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提早两个小时醒来, 让众鬼开个会,首先解决游烦的问题。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重新倒过来吗?”方棠棠问红衣医生。
医生继续玩笔,圆珠笔在手指间转过来, 打个旋儿又转回去。他坐在电脑椅上,假装没有听见。
方棠棠:……懂了。
于是她只好尝试开解游烦:“其实、其实你现在也很吓人的。”
游烦闷闷低下头,明显不信她说的话。
方棠棠指了指医生:“你看他的脑袋没有倒过来, 也很吓人啊。”
不仅吓人,而且吓鬼。
游烦偏头悄悄瞥医生一眼,医生扶了扶眼镜,镜片寒光一闪,阴恻恻地对他笑了。
于是他吓得打个哆嗦,把自己缩在墙角, 同意地点点头。
方棠棠抱住抱枕:“吓人也要讲究方式的,不是长得可怕就吓人了,你没事可以多学学医生!首先我们可以要一身红衣。”
恶鬼之间也是有等级的, 游烦只有鞋子是红色的, 而医生整件大褂都被血染成红色,所以医生要比游烦厉害。她想如果可以提高下鬼怪的实力, 游烦也不用再困恼这个问题, 她以后面对任务者和直播间也有点防守的办法。
“怎么样才能晋级成为红衣?”她问医生。
医生转了转笔,露出微笑,把笔递过去:“吞了她。”
笔仙:!!!???
方棠棠明白了,看来是鬼怪之间互相吞噬可以增强实力。那她带着鬼怪们进入噩梦小镇的里世界, 岂不是相当于为它们打开了装满食物的冰箱?
医生继续说:“但是吞噬完厉鬼后,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思维,需要时间去消化,不然会被恶灵戾气影响, 变成和它一样没有神智的恶鬼。”
方棠棠闻言点了点头,想到一件事,忽然觉得不妙:“如果吞了这些被直播间动过手脚的恶鬼,会不会也会被影响,变成和它一样?”
医生表情凝重:“有可能。”
方棠棠连忙站起来,知道马上得找到红旗袍。
直播间有可能给铁链恶灵身体里注入什么东西,如果红旗袍吞噬铁链恶灵,也许会受到影响。
正当她准备让鬼怪去找红旗袍时,窗户砰砰响,打开窗户,发现红旗袍悬在外面,体态比从前丰盈很多。
方棠棠打个激灵,心想,完了,她肯定是深夜把铁链恶灵给吞了。
一下子变胖这么多,连窗户缝都既不进来。
红旗袍身上的红更加红,从鲜艳的红色,变成暗红,就像干涸很久的血液。她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一些变化,变得更加大胆,暴躁。
譬如医生刚说一句她胖了,她就冲过去和医生打起来了。
游烦缩在墙角,围观红衣打架,瑟瑟发抖。
刚才差点被吃掉的笔仙缩在另一个墙角,一边观察他们打架,一边努力想把自己的本体拿出来。
打架就打架,手里能不能拿她的圆珠笔?!
门外一声吼:“棠棠,这么早醒了?在房间里拆家呢!”
不等方棠棠说什么,两个红衣立马老实,钻到她的书包里。
于是方妈推开门,看见女孩坐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心虚地笑。
“你在干嘛?闹这么大动静。”
方棠棠摇头,只是笑。
方妈:“醒来就早点起来,别成天赖在床上,成什么样子,昨天晚上多晚回家的?”
方棠棠低头,“也没很晚啦,主要是路上遇到赵老师,嗯,没错,被赵老师抓去做作业了!”
方妈:“……”
她把门关上,在外面喊:“快去洗脸,跟你爸一起去买包子。”
“好的!”
女孩从床上蹦起来,拉开窗帘,淡金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阳光里有飞起的浮尘。她的发丝在金色阳光里飞扬,眼睛被照得微微眯起,长睫颤动。
楼下,张大爷慢悠悠地背负太极剑走回家。
方棠棠本来想打个招呼,目光瞥到角落里人影,猛地瞪大眼睛。
小张站在楼下,手里拎着小笼包和豆浆,笑吟吟地迎过去:“爸,一起回家吧。”
而张婆婆变得和张大爷一样老,花白的头发被太阳照得泛着银光。她和张大爷扣紧十指,慢慢走在落满阳光的柏油路上。
方棠棠目送他们走进居民楼,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眼睛有点发湿。
她胡乱擦两下眼睛,活力十足地跑到厨房,一把抱住在做鸡蛋番茄汤的妈妈,强行撒娇,哼哼唧唧蹭半天,又跟老爸出门去买菜。
在楼道上,他们正好遇到张大爷一家上楼。
方棠棠偏头,想看看老爸什么反应。
方爸看见张大爷旁边的人,怔了怔,“这是?”
张大爷:“怎么这才多少年,你就不认识了?”
“认识认识,小张啊!长这么大了,还把你妈给接过来了,”方爸笑得很开心:“这不是双喜临门吗?等会我去买瓶酒,一起去喝点?”
张大爷点头,突然对上张婆婆的眼神,打个寒颤,连忙改成摇头,拒绝道:“我不喝酒!我一直不喝酒的,谁和你一起喝啊。”
紧接着他们邀请方家中午来吃饭,方爸点头同意。
方棠棠看他们的背影,抓紧爸爸的手:“老爸,为什么……”
方爸:“嘿,你是不认识,这不是小张吗?张大爷的儿子,很久没回来了。”
“那旁边的婆婆?”
方爸:“是老张的老婆啊,也跟小张一块出去的,现在都回来,挺好。”
他开心得哼起小调,去买小笼包的路上,还给偷偷给女儿买跟烤肠,一把炸串。
方棠棠心想,也许父母的记忆会受噩梦小镇的影响,有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会自动被各种理由修正。这个世界本来就会改变认知。
这样也不差,至少她不用解释太多。
不过等会要去张家吃饭,得找个什么理由婉拒呢?还是直接跑出来吗?
或者让赵老师给爸妈打电话,说又要补习语文。
她咬口烤肠,肉汁在嘴里爆开,香得不行,再咬几口炸串,她就已经有点饱了,从老爸手里拿过袋包子和豆浆,准备趁机溜走。
“爸,我饱啦,先走了啊!”
方爸:“你这丫头,又要去哪里野?放七天假你就不能拿一天时间在家里写作业吗?”
“那必须是最后一天!”
她一溜烟跑出来,来到街上,发现自己可能来得太早,大家还没有过来。于是她捂着包子,害怕包子变凉了。这是给陆涟准备的。
方棠棠坐在饭店前面,老板给她拖了条塑料椅过来。
金色的阳光渐渐把整条街都染得闪闪发亮,行人多起来,买菜回来的阿姨,慢悠悠散步的老人,遛狗的学生,还有手挽手走在一起的情侣。
“要碗肉丝面!打包!”学生牵着狗跑过来。
“好嘞!”老板把案板上的碱水面往煮得沸腾的热水锅里一撒,带着烟火气的水汽就冒腾起来。
香气不停钻进方棠棠的鼻子里,她都想再点一碗面了。
学生牵着的小京巴朝她拼命摇尾巴,湿漉黑亮的眼睛看得她心都软了。
“你也想吃这个啊?”她扬了扬手里的小笼包,把包子掰开,肉馅喂给小狗:“少吃点哦,不然等会吃不下饭了。”
小狗很快把肉团给吞下去,再次抬头看着她,眼神恳求殷切,不停呜咽地叫。
馋的不行。
这样的眼神,好像不给它是在犯罪一样。
方棠棠把小笼包抱在怀里:“不行啦,我要留给陆涟的,等会再去买就没有了。”
小狗:“汪汪汪呜呜。”
“那、那再给你……”
好在小狗的主人及时回来,朝她抱歉笑笑,拉起牵引绳回家。
方棠棠守护仅有的几个热乎包子,松口气,盯着京巴扭来扭去的小屁.股看了很久,毛茸茸高高翘起的尾巴甩过来甩过去,地上的影子也跟着甩来甩去。
到楼道口,学生抱起京巴走上楼了。
于是她继续无聊地坐在门口,掰着手指在数树上金灿灿的叶子。
“棠棠!”紫兆惊慌失措地跑下来,黑t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见她后松口气:“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方棠棠:“什么?”
紫兆:“那个女鬼,那个女鬼还有她儿子居然回来了,就住在我隔壁的房子,刚才他们敲门问我要不要一起早餐,你知道我看到他们什么样的感觉吗?”
方棠棠:“她不会伤害你的。”
“这倒是,”紫兆熟练地到老板那点份蒸饺和一碗宽粉,跑到她旁边坐下:“这是那家很早就关门的包子店的?给我一个尝尝呗,我总想去买,可惜他家关门太早,排队又长,一直买不到。”
方棠棠不好拒绝,于是又打开塑料袋,让紫兆拿走一个热乎乎的包子。
“那家生意很好的,开了好久啦,每次我们想买他家的包子,我爸都会很早就起来。”
包子皮薄馅多,咬开包子皮,香喷火热的肉汁就涌出来,笋丁混在肉馅里,咬下去脆脆的。紫兆没两口吃完一个,还想再要,看到女孩把包子紧紧捂住,誓死坚守阵地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行吧,知道你留给你小男朋友,那我就不要了。”
方棠棠:“你想要搬家吗?”
紫兆摇头:“这倒不,只是这几天我去找归途的人问问,看他们能不能收留我,要不你也和我一起?”不等女孩说话,他就自顾自回答:“算了,你肯定是不要的。”
像这种爱隐藏实力又热衷于在任务世界模拟人生的奇怪大佬,肯定会选择呆在家里。
方棠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坐了一会,突然问:“你说鬼怪也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紫兆愣住:“这不是你最懂的吗?”
方棠棠:???
她怎么懂了?
但她尝试再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点:“鬼也是死去的人,所以人会有的情绪,有的时候也需要被开导,所以我们要多关心下他们的感受,是不是这样?”
紫兆默默鼓掌:“好家伙,你的研究领域这么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