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中区的活动中心,也就是刚才学生聚集的地方。威尔一路欣赏了三个精致安静各有特色的花园,中区图书馆十六根雕刻繁复的罗马门柱,蜿蜒的道路两边修剪整齐的灌木和美丽的玫瑰园。而他将要居住至少三年的地方,就在伊莉莎白玫瑰园里,一座设计优雅的三层公寓。
“一般是两人一间,但是新入学的学生很少…”利亚斯耸耸肩:“我想你对一个人住应该没什么意见。”
威尔注视着这个满是玫瑰的地方,喃喃说:“当然…”真的要住在这里吗…这个地方的玫瑰花香简直浓烈到让人受不了。
这里的宿舍条件好的出乎意料,完全看不出是在学校里。两间卧室,一间阅览室,一间公共休息室,摆放着两张胡桃木的书桌,台灯和准备齐全的一些用具,大大的壁炉前铺着看起来非常柔软的羊毛地毯,还有宽大舒适的扶手椅。
威尔轻轻推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间房间,有着小小的惊喜。这里和他在朗费罗庄园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挂在墙上的字画,还是四柱床上绣花的抱枕,还有他一向放在窗前的那盆太阳花!
“霍普…”他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看向老管家。
“看来格林瑞尔把工作完成的不错,少爷。”管家满意的点点头对他说:“我想有了熟悉的环境,少爷会更快的适应学校生活。”
“谢谢你!”威尔腼腆的笑了笑,这个小小的笑容让少年一向显得冷淡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灿烂异常。他急忙跑到有着宽大窗台的窗户旁,端起那盆太阳花仔细查看,阳光从窗外撒入,均匀的铺在少年秀美的侧脸和他手上漂亮温暖的植物上…一旁的利亚斯眯起了水蓝色的眼睛,一瞬间觉得有些晃眼。
“喜欢太阳花…”利亚斯勾起嘴角轻声问:“这种微小的植物?”
威尔转过身,稍稍抬起手中的花盆:“因为它很温暖。”在那个连阳光也进不去的庄园,只有这种温暖的植物让人舒适。即使它们很难存活在那里。
“这里的阳光很充足,它们一定会长的更好!”他欣喜的摸了摸小小的花瓣,把它放回窗台,尽情享受阳光照耀。
“天赐的种族啊…”利亚斯嗤笑了一声,迎视那个苍老的管家刺过来的凛冽目光。没一会儿,他就移开视线偏头向窗外望去,看着霍姆帕克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的那片幽暗的森林…然后漫不经心的拿起摆放在茶几上的一张印花镶金的纸。
“我还要接待别的学生,威尔,”他随手把纸递给一脸困惑的少年:“这个是校规。晚上好好看一看吧。”
“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威尔。”利亚斯走向宿舍的大门,然后轻轻关上门。
威尔拿着那张薄薄的校规,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我惹他生气了?霍普?”他敏感的察觉到利亚斯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可是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霍普看着关上的门,锐利的灰色眼睛一反常态的没有笑意。他浅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如针一般,仿佛正穿过了层层的墙壁,跟随着利亚斯的背影,毫不留情的刺向他。
“霍普?”威尔得不到应有的安慰,困惑的抬起头。他没有看到老管家冷硬的表情,面对他的是一张一如既往温和的脸。
“少爷…我想波科曼先生只是像他说的那样…非常的忙。”霍普微笑。
威尔审视着管家的表情,最后妥协的叹了口气。
“好吧…我从来不期待每一个人都喜欢我。”他嘀咕着慢慢走到向阳的扶手椅上坐下。“太阳花,有什么不好吗?”他撑着下颚,不解的看着那阳光下的小精灵。
霍普露出一点笑意,走到威尔面前单膝跪下,慎重的捧起少年纤细的手。
“它们没什么不好,我的少爷…”他仰头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温柔的笑道:“生活在阳光下的种族都是幸运的,并且值得珍惜。”请一直…保持这样。
威尔害羞的抿了抿嘴,小小的勾起嘴角。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轻咳着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那张校规上。霍普忍住了笑意,站了起来开始每天例行的泡茶。今天泡的是这个玫瑰园出产的玫瑰茶,也许可以再加一点少爷喜欢的牛奶,玫瑰奶茶也是不错的选择。
威尔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纸,上面是这样写的:
1、高低年级互不来往。低年级生一律禁止进入林区、湖区和中华馆。
2、个别学生获准可以在升入高年级时入住林区。
3、每年的公共活动所有学生必须参与(针对特殊高年级生,除非特别情况)。
4、林区部分学生必须遵守戒律。
5、林区部分学生可以不参加礼拜(指无信仰者)。
6、林区两部学生不得违反协定,不得私斗。
“这个校规真是奇怪,我听你说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么觉得。”威尔深深吸了口奶茶的香气,发现那种刺鼻的花香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在霍普倒出了一杯颜色醇厚的奶茶后,他迫不及待的端了起来轻抿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眼睛。
“霍姆帕克的校规从以前就是如此...总是有些语焉不详,”霍普立在他身后,看了一眼窗外深黑的森林,轻声说:“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规矩,但它们的用意总是好的。您只要记住,枪打出头鸟。”
威尔慢慢喝着香醇的奶茶,眼睛微微黯淡。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无论什么时代都有。
他的前世,就一直奉行这句话。犹记得父亲的小妾生的那个孩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一直不屑自己的胆怯和懦弱,坚决支持新皇,自己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他挨家法,在哀嚎声中一言不发。父亲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家业。
可是家业还是毁了。无论出不出头,他的家族都是牺牲品。家毁人亡,流落异乡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即使当初努力争过了被杀头,也比如今行尸走肉一般要好上许多。好上许多。
“少爷?”
威尔回神,在霍普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不符年纪的苦笑。他放下手中还有不少的奶茶,香气已经失去,温度已经不再…那么还是换一杯比较好。
“霍普,你…今天就回去吗?”他问。
老管家了然的笑了,躬身道:“我想隔壁的房间可以借住几天。”等待他年轻的主人可以完全安下心去享受校园生活,他就该功成身退了。
深夜,霍普轻轻关上床头灯,道了晚安之后退出了房间。
威尔盯着四柱床顶上金色的刺绣,下巴无意识的蹭了蹭柔软的被子。这里的夜晚并不十分黑暗,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屋里的一切,包括床顶的花纹。早知道应该让霍普把窗帘拉上的…他有些后悔的想到。
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威尔突然发现远处的桌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迟疑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床脚四周铺着柔软的地毯,他赤脚走着,极力伸出手去把那样东西抓在手里,然后缩了回来坐在地毯上。
这竟然是那张校规?威尔惊讶的把手里的纸举起来,对着窗户透过的月光仔细的看着…仅仅只是,一张纸。唯一不同的就是它还能发光。
“为什么要用夜光材料呢?”威尔喃喃说。这张纸要是在他的那个时代一定会让人大呼惊奇,然后沦为某个权贵的收藏吧。
摆弄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威尔终于只能承认,这就是一张带有夜光的普通的华丽一点的纸。上面还写着校规,他想。
“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时无刻不注意到吧?”他扔了纸重新爬上床躺好。的确起作用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纸上的校规,那些语焉不详的奇怪的规定。
威尔艰难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面向窗台。在白天的时候,他从那里望去只注意到灿烂的阳光,还有窗台下面的玫瑰海洋。可是现在回想一下,除了这些,远处还有那一大片阴暗的森林。
林区…那片森林到底有什么秘密?学校的学生为什么还要泾渭分明?那显然和贫富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能来霍姆帕克的非富即贵。威尔感到心底就像被小虫子爬过一样,心痒难耐,探求真相的冲动几乎让耳边响起翁鸣。然而冲动仅仅只是冲动。
在很多时候,威尔会想到自己的实际年龄。也许不算很大,但也应该比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要成熟的多,这种每一个低年级生都会有的好奇和冲动,应该止步在他这里。霍普提醒了他好几遍,而他必须接受并记住管家的忠告。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这是最起码的贵族礼仪。
这没什么…威尔迷迷糊糊的想着,中区已经够大了,他不需要为了满足好奇心跑到一片那么大那么阴暗的森林里去…至于湖区,反正他也算是淹死的,还是少去吧…中华馆倒是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