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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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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艳艳如笑,碧泉滚滚生波。

三月的好天气,就像一个娇媚的女郎,风情万种地俯瞰大地。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三匹马悠悠而行。当前一骑上坐的就是沈诺,他身穿一身白袍,当真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他左侧一骑上坐的乃是个锦袍男子,仪表堂堂,英气逼人;他右侧却是个美丽的蓝衣姑娘,肤白如玉,明眸如星,谈笑间顿露梨涡,煞是动人。

锦袍男子道:“沈兄,小弟已命人在‘醉香楼’中摆下酒宴,离开杭州城这许多年,其他不想,最是想念醉香楼里的陈年女儿红与五色醉鱼。”

沈诺还未答话,他右侧的蓝衣姑娘已笑道:“三哥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贪个吃字,还没到杭州城呢,就眼巴巴地让人去把酒宴都准备好啦!”

锦袍男子颇是得意地道:“心儿此言非假。我楚翼白平生有三件夙愿,一是喝遍天下美酒,二是尝遍天下美食,三是结遍天下奇人!到了杭州而不尝一下此地最有名的酒菜,我怎心甘?”

沈诺笑了笑,道:“我只是怕楚兄此次大概是不能如此快就如意了…”

“哦?此话怎讲?”楚翼白急忙问道。

沈诺笑而不语,蓝心的眼珠转了转,道:“莫非会出什么变故不成?”

“变故算不上,只能说,会有个小小插曲发生,延误楚兄晚几个时辰喝酒罢了。”

楚翼白惊讶道:“究意会是何事?”

蓝心抿了抿唇,猜度道:“我听闻沈大哥在杭州城里收了个徒弟,是不是?”

楚翼白挑了挑眉毛,道:“哦,沈兄在这还有个徒弟?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你如此年纪轻轻,就收了弟子,哈哈。”

蓝心笑道:“沈大哥这么奇妙的人,收的弟子必定也非寻常之辈吧?”

“是与不是,自己看不就行了?”沈诺伸手往前一指,目光中隐含着丝丝笑意,“瞧。”

楚翼白与蓝心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六个彩衣少女列成两队,顿时令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待三骑走到近处,那六个少女一齐拜了一拜,恭声道:“奉小姐之命,特在此恭迎公子。”

沈诺笑着说,“你们小姐近来可好么?”

一少女答道:“小姐说,公子师驾到此,本该前来叩拜,但是她染恙在身,不便相迎。故让我们在此恭候,请师驾移尊。”

“哈哈哈…”沈诺大笑,“你家小姐,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也好,反正是迟早要去看她的,那就现在去吧!带路。”

少女们又是一拜,转身在前领路。

蓝心不禁皱起了眉,疑惑道:“沈大哥,难道你那徒弟是个女子?”

沈诺笑道:“一个小姑娘而已…楚兄,怕是要耽搁你的酒兴了,陪我去程府走一趟吧。”

楚翼白惊道:“程府?难道你的女弟子就是杭州首富程家的七小姐程轻衣?”

蓝心问道:“楚大哥为何如此吃惊?那七小姐很有名么?”

“何止有名——”楚翼白叹道,“她的出生是杭州城里的一大传奇呢。她出世那天,满城桃花霎那而开,引得众人皆称奇不已。谁知她一出世便体弱多病,程府大门口处进进出出的大夫是每天如走马观灯一般地更换,也算是城内一大景观。不过,我已离开杭州城近八年了,不知她近况如何。”

*****

众人不一会就到了程府门前,大门大开着,另有两对青衣仆人恭恭敬敬地列队相迎。三人下马,走过青石大道,穿过抄手游廊,便可见前方桃花林。此时正是三月,桃花盛开,一片的粉红,盛开在翠绿之上,美极,艳极!幻化成平静与安宁,生气与纯净,妩媚与温馨…令人见而忘俗。

桃林入口处,却有两位侍女盈盈而立,一身穿红衣,一身穿绿衣,俱都容貌清丽秀气。看见三人到了,便走了过来行礼,道:“婢子倾红、挽绿,恭迎师驾。”

沈诺扬了扬眉,道:“这是做什么?你们家小姐,何时起对这些繁文缛节如此讲究了?”

红衣服的侍女倾红笑道:“小姐说,沈公子与她一别已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来,小姐谨遵老师的教诲,习书弹琴,不敢有丝毫倦怠。此番公子至此,必是考她学绩来的,因而命我俩在此等候。”

“哦?她又有什么花样?”

绿衣服的挽绿走至一棵桃树后面,捧出了一个棋盘来,道:“此乃小姐这半年来所下的最难的一局棋,白子走至此处,似已无路可行,还望老师指点。”

蓝心与楚翼白听得是又惊又奇——这位程七小姐,自己还没见到老师面,就让下人们先露了脸,说的好听是请师父指教,其实根本就是在考师父嘛!

果真也是妙人儿啊!

沈诺微微一笑,对着棋盘开始沉吟,过了半晌方拿起白子走了一步。他一落子,倾红便也跟着下了一子,于是沈诺再下,倾红再跟。想必这倾红是平时与小姐下惯此路棋的,对一切棋路都了然于胸,因此落子极快。这一来二去,不到片刻时间,两人便下了二十余步。

一旁的楚翼白不禁皱起了眉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徒儿,本就已稀罕之极,没想到老师反而也不责怪,更是闻所未闻,这一对师徒,倒是有趣。”

蓝心眨了眨眼睛道:“否则天下人怎会以‘妙公子’三字称呼沈大哥呢?要知道,勇、智、刚、达都好做到,惟独这‘妙’一字非脱俗之人不能为之也。”

双过了一会儿,沈诺落子更快,而倾红却明显慢了下来,不到十步,倾红将棋一推,满脸通红,叹道:“公子高人,此局已破矣——”

“那么,可以往前行了吗?”

挽绿将棋盘一收,躬身道:“公子请随我来。”

于是三人往林中走去。蓝心好奇地问道:“沈大哥,刚才那局棋白子明明已被重重包围,走投无路了,你又是怎么破了它的?”

沈诺道:“兵法有云‘置诸死地而后生’,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必须舍弃一部分棋子以求全局之稳固。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能布出这么一局棋出来,她的棋艺较之半年前,又精进了许多啊。”

蓝琦儿道:“我明白了,虽说表面上看,是她在考沈大哥你,其实也等于是把自己的实力展现给沈大哥看了,间接地让沈大哥知道了她目前的棋艺水平,是不是?”

沈诺点头道:“正是。”

行了一半路程,挽绿与倾红相视一眼,回身又向沈诺拜了一拜,“公子,小姐还有第二题。”

楚翼白与蓝心顿时睁大了眼睛,道:“什么?还有啊?”

沈诺却是见怪不怪,道:“我知她必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还有何题,拿来!”

挽绿一笑,道:“第二题乃词,原词为‘水天宜,静听玉人歌,夕阳若醉羞欲低,清露冷浸银兔影,幽意便依依。’请公子和小姐所作之韵再作。”

沈诺看了看四周,缓缓道:“卧听歌,小筑伴春风,闲云照水水映松,借得花月贺相逢,酒意正浓浓。”

倾红笑道:“公子还有呢——鸥雁飞,轻啼情无涯,风清长伴浪醉沙,余辉偏抹拟仙家,彩波望日斜。”

“薄暮静,凄花飘妃色,池花对影两婆娑,春风骀荡终蹭蹬,看翠峰云落。”

挽绿与倾红相顾一笑,退了出去,道:“公子,请进——”

楚翼白摇摇头叹道:“这七小姐,偏如此别别扭扭。这种文诌诌的东西,也就沈兄受的了。”

蓝心嘻嘻一笑,道:“三哥又开始不耐烦了。我倒觉得这位小姐高才,难得一见呢。沈大哥有徒如此,怕也是很欣慰的吧?”

沈诺笑了笑,没答话,就在这时,前方飘来一阵琴声。

这时他们已快出桃林,碧湖雅舍已隐约可见,那琴声便是从雅舍之内传来。

挽绿道:“此是第三题。请公子猜一下,小姐现在弹的是什么曲子?”

琴声激进高昂,如雄军百万,铁骑纵横,呼号震天,如雷如霆,众人听来都是一惊。

蓝心皱起了眉,道:“这曲子内含杀气。”

沈诺静静地听着,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曲毕,余音铿锵,似仍回旋在耳边。

沈诺长长一叹,赞道:“此乃失传许久的一首古曲,名为《十面埋伏》,本属琵琶大曲,亏得你竟能用琴弹出这等神韵来,看来你的琴技更在其他之上。”

雅舍中传出一声轻笑,声如银铃,煞是动人。

挽绿笑道:“又对了,公子,请——”

三人走到雅舍门口二丈处,那摆了个画案,案上笔墨纸砚都摆好。楚翼白推了推沈诺道:“琴棋书画,已过其三,最后一样画,已经在等着你了。”

倾红道:“小姐说,公子与她相别已久,怕是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所以请公子按脑中印象为小姐画一幅仕女图。看看,到底像与不像。”

沈诺笑了一笑,围着画案走了几步,众人皆以为他要提笔挥毫了,谁知他却从怀中取出个小匣子,递给了挽绿,道:“画就不必了。幸得我此番带了礼物而来,想知她究意长什么模样,只要看看这个就行。去,拿去给你家小姐。”

挽绿又惊又奇,接过匣子转身进了雅舍。不一刻就有一个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娇嗔道:“这也能算?”咬字清脆,声音柔润,如清泉滑过心间,听在耳中,堪比天籁。

沈诺笑道:“这是京城‘沁呵斋’里有名的铜镜,打制精美,清晰可辨毛发。要想知道你现在什么模样,只须对着它照上一照,便立即知晓,又何需以墨色辱你清华?”

楚翼白和蓝心皆笑出声来,“妙人就是妙人,居然想出以镜代画这一招,高明啊!”

“哼。”屋内人却是不满,掀帘而出,道:“说得动听,其实是投机取巧!师父久久不归,早已忘却徒儿之容,所以不敢提笔,是怕被众人取笑罢?”

楚翼白与蓝心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顿时呆了。

只见一个浅衣少女婷婷而立,秀发如云,肤净如雪,眉目如画,红唇如樱,带了三分俏皮三分妩媚三分优雅和一分柔弱,当真是说不出的容光照人!

蓝心素来自负美貌,但一见这少女,顿觉自愧不如。

沈诺的唇角扬起一抹轻笑,目光中暖意更浓,“你身体可好些了么?”

程轻衣扁了扁嘴道:“原来师父还记得徒儿有病啊,我只当你嫌我是个大麻烦,拖累了你,所以一去不返了呢。”边说边用黑如点漆的秀目把楚蓝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沈诺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半年不见,小丫头还是没半点规矩…来,见见两位客人。这位是楚翼白楚兄,是为师的朋友,这位是蓝心蓝姑娘,是楚兄的堂妹。”

程轻衣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转,笑道:“原来都是师父的朋友,那就请进来吧。”说着挽起沈诺的手往屋内走去,边走边道:“师父,你知不知道你那么久不在,我可无聊死了…”

蓝心见她神态娇憨,与沈诺又状似亲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隐隐泛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觉。但随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吧,不可能…他们是师徒…而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楚翼白在一旁推了她一把,“凡么呆呢?进去吧。”

蓝心定了定心,举步向前行走。

*****

雅舍内以竹帘将内室隔了开去,屋里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此时窗户大开,春天的暖风徐徐吹进来,坐在厅中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坐下不久,便有侍女捧了香茗上来,茶香清幽,原来是上等的铁武观音。

程轻衣在沈诺身侧坐下,盈盈笑道:“师父此番来杭州,可要多待几日哦。”

沈诺还未答话,楚翼白已道:“这恐怕是不能了。我与沈兄已经约好,要在本月十六前赶至扬州,赴那三年一度的‘百萃节’。”

“百萃节?可是昔日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琼花娘子所举办的花节?到了三月十六那天,全国各地的精品花卉都会集中到扬州,还要比评一番的,是么?”程轻衣把头转向沈诺,道:“可是我素来不知师父也喜欢此道啊。以前怎不见你参加?”

“哈哈哈哈——”楚翼白大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楚翼白对沈诺道:“原来沈兄没有把此事告诉令徒啊。”

沈诺浅浅一笑,表情随意,“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事情?这可是关乎沈兄终身大事的事情啊…”楚翼白话还未说完,程轻衣的脸色已经变了,惊道:“什么?你说什么?终身大事?师父,他到底在讲什么啊?”

蓝心道:“琼花娘子有一个独生爱女,今年已经年满十七,据说容貌更胜母亲,而且秀外慧中,很是有才,江南人士皆慕名求娶之。琼花娘子眼界颇高,挑遍当世风流才俊,最后才选中了六位公子,准备就在百萃节那日,让她女儿在六人中挑选一人为夫。我三哥和沈大哥,正好是这六人中的两位。”

程轻衣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待蓝心说完,便把眼睛往沈诺那瞟了一瞟,嗤笑道:“没想到你可真有出息哪,妙公子意沦落到让人家挑来挑去的地步。”

此话一出,沈诺倒没什么,楚翼白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生气,“程小姐,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在我看来,天下再没比这更丢脸的事了。她琼花娘子母女俩视天下男子如玩物,任她们挑选来挑选去的,而中屏之人,竟会觉得很光荣,可笑,可悲!”

楚翼白还待翻,蓝心却一把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三哥莫气,看沈大哥如何答她。”

沈诺一脸平静,似乎全未将程轻衣的话听进去,依然慢条斯理地呷着他的香茗。

程轻衣见激将法毫无反应,不禁咬了咬唇,又道:“我认识的师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是那个即使知道王爷在等他赴宴却仍是毫不顾及地去干自己想干的事的人,应该是那个见病人在砸东西不但不劝阻还帮她一起砸的人,应该是那个视功名财富如粪土,笑傲天地间惟我任逍遥的翩翩男儿!”

沈诺轻笑出声,凝视着程轻衣,目光中竟是笑意,“哦,照你这么说来,我该公告天下人说我不稀罕当琼花娘子的女婿,对她女儿的垂青不屑一顾,然后在百萃节那天随便逍遥,就是独独不去扬州,那才符合我妙公子的本性。是么?”

程轻衣哼了一声不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

沈诺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道:“你,毕竟还是年幼啊…”说罢站起身来,走至窗前沉默不语。

程轻衣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楚翼白和蓝心,皱眉道:“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蓝心轻轻地说道:“琼花娘子曾经救过你师父,这就是最主要的隐情吧。”

程轻衣双眉微蹙,正待开口,倾红走了进来道:“小姐,晚宴已在偏厅备好。”

程轻衣点了点头,转身对楚翼白笑了一笑,道:“我听闻你人还未支,就先派了下人往醉香楼叫好了酒菜,想必定是很喜欢那的菜式,因而特叫人把醉香楼的大厨请了过来,入座后随点随做,岂不更好?”

楚翼白一听大喜,惊奇道:“没想到你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可人儿,好好好,有劳程小姐了。”

和轻衣回眸,望向沈诺,欠一欠身,行礼道:“师父,我们走吧。”

*****

席间程轻衣谈笑风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她口才极好,能言善道,再加上笑语轻盈,俏丽无双,一顿饭吃下来,是宾主同欢,很是尽兴。

宴毕离席时,程轻衣忽道:“师父,轻衣前些日子得到了一件古玩,人道是前朝丞相王荆公用过的笔洗。轻衣愚昧,不能识辨其真伪,师父可有兴趣随我去一观?”

一旁楚翼白闻言马上道:“哦,王安石用过的笔洗?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还未说完,蓝心就偷偷抓住他的袖子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三哥难道看不出来,程小姐想单独与沈大哥相处一会儿么?他们师徒许久不见,必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还是识相点离开吧。”

楚翼白这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也好,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我也累了,不如及早休息,堂妹你呢?”

蓝心笑道:“我也累了。”

程轻衣拍了拍手,倾红与挽绿走了过来,“带贵客去准备好的客房休息,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倾红与挽绿随即领二人离开。

沈诺坐在座位上,悠悠地呷了口茶,道:“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程轻衣瞪着他,眼睛晶晶亮,“我说的话,有用么?”

“不一定。”

“我不认为恩情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可以令你用自己的婚姻去做报酬。”

“那么你认为什么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沈诺静静地打量着她,脸上带着种莫测高深的味道。

程轻衣咬了咬唇,几乎是赌气地说道:“你要去扬州可以,不过得带上我。”

“带你?”沈诺一直平静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吃惊之色,“你跟着我去扬州做什么?”

程轻衣避而不答,只是问,“你同不同意?”

沈诺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神色很复杂,过不许久,缓缓道:“不要无理取闹。”

程轻衣一听,马上抄起桌上的景泰蓝酒皿往墙上掷了过去,“哐啷啷”声响,酒皿撞上墙壁,反弹回来,跌到地上碎了,她纤弱的身躯也似因刚才那用力一摔而累得气喘吁吁,当即站立不稳,只得将背抵住了墙大口喘气。

沈诺不为所动,目光依然清冷如水,“你还是这样,一发脾气就摔东西…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一套在我面前不管用,我不会阻止你的,要摔就摔个痛快吧,桌上还有很多。”

程轻衣的脸色本来是极苍白的,但此刻却涌现出了一抹病态的嫣红,她的眼睛却变得更亮,璀璨若流星,两相对映下,显得神情很是激动,“你来杭州干什么?你本可直接取道去扬州的,干吗非得绕到杭州城来?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来告诉我你要去比赛招亲的事么?你告知我此事的目的又是什么?让我祝你好运,抱得美人归?还是想看看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究意会怎生一个狼狈模样?”

沈诺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道:“看来我果真来错了。也罢,走了,不用道了。”说完径自从程轻衣身侧走了过去,他的白衣在晚风中微扬,流动着与其性格一样的淡漠与冷静。

倒是程轻衣见他如此反应怔了一怔,紧紧咬住了下唇,待沈诺就要举步跨过偏厅门槛的那一刻时,她忽然冲了上去,自身后一把抱住了沈诺,哭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不是想那样任性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久得我都开始担心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师父你别这样对我,你那么冷漠,我受不了的…”

沈诺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直视着她的脸,柔声道:“我是你的师父,不会对你冷漠的。别哭了。”说罢取出块手帕来递给程轻衣,“把眼泪擦干。”

程轻衣接过手帕,手帕是素白色的,上面绣了浅粉色的桃花。程轻衣抬起眼眸,希望能从沈诺脸上读到些什么,可是那清澈的眼睛太过深沉,什么也读不到。

“这…是我的手帕。”程轻衣开口道。

沈诺点了点头,“是你的手帕,你十五岁的一个夏天时取来给我包蓬子用过的。”

“那…师父这么多年都带在身边?”程轻衣的脸上虽然还有泪,但眼睛中已露出了欣喜之色。

沈诺一笑,轻拂了下她的头发,道:“我是个很懒的人,懒得更换很多东西。这点你早就该知道了。”

“哼!”程轻衣又恢复了顽皮之色,娇嗔道:“那师父怎么就不连腰上的玉佩也一块留着?这是第几块了?上次见到你时挂着的还是块龙形白壁呢,这就变双鱼形的啦!”

“好啦,别闹了,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你也该按时服葯了。听话,回房去吧。”沈诺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很温柔,几近宠溺。

程轻衣眼珠转了一转,道:“那你答应带我去扬州。”

“不行,绝不同意。”沈诺沉下了脸。

程轻衣跺了跺脚,不悦地说道:“讨厌!不带就不带,我自己去!”说罢一甩长发转身离去。沈诺望着她的背影,有点无可奈何地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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