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已经降临在大地,秋天的太阳依然炽热,位于河东重镇之一的太原城,已经被金人的完颜宗翰西路军围困了八个月,张孝纯动员乡勇,王禀与子王荀率领军民坚决抵抗,誓死保卫太原城。
王禀身先士卒,在城墙上每日往来驰驱,凡是告急之处,王禀均亲临支援,并州父老甚至城外金兵,都知道王总管英名。
王禀率太原军民坚守,自春初至夏、又从夏快至初秋,金兵前后多次攻城,多次都被王禀击退。
喊杀之声震天,每日金兵都会攻城一次,试探太原城的守城之力,但终不见朝廷援兵,也不见粮食接济,城中存粮断绝,守军军士多有浮肿出现,在战斗之中晕倒之人常有之,但并州军民抵抗金人的勇气并未消退,有愈战愈勇破釜沉舟之势。
张孝纯在城内巡视时,只见两个兵士坐在地上抱着一小袋粮食痛哭,张孝纯策马上前,跳下马来怒斥道:“为何在此做那女儿态,还不快快随我前去守城。”
两个兵士看到张孝纯前来,顿时一惊,慌忙起身跪倒道:“张大人息怒,非我二人怕死,只是这袋粮食是一位乡亲刚刚送来的,我们去他家才知,他全家六口两个儿子死在了城头,家人饿死三个,自己也在回去的路上,支撑不住跌倒在地,脑袋撞在了路旁的石柱之上,最终没能挺过来,我二人实在…”
张孝纯心中叹息,今日巡城,发现城中牛马驴骡早已全部食尽,战士耐不住饥肠辘辘,将弓上的牛筋及盔甲上的牛皮部分用大火炖煮充饥,城中所有树上的绿叶,粮库中的糠皮全部被吃光,逐渐连树皮草茭也作为口粮,吃这些东西全身无力,在对抗金兵的战斗中更加趋于劣势,但好在将士用命,尚能坚持不被金人攻破城池。
张孝纯对那两个禁军温声道:“将他好好安葬,我们在此守城正是要守护这样的百姓,将军百战死,壮士鏖战于战场之上,才是我等的归宿,去吧。”
两个兵士将粮食的袋子交到了张孝纯手中,抱拳行礼后转身而去,不是两个禁军兵士懦弱,其实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张孝纯手中拿着小半袋粮食,突然觉得这袋粮食十分的沉重,他承载着六条人命,张孝纯叹了口气,转身上马继续带人在城内巡逻,虽然并州军民抗敌热情高涨,但其中也有偷鸡摸狗之辈,金兵围城旷日已久,太原城中贼兵日滋,残杀百姓,劫掠粮食,张孝纯每日必带人巡城,若见到此类城内发生的抢劫械斗之类的状况,以解守城将士后顾已有。
黄昏时分,王禀拖着疲惫的身体有些踉跄的走下了城头,看到几个兵士吆喝着在那里不断抱着水坛饮水,周围围着很多个面色浮肿的军士,虽然其中数人早已扶不住长枪,但心情看似还是不错,靠在城墙之上微笑着看着几个拼着喝酒的军士,偶尔加油几声,场面还算热闹。
王禀心中有些伤感,太原城已经是一座孤城,东西南北四门皆被围住,金兵每日看似只攻城一次,但一次次消耗着宋军的兵力,更消磨着宋军抵抗的意志力。
这些禁军兵士日夜守城,现在早已无法裹腹,每日战死沙场无数,却没有人会记得,史书上只会记上一比,末年某月某日,宋军与金人决战于太原,若是胜利了还有可能被传颂一时,若是败了,皇家为了掩饰这个历史污点,必会让这段历史消失于人们的视野里,在历史的长河里无声的消逝,何况现在太原城前途堪忧,朝廷援军又迟迟未至。
王禀此时对朝廷早已失望透顶,不早早发兵救援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人来劝降,向金人投降,王禀并不怕死,只是觉得惋惜,随自己征战的众多大宋好男儿,很多已经死在这场注定要失败的守城战中,怎么不让人唏嘘,王禀早已没了求生的想法,只求马革裹尸与太原城共存亡。
此时王稟的亲兵将神骏的战马牵了过来,因为骑兵守城并无太大的作用,加上战马多已被食用,马匹的草料人又不能吃,草料还算充裕,王禀的马匹所以很是神骏。
王禀疼爱的用手抚摸着自己的战马,马匹亲昵的靠着王禀,王禀不觉心中一酸,这匹战马多次救过他,随他从枪林弹雨而过,出身入死多年,王稟转过身,背对着亲卫下令道:“把他牵下去杀了,为守城军民充饥。”王禀的身影有些颤抖,要杀心爱的战马,王禀心中十分苦涩,但如果能救几个战士的性命不论多大代价都在所不惜。
卫士们一惊,马上上前劝阻说:“大人每日驰驱,无坐骑,如何迎敌。”
王禀仰天长叹:“守不住并州城,我纵有万贯家产,又有何用。”众亲兵默然,一个兵士两眼微红的上前将战马牵了下去。
未几日,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金兵每日攻城,将大量的石块倾泻到太原城,伤亡巨大并不是现在宋军面临最大的危机,饥饿的恐怖在城中每一个角落蔓延,城中马匹及马鞍上的皮革也被食尽,现在太原城的中的骑兵早已全部变成了步兵,全部持刀上了城墙。
并州军民坚守着城墙,城头之上每一寸地面,都被双方的军士的鲜血浸透,血腥味十足,太原城下的尸体早已推积如山,一大群黑色的秃鹫在太原城下盘旋飞行,饿了便降落进食,破败的武器,断裂的旗帜遍地都是,可见战斗之激烈。
守城的禁军兵士们面对眼前的一切早已麻木,喝着飘着树叶的汤水,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突然鼓声震天,金兵如潮水般朝着太原城涌来,王禀持着钢刀大声疾呼道:“都给我打气精神来,一会尽量不要冒头,金狗的箭法很准,我们不能触这个眉头,给我拿出爷们的骨气来,给我狠狠的杀。”
“杀!杀!杀!”城头之上的太原城军民街怒吼,王禀每天都会亲自领兵抵挡金兵的进攻,今天也不例外出现在城头,现在王禀就是禁军心中不败的神话,看到王禀战士们心中就有了底气,士气高昂。
巨石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击力将所到之处的人和物砸的粉碎,但打开的缺口很快被后面的军士补上,很快金兵便举着云梯冲到了太原城下,数十个云梯被搭在了城墙之上,金兵皆撑着盾牌,踩着云梯朝太原城城上猛冲。
一个禁军看准时机狠狠的将手中足球大小的石块,狠狠的扔扔向了正爬着云梯的金兵,石块撞击在金兵的盾牌上,石块连同金兵一同掉了下去,云梯底端的金兵毫无惧色,扯开被石块击中生死不知的金兵,一个接一个的涌了上来。
王稟刚刚砍翻一个金兵,一个兵士冒着箭雨跑过来禀报道:“王将军,城西告急,张大人已经带人冲过去了,望王大人火速支援。”
王稟道:“此处的金人攻势很猛,你速带我的后备队前去救援张大人,务必守住西城,快去。”
“可是您这里…”。
“别废话,快去!”王禀再次砍翻了一个登上城头的金兵,回头吼道。
“是,王将军。”
当王稟再一次击退金兵的攻城后,突然感觉身体一软靠在了城头上,身上的血液滴答着掉落在地上,他早已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禁军兵士将受伤的兵士和尸体一个个抬了下去,将金兵的尸体从城头上扔下。
两个禁军抬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兵士,其身上满是鲜血,只剩下一只胳膊无力的垂搭着,王禀上前查看情况,那兵士突然用起全身力气,用那剩下的手臂抓住了王禀的衣服,大声道:“王大人,我今天…杀了…三个金狗,没…让您失…望吧。”
王禀温声道:“你做的很好,太原城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那兵士好似十分开心微笑着说道:“谢…”话未说完,抓着王禀的手臂无力的划了下去。
王禀两眼微红,面对手下兵士的死亡早已习以为常,轻轻的道:“好好安葬他。”两个军士默然的点了点头,抬着着兵士走下了城墙。
今日月色正浓,辛兴宗自从那日决定归顺大金后一直在积极筹备,收到完颜宗翰的命令已经许久,但一直苦于王禀,张孝纯二人晚上日夜巡逻,今晚张孝纯请王禀等文武前去议事,终于让辛兴宗找到了机会。
二更时分辛兴宗带着五十余亲信接着夜色,悄悄的来到离城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队十人的兵士拦住辛兴宗道:“干什么的,在此鬼鬼祟祟。”
“大胆,敢和本官如此说话。”辛兴宗怒道。
那兵士向前几步,抱拳道:“原来是辛大人,知府大人有令,没有知府将令,个人不得私自前来,请辛大人速回营地。”
就在此时辛兴宗的亲信把刀刃捅进了巡逻的卫队身体里,辛兴宗手下将卫兵的尸体拖进街道深处,辛兴宗冷冷一笑,领着亲信朝着城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