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晗的母亲还有外公,都葬在这山坡上。
两座坟墓是挨在一起的,坟面上很干净,一根杂草都看不到,多亏了李弘新平时过来打扫。
林煦晗跟弟弟一起把提过来的供品摆好,然后点燃了香,用木棍圈了一块地出来专门烧纸钱,据说这样才不会让外鬼把纸钱给抢了,烧纸的时候还要向圈外扔几张,打发外鬼。
做完这些,一家人才开始寄托哀思。
林煦晗双手握紧脖子上挂着的从不离身的玉佩,闭上眼睛在心里说道:
母亲,女儿现在过得很好。
养鸡场办起来了,小吃店生意火爆,舅舅家里也盖了新屋子,家具都是新的,他再也不用每天辛苦农活,早出晚归的卖苦力了,外婆身体也很好,她很想念您。
您知道吗,女儿长大了,现在都能赚钱养家了。
如果……您还在就好了。
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有些湿润,她不算是个感性的人,可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涌起了一丝愁绪。
祭拜完后,一家人一起下山。
林煦晗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身影,下意识的顿时脚步一停。
身后的林煦阳收势不住一头撞了上来,捂着鼻子有些郁闷的说了一句,“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疼死我了。”
林煦晗把手里剩下的香火和纸钱往他怀里一塞的,丢下一句你们先走就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另一条山道上,男孩满脸不悦,似乎还在跟身边的老人争执着什么,可不正是苏烜和他爷爷吗?
仔细一看,边上还有江辰。
林煦晗走近,正好就听到苏烜在那嚷嚷,“怎么又来这儿?我不去!”
苏健柏拽着他的一只手一直往山上走,难得没有因为他这态度发脾气,但语气还是很强硬,“你就当陪你爷爷了不行吗?”
苏烜怒道,“你答应我吃完年夜饭就让我回林煦晗那的,结果你还绑着我,你就是个骗子!”
苏健柏没搭理他,跟身边的江辰使了眼色,两人连拖带扯的才把人给带上了山头。
林煦晗想了想,决定跟上去。
到了山头上,苏烜依旧不见老实,苏健柏就让江辰把这小子按住了,自己则拿出祭拜的物品,开始祭拜的流程。
他的面前是一座夫妻合葬墓,林煦晗离得不远,依稀能看到墓碑上有几个大字:先夫苏文彬(妻彭翠英)之墓。
边上还刻着对联:正气长存,忠孝传家远;音容宛在,贤德映山碧。
除此之外,墓碑上还有一男一女的两张烤瓷相片,都是一身军装,头戴军帽,眼神中透着军人特用的那种肃穆和正气。
林煦晗见过他们,在苏烜的床头柜上。
林煦晗心里顿时像是针扎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苏烜的身上。
可是苏烜却像完全不在意这座墓碑一样,气呼呼的催促,“还要多久?你就不能说话算话吗?”
苏健柏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透着浑浊,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神采,声音无奈又嘶哑,“今天不是还没过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着?他们……”欲言又止的,他缓和着神色又走过去拉了孙子一把,“你先过来磕个头。”
“我干嘛要给他们磕头?每年你都拉我过来,耽误我时间。”苏烜头一偏,看了看腕表,他浑身透着急躁与不耐,“已经快十二点了,一天都过了一半了,到底还要……”
啪——
重重的一个耳光甩在了苏烜的脸上,他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爷爷。
爷爷经常打他,但是从不打脸,这是头一回。
惊愕过后,他奋力的挣开江辰的束缚,转身就跑了,小脸上是满满的屈辱和怒火。
苏健柏打完这一巴掌也愣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叫江辰去追他。
可苏烜就跟个猴子似的,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平时连个鸡都杀不死的江辰哪里追得上?
林煦晗下意识的追过去两步,见着苏烜跑不见了,心里也有些着急,然后拿出手机来,拨了他的号码。
苏烜很快就接了,直接咆哮着问道,“林煦晗,你在哪,我现在就要见到你!”接着也不等她开口,像是自言自语的又说,“我再也不要回去了,以后我就要跟你在一起,谁要是敢阻止我我就杀了他!”
林煦晗被他疯狂的话语吓到了,镇定着语气说道,“我在上坟。”
那边沉默两秒,低声问道,“你在哪儿上坟?”
“村边上的那座坟山啊。”
“我……我刚刚也在,我怎么没看到你?”
“那你回来看看吧,我等你。”
那边犹豫了半天才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后,林煦晗特意往山下走了一点,等了大概一分钟不到,苏烜就出现了。
他先是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然后拉着林煦晗就往山下走,“我们回家。”
林煦晗拽着他停下脚步,“别啊,我还没上完坟呢。”
苏烜一脸着急,“晚点我再陪你来。”
林煦晗故作为难道,“上坟上到一半就走开本来就是大不敬了,走了会遭报应的。”
“……”
苏烜死死的瞪着她,一脸纠结的模样。
林煦晗眨巴了下眼睛,很无辜。
四目相对片刻,苏烜一脸无奈的道,“行,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他拉着林煦晗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还特意改了条道,到了墓地后,林煦晗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了,就反过来拉着他往之前的地方走,他满心等着跟林煦晗回家,似乎也没注意到这路线不对劲。
江辰正急得准备给林煦晗打电话呢,结果就看着小姑娘带着自个儿小少爷往这走过来,立时眼珠子瞪得老圆,他拉了拉苏健柏的衣袖,低声道,“老爷子,您看那边……”
苏健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有点意外的,下一秒就招呼着江辰一起躲到了边上的树丛里。
林煦晗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没吭声的在那座合葬墓前停下脚步,冲苏烜说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