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还是物证?
要是人证,人是怎么来的?
是御史台派人监视重臣,还是收买重臣家人?
要是物证,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谁给你御史台那么大的权力,去秘密搜查堂堂九卿和掌兵武将的宅邸?
还是说,是中途盗走过重臣间的书信往来,甚至说朝中大臣们的书信交流,自始至终都掌控在御史台的手里?!
就连绣衣使者,在没有皇帝密令前,都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比起大农令联合将军们做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买卖,你御史台连文武大臣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
哪个更像图谋不轨?
大夏天的,梁纶却感觉仿佛置身隆冬。
其他人看唐奇的眼神,也瞬间变得不一样。
本以为只是个会奇技淫巧的小年轻,没想到对官场扣帽子这一套,也玩得这么熟练?
将军们也不气了,只冷冷地盯着梁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刘彻的眼神,也即刻阴冷下来。
“梁纶,大农令问你呢,你说他和武将搞串联,究竟是人证还是物证?”
“臣,臣……”梁纶语塞,眼珠子乱转。
他又不蠢,当然知道此时选什么都不对,只能寄希望于同僚拉他一把。
可刚才还一起攻击唐奇、卫青和将军们的同僚们,现在有志一同都开始装起了哑巴。
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梁纶。
傻子都听得出来皇帝口风不对,他们干嘛去触那个霉头?
怪也只怪梁纶说话不谨慎,给人抓住了把柄。
偏偏此时,御史大夫李蔡还出来雪上加霜:“陛下容禀,此时正值夏秋交季,御史台正忙于监察各郡国税粮征收的准备工作,对梁御史所说之事,臣并不知情!”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陛下您可别怪我!
御史台和其他的官署不同,属于大汉的监察部门,主官和属官之间虽然也有从属关系,但也不是御史大夫的一言堂。
但凡监察到臣工横行不法,御史们都有资格直接上书皇帝!
李蔡这么说,倒也不能说他驭下不严。
连三公之一,副丞相的御史台主官都开始撇开关系,更加没人会替梁纶说话了。
而丞相公孙弘,依旧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和对面的卫青一起装木头。
梁纶的脸上,更是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拖下去。”
刘彻冷漠的摆手。
立刻就有虎视眈眈的郎官进来,拉住梁纶的双臂将其拽出去。
梁纶恍然醒悟,惨叫着道:“陛下,冤枉啊!”
“陛下您误会臣了,臣冤枉啊!”
可喊了半天,也没喊出些实际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冤枉”和“血口喷人”。
想来也是,他要真敢说出点什么,再牵连到其他的人,估计就不会是拖出去这么简单了。
“封住他的嘴!”
刘彻失望的命令,本以为能从梁纶口中知道点什么。
现在看起来,这些当官的嘴都挺严。
梁纶被拖走了,参与谏言的其他大臣还在。
众人站在中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皇帝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在暗示安定候背后有天子撑腰,所以才横行无忌?
一时间,众人都有了退意。
合伙经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皇帝打定主意不追究,他们就算说出花儿来也起不到效果。
至于勾连武将……
这种莫须有一样的罪名,君王相信你,就算勾结了也没事;君王不信你,坐下来吃顿饭都能扣上帽子。
大汉朝中央文武就这么多,互相之间姻亲师生关系错综复杂,谁和谁是彻底能分得开的?
就算丞相公孙弘,和大将军卫青之间势同水火。
但要是深究起来的话,卫青和卫子夫两人的长姐卫儒的丈夫轻车将军公孙贺,和公孙弘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戚关系呢!
参这种罪名,其实也就是试探试探唐奇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而已。
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想得通这个道理。
比如说同为御史中丞的范枸,就迫不及待的要为同僚出头了。
这位四五十岁的老头子胡子一吹,怒气冲冲地指着唐奇就发问:“就算大农令未曾与将军们串联过,那私营商贾与民争利,总算是没差了的吧!”
说完就像是害怕唐奇又说出啥幺蛾子似的,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就拱手对刘彻道。
“陛下,臣建议查封大汉百货,将其身家低价发卖与百姓,以示朝廷并无和百姓争利之心!”
“就算不查封,也要严令大农令与其切割,从此不得有分毫往来。否则的话,我大汉百官全都去经商,百姓又如何过活!”
“臣附议!”
“臣附议!”
十几个大臣纷纷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表示范枸大人所言甚是。
至于将军们,倒是很聪明的没人再提。
群情汹汹,一时间仿佛整个大汉官场都在反对,非逼得唐奇关掉超市不可。
对于所谓的官场攻歼,唐奇这才算有了切身体会。
刘彻看在眼里,是怒在心头!
昨晚上唐先生又给朕送了两万多钱,要是大汉百货关了,朕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凭你们吗!
可对这种事,皇帝又不好亲自下场。
就只好去看唐奇。
唐奇也的确没辜负刘彻的希望,今天敢巴巴的来上这个朝,就不可能不有所准备。
只见他又是慢悠悠站出来,煞有介事的先朝刘彻行礼,然后有严肃正经的问:“这位大人……”
“下官范枸!”
“大农令与民争利,全长安百姓都是亲眼所见,不需特地探查!”
范枸仰着头,拿眼角去瞥唐奇。
“怎么的,大农令也要给下官扣个监视重臣图谋不轨吗?!”
“唉,蠢呐。”
这话一出,公孙弘不禁闭上眼睛。
梁纶被拖下去那是他说话不严谨触动了皇帝的底线,是自己作死,怎么能怪人家去抓他的把柄?
何况处置梁纶可是天子亲自下的令,唐奇从始至终就说了两句话而已。
你这么说,不是在骂天子草菅人命吗?
果然,刘彻已经面沉如水,在心里给范枸画了个大大的叉。
之所以没有立刻处置,只是还没顺手的把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