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她多想,晏寒昀却直接倒在了地上。
“恩公!”
见他双眼紧闭,面上泛着不自然的**,她立刻让人请来了里正。
一番检查后,里正却面露狐疑。
因为并未检查出任何病因。
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晏寒昀身子微颤,口中不停呓语:“冷、冷……”
方才面上灼热,此时又觉得冷,这般忽冷忽热,难道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里正再度检查,蓦地,却神色骤变!
“快离开!都别靠近他!”
他亦连连后退。
都别靠近……
走开……
片刻的恍惚中,乔歆妤已被人用力地向后扯了去。
“我说里正,他莫不是得了瘟疫?”
“比瘟疫还严重,你们还记得山怪吗?”
抬手,指向远处黑压压的山头,里正心有余悸。
“祖先们说的山怪,其实就是瘴气,他的症状,与之前从那片山上回来的村民一模一样,如果我没猜错,他这是感染了恶性疟疾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再度纷纷躲避。
“这可怎么办?得了这种病,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可是要被火化的。”
“他还活着。”
乔歆妤强调,又看向里正。
“疟疾也并非无药可治,伯伯,你先抓药吧。”
“可是,万一……”
话未说完,她却已明白他的顾虑。
万一晏寒昀真出了事,他会不会受到牵连?
“见死不救,难道不是罪?再者,若他真是疟疾,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在场的乡亲们,都会为你作证的。”
更何况,仅凭他能配出麻沸散,她便不信,他感染了疟疾,却挺不过去!
“爹,救人要紧,你别再犹豫了。你也说了,他可是……所以,更不能坐视不救。”
里正被说动,终是回去抓药。
楚牧上前,欲背起晏寒昀,却无人相助。
好在,乔锴闻讯赶来,扶起了他。
“我把他带去我家中。”楚牧道。
话音刚落,却顿遭拒绝。
“不行!”
素来喜欢红绿配衣的妇人王兰出声道。
“这可是疟疾,会死人的!牧儿,你给我把他放下来!”
“娘……”
“直接背到我家去,”乔锴毫不犹豫:“这里距离我家近,他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他再三坚持,最终,晏寒昀躺在了乔歆妤家的偏房里。
楚牧与戍守的士兵打过交道,里正回想之前,晏寒昀给他看的代表其身份的令牌,便描绘在了纸上,递给楚牧。
“你就拿着这前去,会有人前来把他给接走的。即刻就动身吧,军医自是比我这赤脚郎中有能耐。”
待其离开后,乔歆妤也煎好了药。
乔锴却无法给其喂下。
“恩公心思太沉,药喂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余光暼见桌上的竹管,乔歆妤眸光微动,看向乔锴。
“爹,你先去给娘煎药吧,我来。”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一躺、一站。
躺着的,沉沉闭目,风神清绝。
站着的,莫名含羞带怯。
一勺药,再度从唇角流下,乔歆妤便拿起了竹管。
“是你说的,患不避医,我此举,只是想报恩,可并无别的心思。”
喝下一口药,将竹管一端含在口中,另一端,刚放在他唇间,晏寒昀骤然睁开了双目,锐利逼人。
心头微惊,口中的药也顺势咽了下去,一时间,乔歆妤苦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舌头打着结:“我,你喝不下药,没有毒……”
抬眸,晏寒昀再度昏睡了过去。
原来只是魇了下。
她却不敢再用竹管,只能强行喂药,这次,他竟是很配合。
心头莫名失落。
一个女孩子,被嫌弃至此,未免扎心。
“我也并非不讲究的好吗?若非你是恩公,会有这待遇?你们或许只用杨枝柳木洁牙,我却还将其煎水熬膏,混入姜汁细辛等……”
一碗药终是喂了下去,她却并未离开。
里正说,疟疾时有反复,高热后,大汗淋漓,是为好转,否则,便要持续用药。
近身侍奉、寸不离身。
眼睛太过困涩,不知何时,她已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时近黄昏、夕阳将坠。
晏寒昀醒来,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他却只觉舒身轻快。
旁侧,乔歆妤正在酣睡。
虽身形清减,她却似总会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比如,明知他得了疟疾,还要冒险救他;
又如,别人避之不及,她竟敢,用竹管?
之前,虽昏昏沉沉,却并非毫无意识,因而才能在其涉险时,及时制止。
她倒好,一张小嘴,喋喋不休……
说的还尽是些,奇怪之言。
起身,踏过点燃的艾叶,再度看了眼乔歆妤。
面子蒙了帕子,一层又一层。
身上绑满了艾蒿,一根又一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负荆请罪呢!
分明兢战畏惧,竟然还喂药拭汗。
这矛盾的小心思。
刚到门口,就碰到了前来送药的乔锴。
“恩公,你可算是醒了!”
不可置信的惊喜。
“有劳了。”
一贯冷淡的面容中,此时却微有动容。
他救他们,不过举手之劳。
而他们,却是舍身相护。
“没有没有,我们也没做什么,您没事便是万福了。对了,恩公,将这碗药也喝了吧。”
看着他面上的平和,晏寒昀问:“你不怕?”
“什么?”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乔锴笑的憨实:“当时那情况,也顾不上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嘿嘿,恩公果然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我们,待会找里正开几副药,想来也无碍。”
闻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乔锴。
“里面的药丸,凡是接触过我的人,一人一粒,可保无事。”
微微欠身,欲要离开。
“恩公……”
“你想说,瘴气?我知晓了。”
话落,不再停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稳健有力,举步生风,哪里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又看了看手中瓷瓶。
总觉得,当时,便是他们不施救,他或许也能,安然度过。
总之,他就是他们可望不可即之人。
乔歆妤对晏寒昀的不辞而别,心存芥蒂。
毕竟,还未从他那里买到麻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