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棠陪李舒雅去了一趟墓园,还非常有职业道德地给她灌了一壶心灵鸡汤,是前几天柏樱发给她看的鸡汤文。
中心思想就是爱情就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不管重不重视,反正它就在哪里,你不来它不去,但是事业是安身立命之本,有事业就会有爱情在不远处等待着你云云。
李舒雅不能离开公司太久,还在墓园的时候就不停地有电话来催她回去,最后只能把聂棠放在就近的地铁站里,让她自己回去。
聂棠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换乘的线路,就直接走进了检票闸机口。
可当她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到有股视线正缠绕在她身上,她的确有过走在路上被人盯着看的经历,但是一般人看了几眼就会自然而然转移目光了,绝对不会看这么久。
聂棠利用手机屏幕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后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正跟踪自己。
她加快脚步,弃用自动扶梯,疾步跨过长长的台阶,这一回,她很容易就发觉当她刻意加快步子的时候,后面某个人也在楼梯上跑了几步,想要追上她。
聂棠从包里取出一个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然后猛地冲向了正准备关车门的一班地铁。
跟着她的那个人还想一起挤上去,可恰好有一队刚放学的学生从他面前经过,直接把他的路给拦住了,最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地铁门关上。
聂棠其实根本就没上车,不过是打了个障眼法,更何况这班地铁也不是回家的那一辆,就是方向都是错的。
她很快就捕捉到人群中那个唉声叹气的人,径自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摇晃了一下:“你跟踪我?”
……
骆阳本来还盯着顶上的地铁时刻表在看,下一班地铁得三分钟后才进站,别看只有三分钟的差距,他笃定是追不上了。
猛地听见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他顿时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你怎么没上车?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挤上去的!”
聂棠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重复道:“所以你跟踪我?跟踪我做什么?”
骆阳被揭破了跟踪的事情,伸手挠了挠头顶,讪讪道:“那不是,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就像好像在哪里看见一样,我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聂棠听了他说的话,似乎被逗得一笑:“这位先生,这种搭讪的方式是不是太尴尬了?”
“……这真不是搭讪啊,”骆阳被她笑得一张脸都涨红了,磕磕绊绊地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觉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我跟家人朋友这么一对口供,好像也没少点什么。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是真心觉得好像从前在哪儿见过你。”
聂棠安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这种愿意倾听他的烦恼的配合态度又让他鼓起了勇气:“我不是那种人,呃……就是喜欢跟踪女孩子然后一直跟到她们家里的那种变态。你长得是很好看没错,可是我前女友也长得很好看啊,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
再说,这还是头一回见面。
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聂棠沉吟了片刻,回答:“你觉得我很眼熟,这很正常,因为我认识薛小姐。”
她当初是通过商洛认识的骆阳,又因为陈羽同骆阳产生交集。
可是现在,不论是商洛还是陈羽都已经被人为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杀了。在骆阳的记忆中,陈羽这个人都已经是不复存在的了。
而商洛则是他过去一个关系很浅的同学加同事,好像他生了什么重病就离职了,后来就不知去向。
所以骆阳对于聂棠的所有记忆,也随着陈羽的消失和商洛的死亡变得空白了很大一块。
他再次见到她,并不会记得她,只会产生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骆阳一听见薛明令的名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原来是这样。”
他觉得有一句话真没错,美女的身边都是美女,可是一个暴脾气的美女身边会不会也同样有一位脾气超级烂的美女?
聂棠又问:“可你刚才说,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你觉得这会对你的生活造成障碍吗?”
“……当然不会。”骆阳顿时露出了一脸“你在逗我吗”的无语表情,“就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聂棠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好吧,既然你跟周围的朋友都讨论过了,没有发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并且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生活,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呢?”
骆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他只是隐约觉得,那可能被他忘记的事情非常重要,也许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掏出了手机,把手机相册打开,展示给了她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在一片碧油油的草坪上拍的,骆阳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站在照片的最中心,他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双臂张开,做出一个揽着身边人的动作,可是这张照片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直都在苦思冥想,他为何会拍这种照片,为何照片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双臂呈现出一种搂抱住身边人的姿态,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空荡荡的、安静的空气。
聂棠伸出手指,在他这张照片上点了一下,跳出了删除的选择:“还是删掉吧。”说完,就直接按下了删除键。
骆阳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把照片给删掉,这是我的——”
“你不觉得这张照片很有灵异感吗?不删掉的话,晚上看到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害怕?”聂棠擦过他的肩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万一有什么东西从照片里跑出来了该怎么办?所以还是删掉最安全。”
骆阳:“……”居然无法反驳,这可怎么办啊?
聂棠想了想,又定睛看了一眼他的面相,她发觉自己已经看不透骆阳的事情了:“嗯,还有你这个年纪,的确该好好找个对象了,有了对象,就不用在地铁站里跟踪别的女孩子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觉得——”
“还好这回你碰见的是我,我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不过再有下回的话,我真的会报警的哦。”
聂棠说完了,就走到对面的方向去坐地铁了。
可是骆阳还要承受着周遭人怪异的眼神,他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卧槽刚才就不该因为一时好奇去跟着她的,这回可好了,别人都要把他当成变态了!
……
聂棠坐在回程的地铁上,还有些许感慨。
从前修真的时候,许多人说“身死道消”,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而她作为一个同陈羽和商洛没有多少交集和爱恨的局外人,却始终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甚至还记得那一晚商洛掉落的泪水和他努力伸向她的手心。
这种感觉,令她不适。
聂棠觉得不开心,就决定回去跟沈陵宜玩,反正都是她的人,凭什么不能调戏?
沈陵宜这边,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正背着健身包定时定点去健身房锻炼。
他一般都是有固定练习的项目,腿部腰部还有手臂力量一项项强化过来,完全不需要私教指导,甚至他还能倒过来指导这边的教练。
等聂棠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t恤走进健身房的时候,他已经在练习卧推了。
她很容易就在器械区的角落里找到了人,原因无他,实在是躲在一旁围观的人有好几个。
女士们还比较矜持,只是说说笑笑看着他向上卧推器械时,布料溜上去而露出的小腹,不管是清晰的马甲线还是人鱼线都充满了荷尔蒙爆棚的气息。
反而是数量寥寥的男士就非常不淡定了,其中一个还跑到了他面前,夸奖:“我看你很专业,平时都是自己练的吗?”说完,还突然捏了一把他手臂上的肌肉,激动道:“天哪,这么漂亮的肌肉我第一次看到!”
沈陵宜都有点崩溃,自己在外面住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没有健身设备,只能找就近的健身房来锻炼,然而自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性别和取向一致的小众人群后,他就对那些莫名其妙来找他搭讪的同性特别防备。
他一把拉开挂在一边的毛巾,露出了底下的消毒免洗型洗手液,按压了好几下,拍在手臂上,乌云罩顶:“离我远点!”
他身上的气压很低,再加上一脸“走开,不然我要揍人了”的不耐烦表情,总算驱散了绝大部分围观群众。
说是“绝大多数”,主要是因为当他重新躺下来,想要抓举器械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长腿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心。
他有点不耐烦地放下了挺举到一半的器械,猛地朝那人瞪视过去,却看到聂棠那张微笑着的脸。
顿时,满腔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坐起身,抓起挂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我姨妈想要请你吃饭,就去外面吃,去不去?”
周皓轩的事情已经过去,在短短一周之内,几乎没有什么关注度了。
现在是信息ao zha的时代,每天都会有各种劲爆新闻,不管在当时关注度有多高,时间一到,大家立刻就会去关注新的热点。
这样一来,周皓轩总算能够从舆论的漩涡中脱身,可以出门放放风了。
聂棠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健身器材,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躺了下去。
沈陵宜见她对这个感兴趣,立刻把杠铃上的铁块给拆下了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块铁:“卧推非常容易受伤,首先要控制好重量,不能勉强自己去举超出力量范围的重量。”
她动了动手腕,抓住了杠铃两端,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向上挺举。
沈陵宜忙伸手抓住杠铃中心,帮助她稳住重心,又补上一句:“也不要一个人在健身房练,很容易受伤。”
聂棠维持着向上卧推的动作,忽然说:“……我觉得,这其实也不是很难。”
沈陵宜都要笑了:“你觉得不难的原因,是我帮你扶着啊!”
他不但帮她稳住了杠铃,还顺手把她耸上去的t恤又拉了下来:“起来,你现在还不适合练这个,回头我给你制定一个详细计划,循序渐进按照顺序来。”
他原来觉得聂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她锻炼的强度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这绝对是她的身体极限了,但她每一次都主动去触碰自己的极限,然后凭着意志力突破,这让他非常惊讶。
他现在觉得,他曾经不仅仅是对她有偏见,同时还很武断地认为她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孩子——事实证明,绝非如此。
他为自己从前的偏见和傲慢感到羞愧的同时,又深刻地感受到,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温柔体贴,还有她的柔而不弱。
聂棠站起身,很主动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还学着之前那个男人那样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上捏了两下:“啊,真是很漂亮的肌肉。”
周围暗戳戳的围观群众顿时来劲了,这么多年他们还第一次见到一个来健身房还随时随地携带消毒液的人,这洁癖得多严重,坐等他当着小姐姐的面挤消毒液!
结果大家期待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
反而是沈陵宜被她夸了一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表面漫不经,心中却又隐藏着淡淡的得意:“练了很多年,还要配合专业的饮食,不过健康餐实在太难吃。”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臂:“刚才的卧推很容易拉伤肌肉,觉得怎么样?”
聂棠答非所问:“我能看看你的腹肌吗?”
“……”沈陵宜连耳根都烧红了,这大庭广众的,她提出这种要求,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回去再看吧,乖。”
结果聂棠立刻就问:“那什么时候回去?”
沈陵宜差点就要直接脱口而出:你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从进健身房到现在,连汗都没出一滴,竟然就急着回去了。
聂棠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闷闷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想休息。”
沈陵宜看着她把长发扎起来的毛绒绒的丸子头,还有她曲线优美的天鹅颈,再加上她都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了,他还能拒绝她吗?
他弯腰提起放在一旁的那瓶消毒液,揽着她的肩膀:“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聂棠郁闷地问:“如果有一个人有天生的技能,她能看到你的未来,并且预言你会死,这还能开心得起来吗?”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