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是人想出来的,既然梦嫣能说服晴阙到边陲,本王又岂会让她失望呵……”沈寒忻冷笑着开口,旋即将字笺攥在手里,顺间化作细碎的纸屑。
皇宫内,段沐嫣端着自己亲手炮制的碧螺春走进幽园,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听到预期的琴声,整个幽园一片寂静无声,段沐嫣顺着青石路踏进寝宫,果不其然,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倚窗独立。
月光下,淡粉色衣袍翻飞,满头青丝随风扬起令人心仪的弧度,仅仅一个背影,已经让段沐嫣倾尽笔墨都难以形容,只是那修长高挑的背影却似透着一股莫名的萧索,段沐嫣心中微颤,眸子下意识瞥向自已手中的清茶,心,有片刻的犹豫。
“梦嫣姑娘来了……”声音一字一句,无不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和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度和胸怀,尽管沈寒茗没有回眸,却已猜到来者是谁,在听到沈寒茗的声音时,段沐嫣顺间敛了思绪,盈盈走至桌边,将茶放了下来。
“如今皇上出征朝阳,宫中忽然少了许多熟悉的人,梦嫣在这里,也就只有二皇子一个朋友了,所以特别泡了壶拿手的清茶拿与二皇子品尝。”段沐嫣不动声色开口,旋即倒了杯清茶推到桌对面的位置。
“难得梦嫣姑娘不嫌弃寒茗是个精神失常之人,将寒茗当作朋友,这份情谊,寒茗记下了……”沈寒茗闻声,悠然转身,华裳随之飘起,风动,人欲仙。
沈寒茗如段沐嫣所料的坐在自己对面,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眉宇顺间舒展。
“同样的茶,经不同人之手便是不同的味道,没想到梦嫣姑娘竟有如此好的手艺,看来寒笙有福了……”沈寒茗薄唇微抿,继而又轻嘬一口方才放下茶杯。
“二皇子过奖了,梦嫣不过是学着别人的样子如法炮制而已,实在谈不上精髓,只要二皇子喜欢就好。”段沐嫣谦虚回应,眼底顺间掠过一道精光,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玉娘也经常为本王泡茶,只可惜,本王每每回到幽园,茶都已经凉了,看着玉娘爬在桌上沉睡的情景,当真让人心碎,本王有时候在想,若当年没有遇到她的琴声,没有看到她的容颜,她现在是否过的更好?至少不会丢了性命,说到底,是本王的爱将她逼上绝路,上天真是不公平,该死的人不是她,是我呵……”低沉的声音透着太多的无奈和忏悔。看着眼前男子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段沐嫣不由的感伤,她终于明白,有时候,活着,当真比死了还要痛苦。
“往事已矣,二皇子又何必执着过往,忘记也未尝不是好事!”段沐嫣轻声劝道。许多年以后,段沐嫣每每回忆,不禁怅然,若可以选择,彼时在失忆的那一刻,她便该彻底忘记所有事,或许便不会有接下来的诸多遗憾……
“你信吗,有些事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脑海里越发的模糊,可有些事,时间越久,记的就越深刻,本王有时候在想,若我有朝一日连玉娘都忘记了,那本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沈寒茗怅然开口,旋即径自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
心,从没有过的感伤,段沐嫣忽然想到自己,除了那些仇恨和咒怨,她的脑海里几乎没有一样让她感觉温暖的记忆,那她活着,岂不是一样的没有意义……或许不是,段沐嫣忽然想起那一幕,有个男人,在生死一刻,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尽管那个男人已经伤痕累累,可他仍然如一座山般屹立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下所有灾难,是萧玉轩吗?段沐嫣的心底忽然有了一丝希望,或许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玉娘吧……
夜色朦胧,月光如绸缎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南越皇宫衬托的迷离而虚幻,美不胜收。馨羽阁,段沐嫣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子,虽然她不曾见过玉娘,不过依着画像,眼前女子已有七八分相像。
“小姐,您说子敏这扮相有可能蒙混过关吗?”眼前女子忐忑开口,声音分明是孔子敏。
“若他没喝那壶清茶,就算你这面皮做的一模一样,也不可能骗得了他,不过有了五石散的功效,纵有七八分像,他亦辨不出真假,记着,玉娘的个性该是温润如水,你的声音要拿捏得当,尽量学的像一点。”段沐嫣凭着沈寒茗的描述,细细叮嘱。
“小姐放心,子敏定会竭尽全力!”孔子敏狠狠点头。差不多子时前后,段沐嫣带着子敏悄然走进幽园。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段沐嫣委身藏匿在暗处,此刻,孔子敏深吸口气,旋即踏进寝宫。
“玉娘……”床榻上,沈寒茗双眉紧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狠揪着身上的锦被,口中不停呓语,直直念着玉娘的名字。榻前,孔子敏看出沈寒茗体内的五石散已经发挥了作用,下意识将手伸向沈寒茗,只是还未碰触到沈寒茗的身体,沈寒茗蓦然睁开眸子,眼睛直盯着面前的孔子敏。
“寒……寒茗……”孔子敏狠噎了下喉咙,身子不由的后退,却在下一秒双手被沈寒茗拽的紧紧的!
“玉娘!玉娘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终于肯见我了!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玉娘!”沈寒茗的情绪明显激动,孔子敏不敢怠慢,登时将段沐嫣教给她的话全数倒了出来。
“寒茗……你为什么要赐我那杯毒酒?只因为我的身份?若如此……你当初为何要带我回来……是呵……一个青楼女子,如何配得上当今皇子……是玉娘痴心妄想……是玉娘自作多情……此生错付……终是错付呵……”孔子敏用着哀怨口儿极是动情的将段沐嫣教的话全数说了一遍,随后便欲挣开沈寒茗的手,哪知沈寒茗拽的太紧,紧到她根本无力反抗。
“不是我!玉娘……那毒酒不是我送过来的……相信我!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害你……对不起……玉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求你……”沈寒茗哽咽开口,双手紧攥着孔子敏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不是你又会是谁?我死了这么久……你可查出凶手?你可想过为我报仇……这就是你所说的爱么……”孔子敏边搪塞着边拼命挣脱沈寒茗,要知道,若沈寒茗一旦清醒过来,那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了。
“是谁……到底是谁……”就在沈寒茗恍惚之际,忽觉后颈似被人狠敲一下,紧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无痕!!快点儿,他握的太紧了,我脱不开身啊……”在看到燕无痕的一刻,孔子敏登时露出喜色,在燕无痕的帮助下,孔子敏这才抽身离开。
幽园外。
“他没有看出破绽?”段沐嫣狐疑问道。
“没有!”孔子敏自信道。
“那就好!无痕,你先回去,把这张面皮毁掉!”段沐嫣吩咐时,孔子敏已然将脸上的面皮撕下来交到燕无痕手里。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段沐嫣还没起床之际,宫门已然响起且声音急促,段沐嫣急急穿上衣服,待走出内室之时,孔子敏刚将宫门打开。
“梦嫣姑娘,不好了!二皇子他……”传话的公公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二皇子怎么了?”段沐嫣眸色微凛,心底亦有忐忑。
“二皇子怕是又犯病了,天才亮的功夫便将当年伺候过太上皇的老公公全都抓进幽园,然后将宫门紧闭,现在奴才们当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梦嫣姑娘您还是快去看看吧……”自夏候羽被关进大牢,晴阙暴毙之后,整个后宫几乎没有管事儿的人,自段沐嫣入宫以来,虽然无名无份,可宫中太监和宫女早已视其为未来皇后,所以发生这样的事儿,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段沐嫣。
“有这种事?敏儿,随本宫走一趟!”段沐嫣佯装忧心开口,心底却闪过一丝得意,毋庸置疑,昨天的戏码非常成功,此刻沈寒茗必是在追查当年害死玉娘的凶手,事实上,段沐嫣之所以有这样的计划,是因为燕无痕曾打探道,当年赐给玉娘碰酒的很有可能就是沈寒笙!若事实果真如此,那兄弟反目成仇应该有场好戏可以看呵!
没有犹豫,段沐嫣大步跨出馨羽阁径自朝幽园而去。此刻,幽园前已经聚满了宫女和太监,各个面色凝重,尤其是听到里面一阵阵凄厉的哀嚎时,众人更是吓的面如土色。段沐嫣到时,里面正传来一声尖锐的撕嚎。
“梦嫣姑娘,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些老公公都是伺候过太上皇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被二皇子这般折腾,着实可怜啊……”身侧的公公诚惶诚恐开口,在他们眼里,沈寒茗精神失常,此举无疑是拿宫中太监消遣罢了,可段沐嫣知道,沈寒茗必是在追问当年之事。
“你们少安毋躁,二皇子该不会伤害那些老公公的,或许一会儿就将他们放出来了……让大家都散了吧!”段沐嫣话音刚落,只见里面又传来一阵让人揪心的哀嚎,奈何段沐嫣如此说,身侧的太监只好照作,不多时,原本围在幽园外的宫女太监们全数散去。
“你叫什么?”段沐嫣侧眸看向刚刚的太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