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是来探望黑背的, 打起营帐帘子走了进去。
黑背已经醒了,或许是因为躺的累了,便靠坐在榻上, 见到祁律走进来,连忙说:“见过祁太傅。”
祁律摆摆手,说:“别动, 伤势怎么样了?”
祁律上下打量了一下黑背, 说:“黑背将军今日好似比昨日有精神不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他这么一说, 黑背脸色登时有些尴尬, 抿了抿嘴唇, 而一旁的茀儿赶紧低下头, 恭敬的捧着药碗小豆。
就连黑肩的反应,也十足的耐人寻味,脸色相当精彩,五颜六色,不知情的还以为黑肩是走马灯成精呢。
祁律奇怪的看着这营帐的“变化莫测”,心想自己说了甚么了不得的话么?因着黑背做了抿唇的动作,祁律仔细一看, 黑背的唇角竟然也裂开了, 留了一个伤疤,如果祁律没有看错, 这个伤疤昨日是没有的。
祁律对于感情的事情, 天生便少根筋,否则也不会和天子这么慢才在一起,祁律也没有多考虑, 便说:“这天气干冷的厉害,尤其是沛丘山上,黑背将军要多多注意身子。”
黑背讪讪的说:“太傅……说的是。”
祁律看望了黑背,见到黑背恢复了精神,这才放下心来。其实祁律有些担心黑背会钻牛角尖,不过今日一见,黑背的精神倒是不错,如此配合治疗,估摸着伤势好起来的会很快。
今日是会盟谈判的日子,祁律看望了黑背,就对周公黑肩说:“周公,一会子会盟,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周公黑肩冷冷一笑,说:“太傅放心,万无一失。”
祁律和黑肩两个人打上了哑谜,祁律对黑背又说:“一会子周公要与律前去与山戎人会盟,便让茀儿照料你的起居,有甚么需要的,黑背将军知会茀儿便是了。”
黑背听到祁律提起“茀儿”两个字,面容又有些奇怪,这表情让祁律说不上来,总觉得有甚么不对劲儿,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马上便要到会盟时辰,黑肩与祁律便一起离开了营帐,他走出营帐,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甚么,对祁律说:“太傅,黑肩还有一事要与家弟叮嘱。”
祁律点点头,说:“请便。”
黑肩很快转身又进了营帐……
营帐中本就剩下了黑背和茀儿两个人,因着昨日的确发生了大事件,所以今日的黑背和茀儿之间有些许的“尴尬”,一股子奇怪的气息弥漫在二人中间。
就在黑背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哗啦!”一声,营帐帘子被周公黑肩无情无义的打了起来。
黑背一看到兄长走进来,登时想到了昨日自己“任性耍脾气”,被抓包的场面儿,更是尴尬不已,硬着头皮说:“兄长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甚么?”
黑肩淡淡的说:“是了,忘了叮嘱与你,可别做甚么出格的事儿,把伤口再抻裂了。”
说罢,他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茀儿。
黑背:“……”
黑肩说完,也没有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营帐,前去会盟了。
沛丘的幕府营帐,今日会盟就设立在这里。
祁律身为代天子特使,身后跟着周公黑肩、虢公忌父、凡太子、由余将军等人,走进幕府营帐。
山戎人已经在了,山戎使者客客气气的起身拱手说:“祁太傅,小人恭候多时了。”
双方在席位上坐下来,山戎使者这才说:“祁太傅,黑背将军你们已经看过了,不知……甚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也见一见将军。”
祁律笑着说:“不急。”
山戎使者的面容有些僵硬,说:“祁太傅,这……这怕是不好罢。咱们说好了是会盟交换人质,你们没有带人质上山,是不是有些……出尔反尔,失去了大国威仪呢?”
祁律又笑了笑,说:“既然是会盟,使者却不让律将虎贲军带上山来,这又是甚么做法呢?”
山戎使者被祁律噎了一下,随即祭出撒手锏,说:“太傅若是执意不肯让我们见一见将军,这会盟如何谈下去,您说是不是?再者说了,若是无法见到将军,祁太傅也下不得山,黑背将军的伤势,还是要下山医治才妥当一些罢?”
山戎使者这说辞,分明是威胁,意思就是告诉祁律,如果他们见不到山戎将领,是不会让祁律下山的。
祁律听了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态度还是那般轻松自在,仿佛参加的并不是“鸿门宴”,只是普通的宴席罢了。
祁律理了理袖袍,说:“律说过了,今日会盟有了结果之后,就会让你们见到将军。”
别看祁律的言行很温柔,但他的态度很强硬,山戎使者一咬牙,说:“好,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便开始会盟,如何?”
祁律点点头,说:“好得很。”
山戎使者早有准备,呈上来一份小羊皮,扑在祁律面前的案几上,上面条条款款,都是会盟需要商谈的内容。
山戎使者说:“太傅请过目,倘或没有甚么疑议,咱们盖上印信,这会盟……也就成了!”
祁律低头去看会盟的文书,不由一笑,说:“怎么会没有疑议呢?使者你的会盟条约十足幽默呢。”
山戎使者提出来的会盟条约,完全不像是战败方的会盟条约,要求洛师退兵,放还山戎将领,让山戎人退回国界,十年之内不可开战。
山戎人显然是想要休养生息。
山戎使者耐着性子说:“太傅觉得有何不妥,咱们大可以商议商议。”
祁律说:“全都不妥。”
山戎使者表情一僵,说:“太傅……开、开顽笑了。”
祁律笑笑说:“使者,您看律这模样,像是在开顽笑么?”
祁律说罢,又说:“律今日前来会盟,并非是讨论停不停战的问题,与在座的各位英雄说一句大实话,你们山戎气数已尽,如今便是一盘散沙,我王有意在各位将军之中挑选一名勇士出来,扶持这位勇士,重新建国!”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立刻喧哗起来,在座的山戎将领,都是山戎首领下面的副手,也有很多是心腹,但当他们听到这句话之时,不约而同的,眼眸之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山戎使者脸色登时变了,祁律这哪里是来谈和的?分明便是来分裂的!
山戎使者立刻说:“祁太傅,建国之事,乃是我们的内部之事,这祁太傅不好插手罢?”
祁律不理会山戎使者,继续说:“律尝听说,各位勇士以战胜为荣,战败为耻,今你们的首领不仅战败,而且还被我军俘虏,乃是极大的羞耻,如此令人蒙羞之首领,还有甚么资格号令三军?”
幕府营帐中登时喧哗了起来,洛师的各位使者平平静静,没有说话,反倒是山戎的将领们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山戎使者拦都拦不住。
山戎使者连忙大喊:“各位!各位将军,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啊!”
山戎使者的声音几乎被杂乱的声音吞没,而祁律又说:“我大周国富兵强,从不吝啬财币,我王有意扶持一位真正的勇士,而这位勇士,必然就在在座的诸位英雄之间,与其低声下气的救援一个令人蒙羞的俘虏,何必重建国都呢?”
“是啊……令人蒙羞!”
“说不定是洛师的计策……”
“可若是真的,叫旁人抢了头筹,如何是好?”
山戎将领们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山戎使者眼看着局面被祁律给带偏了去,一脸焦急,说:“各位将军!这是周人的诡计!周人诡计多端,各位将军切不可……嗬!!”
他的话还未说完,登时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目,一双眸子几乎从眼眶中弹出来,随即嘴角涌出鲜血,随着山戎使者不可思议的目光一点点下移,赫然一并长剑刺透了山戎使者的胸口。
“你……”
山戎使者一句话没说完,“咕咚!”一声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而那柄长剑,并非是洛师队伍的冷剑,而是山戎自己人的冷剑……
其中一个山戎将领干脆站起来,趁着山戎使者不备,一剑便解决了山戎使者。
祁律眼看着山戎使在自己面前倒下,平光仍然十分平静。那杀死山戎使者的将领立刻说:“祁太傅,我已经手刃使者,卑将虽不才,但自认为是真正的勇士……”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又有其他山戎将领站起来,怒喝说:“你?!我呸!你算甚么勇士?每每打仗你都在最后,生怕断送了性命不敢出力,这次将军被俘,也有你的‘功劳’罢!周王怎么会选你?”
“正是,祁太傅您可要睁大眼睛仔细辨别,若说第一勇士,定然是卑将无疑了。”
“你说甚么!?”
“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了,你是不是就等着将军被俘,自己高升?今日我便宰了你这小人!”
一时间,整个幕府营帐混乱起来,山戎将领们为了成为祁律口中的勇士,不仅是争相毛遂自荐,而且还打了起来,并非是动嘴皮子的假把式,真的抽出宝剑,厮杀混战在一起。
四周混乱异常,喝骂和惨叫的声音连成一片,祁律稳稳的坐在席位上,抬起左手隆起宽大的袖袍,动作悠闲的端起案几上的羽觞耳杯,轻轻的呷了一口……请牢记:,网址手机版m.电脑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