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厅,一盏油灯的光,已不足以照亮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可这间大厅里,却只有一盏油灯,在默默地燃烧着,没有一个人想要去再添上一盏灯,每一个人的脸,都隐没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下,昏黄中,更添几分朦胧。
可大厅中站立的人,却没有丝毫的臆动,他们本就是在黑暗中挣扎生存的人,他们,本就属于黑暗。
在那一张宽大漆黑的,已看不出颜色年代的石椅上,斜倚着一个人,一个黑衣覆体,黑纱罩面的女人。
女人的体态已有些臃肿,扶着石椅的手,已有些苍老,皱纹横生,那已是一双,只有岁暮老人才能拥有的手,饱含岁月的侵袭,风霜袭扰,那已是一双不再年轻,甚至是,很有些难看的手。
黑衣教主,已不再年轻。
大厅正中,站着几个人,背大刀的归海潮生,手中握剑的无剑。
石梯上方,依旧是手持大汤匙,守着一口大汤锅的孟婆,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小八苦。
黑衣教主缓缓地睁开眼眸,透过面纱,一双已有些黯淡的眼,正在默默地看着大厅中的人。
近来,她时常感到乏累,这种乏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神上的。
黑衣教主只看了一眼,便又默默地闭上了双眼,道:“董必平去哪里了?”她的声音仍旧沙哑干涩,也已苍老松弛。
无剑淡淡地说道:“他在养伤…”
黑衣教主闻言,竟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一闪,可也紧紧是一闪,便又复归平静,冷笑道:“还有人能够伤得了他?”
无剑也“嘿嘿”地笑了一下,道:“那小子,是个好手…”
黑衣教主诧异道:“他很年轻?”
无剑道:“也许比少主还要更年轻些…”
黑衣教主淡淡道:“哦,那真地是一位很厉害的少年了…”
无剑道:“不但武功高强,性情也很好…”
黑衣教主道:“如何好?”
无剑笑道:“性情豪爽,恩怨分明…”
黑衣教主笑道:“看来,你很看好他…”
无剑哈哈大笑,道:“恐怕,没有人不会看好他…”
黑衣教主道:“他叫什么名字?”
无剑道:“楚天将。”
黑衣教主动容,道:“楚家的人?”
无剑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不大自然,道:“楚家二少爷…”
黑衣教主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与楚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从不知道,楚家,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少年英雄…”
无剑道:“此子十年内,定会成就一番气候…”
就在这时,长长的甬道中,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一道白影闪过,一个娇俏的人,便已站在大厅之中。
冷幽玉冷冷地看着大厅中的人,忽然,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黑衣教主。
此刻,黑衣教主也早已坐起来,纵使隔着面纱,也能够感觉得到,那张脸上,定然已满是慈爱的笑容。
……
……
冷幽玉已坐在黑衣教主的身旁,眼里,满是哀伤。
冷幽玉声音哽咽,道:“娘,你怎么了?”
黑衣教主轻轻地摸了摸冷幽玉的脸,道:“娘没事…”
冷幽玉一把便攥住了黑衣教主的手,那双手,冰冷,干枯。
冷幽玉轻声道:“娘,你的手…”
黑衣教主道:“无妨,无妨,玉儿,只要你能够安然回来,娘便知足了…”
冷幽玉愧然道:“娘,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圣月神教…”
黑衣教主忙笑道:“无妨,无妨,只要有你在,我们圣月神教便不会输,永远不会…”
冷幽玉轻轻地点了点头,依偎在黑衣教主的怀里。
黑衣教主抱着冷幽玉,抬起眼眸,望向无边无涯的穹顶,轻叹一声,道:“玉儿,如果有一天,娘不在了…”
冷幽玉闻言,马上挣脱黑衣教主的怀抱,道:“娘,不准胡说,娘会一直活下去的,娘永远也不会老的…”
黑衣教主轻轻地抚摸着冷幽玉的头,微笑道:“傻孩子,没有人是可以一直活下去的,没有人是不会老,不会死的…”
冷幽玉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可我不想娘死…”
黑衣教主笑了笑,道:“玉儿,为娘创立圣月神教,打下这一方江山,就是为了日后交给你啊…”
冷幽玉道:“我不要圣月神教,我只要娘…”
黑衣教主闻言,神色一变,勃然大怒,大声喝道:“住口!你这么说,对得起那些为圣月神教牺牲的手足,对得起现在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吗?!”
冷幽玉闻言,慌忙跪在地上,道:“玉儿知错了,玉儿以后定会以壮大圣月神教为己任,决不有负娘之所托…”
黑衣教主闻言,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地扶起冷幽玉,道“玉儿啊,为娘,也有苦衷啊…”
冷幽玉点了点头,道:“玉儿明白…”
“报!”
忽然,一个黑衣人飞身跑入大厅,跪在地上。
黑衣教主语气冰冷,道:“说!”
“竺波城有难,青牙黑獒两位大人,恐难支撑…”
黑衣教主神色一凛,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黑衣人退了出去。
无剑拱手道:“教主,让我们去吧…”
黑衣教主抬眼,望了望远方,有些失神,道:“不必了,还是让他去吧…”
无剑道:“他,是谁?”
黑衣教主道:“一个,爱玩鞭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