说:“寡人再问你,宋公的大军队伍里,可有寡人的太傅?”

宋公与夷立刻说:“天子明鉴!天子,与夷……与夷忠心耿耿,怎么……怎么可能做出劫持太傅这等下作事儿呢?”

他一说完,公子冯沙哑的冷笑一声,宋公与夷双手藏在袖袍里,听到公子冯的冷笑,几乎抠烂了掌心,但是也不敢多说一句。

就在此时,其他国家也被惊动了,郑伯寤生和太宰祭仲一并子走出来,前来的还有“堪堪被惊醒”的蔡侯措父。

蔡侯措父便开始装白莲花了,跑过来受惊一般的说:“哎呦喂!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呦!天子,宋公,二位这是……这是怎么的?”

宋公不傻,他看到蔡侯措父一脸惊慌,刚刚醒来似的跑出来,心里立刻一阵发凉,怕是中计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宋国准备逃跑,天子太傅就被绑架了,天子刚刚好堵住了逃跑的宋国,这么让人误会的巧合,绝对是有预谋的,而这个预谋之人……

宋公与夷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君子协议,分明是被蔡侯摆了一道,没想到蔡侯如此阴险,那个绑架走祁律之人,八成就是蔡国的人!

虽宋公现在明白过来,但这是君子协议,没有证据,简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蔡侯措父还在装好人,似乎刚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天子,宋公,二位卖老夫一个薄面,二位看,这绝对是一场误会,宋公乃坦荡之人,如何会做出绑架太傅这种下三滥之事儿呢?必然是一场误会。依老夫之见,不如请天子与宋公各退一步,天子派人搜查宋公的车队,看看车队里有没有太傅,这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不可!!”宋公与夷一听,立刻慌了,大喊出声,他一喊出声,仿佛做贼心虚一样。

但宋公与夷并非做贼心虚,而是因为蔡侯措父!

倘或这一切都是蔡侯措父的阴谋,宋公与夷是个聪明人,已经大约可以猜测到,祁太傅本人,必然就在自己的车队里藏着,只等着天子令人来搜查,然后抓自己一个人赃俱获!

公子冯眯着眼睛,眼看着宋公与夷一脸慌张,说:“为何不可?”

孔父嘉听到宋公这般说,也吃了一惊,低声对宋公说:“君上,这……”

宋公与夷心里慌得不行,脸色惨白一片,低声说:“你还不了解孤么?孤急着要走,抓一个太傅做什么?怕是蔡侯做的好事儿。”

孔父嘉一听,也觉得不能让人来搜查车队,否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但是就算不让人来搜查车队,就不是百口莫辩么?一样是做贼心虚!

宋公与夷没想到,自己小心为上,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结果反而被蔡国这个同盟狠狠摆了一道!

姬林眯着眼睛,脸色黑的犹如这夜色一般,森然的说:“如今太傅被绑,行辕迅速封锁,贼子不可能逃出营外。不只是宋国,包括郑国和蔡国的营帐兵马,都要给寡人搜,彻彻底底的搜!”

郑伯寤生不知道这计策中还牵扯到了自己,他明白天子对祁太傅的宠信,因此没有阻止,而且还十分配合,拱手说:“太傅乃我朝扛鼎之臣,安危关系到大周的江山社稷,我郑国愿配合天子,竭力搜查!”

蔡侯措父冷笑一声,立刻也假惺惺的拱手说:“我蔡国也愿配合天子,竭力搜查!”

祁律眼前一片黑暗,他昏厥了过去,但并没有昏死过去太久,右手用不上力气,疼痛的钻心,让他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

祁律一醒过来,立刻与那装扮成膳夫的刺客对上了眼目,如今的环境非常拥挤,祁律与那刺客便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祁律定眼一看,这个地方他认识,可不就是存放食材的库房么?

这里挨着大膳房十足的近,但非常偏僻,外面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想必是刺客掳劫了自己之后,正在躲避巡逻,想要把自己带出去。

祁律的眼眸转了两下,他的右手疼痛不已,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脑袋钝疼,一阵阵发恶心,应该是被打的脑震荡了,而那刺客力大如牛,反应也快,自己一个不会武艺之人,按理来说根本没办法从这样的刺客手上逃脱。

祁律冷静下来,深深的呼吸,即使脑海眩晕,胃中恶心,也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外面的士兵还在巡逻,而且非常平静,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被绑,必须拖延时间,一旦天子发现自己被绑,肯定会封锁营地,倘或被刺客带出了营地,一切都完了。

祁律目光微微转动,外面的巡逻士兵马上就要走过去,一旦走过去,刺客肯定会拖着自己离开,如果反抗只有被打晕一条路,所以如今能脱身的机会,只有眼下。

祁律快速思考着,便看到那刺客捂着自己的口鼻,极力忍耐着什么,似乎想要咳嗽打喷嚏,不过那刺客看起来身材异常高大,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如今是夏天,也没有空调病一说,如此强壮之人也不像是害病的模样。

祁律的眼目一眯,立刻聚拢在库房的一样东西上,是花椒!

因着祁律这些天喜欢做一些麻辣的卤味,所以膳夫们准备了很多花椒。

说起这个花椒,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很早便开始使用花椒,又因着花椒多子,所以被贵族们喜爱,觉得花椒象征多子多福。

在最初的时候,花椒其实并不是用来吃的,因为花椒的气息芬芳,文人雅士喜欢佩戴这种“花”,还会用花椒来装饰房屋,把花椒加入涂料之中,粉刷墙壁,起到保暖且芬芳的效果。

但说起来,祁律觉得花椒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吃上,祁律特别喜欢花椒的味道,因此很多菜色都要放花椒,膳夫们便把花椒磨成粉末储藏起来,以便祁律使用。

这个库房之中,便放了一大袋子的花椒粉末,也不知道是谁用过之后,竟然没有将袋子系好,因此敞着口,花椒的味道十分浓郁。

虽然祁律很喜欢花椒,但是祁律见过很多花椒过敏之人,花椒属于刺激性的食物,有些人吃了花椒之后会打持续喷嚏咳嗽,甚至有些人闻到花椒的味道,都会出现过敏的反应。

眼前这个刺客,怕就属于这种对花椒过敏之人。

祁律眯了眯眼眸,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刺客捂着鼻子轻轻打喷嚏,恐怕惊动外面士兵。祁律一点点的,趁着刺客不备,不着痕迹的躲过去,猛地发难,却不是以卵击石的攻击壮汉,而是猛地吹了一口袋子里的花椒粉。

呼——!!

花椒粉磨很轻,瞬间飘散在空中,别说是过敏的人,就是祁律这样喜欢花椒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粉末,但他早有准备,屏住呼吸,那刺客没有防备,瞬间中招,“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祁律趁着他咳嗽,“嘭!”一声,狠狠撞开刺客,也顾不得肩膀巨疼,双手还被绑在身后,歪歪扭扭的冲出了库房,扎头快跑,也不分东南西北。

那刺客吃了一惊,想要去抓祁律,但是他对花椒过敏,粉末飞起来,立刻打喷嚏流鼻涕,涕泪横流,祁律竟在她眼前一下就窜了出去。与此同时,黑暗之中爆发出士兵们的喊声“封锁辕门!!快,封锁辕门!天子之令,关闭辕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蔡侯措父已经算好了,这个时候死士应该已经带着祁律进入了宋国的队伍,万事俱备,只要天子搜查,宋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解。

姬林面目阴鸷,说:“虢公、石厚。”

“卑将在!”

姬林冷冷的说:“先从宋国的队伍开始搜查。”

宋公与夷还想挣扎一下,拦住过来搜查的忌父和石厚,装作底气很足的模样,说:“天子明鉴,我宋国并没有对太傅不轨之心,天子若执意搜查,便是对我宋国的不信任,倘或搜查出来,与夷无话可说,但倘或没有搜查出祁太傅,天子如何还我宋国清白?岂不是寒了天下臣子之心么?!”

姬林眯了眯眼目,一双正直的虎目突然闪过一丝狠戾,沙哑的说:“今日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寡人,不找到太傅,寡人……誓不罢休。”

他说罢,冷冷的丢下一个字,说:“搜。”

“是!”虢公忌父带领着虎贲军刚要冲上去搜查,就在此时,突听一声“且慢!”

那声音异常虚弱,仿佛已经用尽全力在喊,众人听到声音,全都是一惊,猛地回头去看,那声音不是从辕门传来的,而是从营地之中传来的。

迎着犹如白昼的营地灯火,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竟是祁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姬·欲求不满·林: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你媳妇春风得意的和你分享,他床咚调戏别人的全过程,呵▼_▼

祁·大猪蹄子·律:天子的媳妇是谁?没听说过。

姬·欲求不满·林:寡人需身体力行的回答太傅这个问题▼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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