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城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当然是因为对秦迹恒有好感才会没有拒绝他。
但是此时此刻该怎么回答呢？
南煜城反复问自己, 对他来说，原本那个世界除了一份他喜欢工作的offer以外，他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吗？
是那边的真实, 还是说自己在那边留下的痕迹。
搬到一个新的城市都要犹豫，更何况是舍弃那边所有的一切，否定掉过去那一整个南煜城。
但他也不想一直回避秦迹恒的问题。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也会为对方而跳, 并且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对方的每个动作。
他可能没有秦迹恒喜欢他那么喜欢秦迹恒。
但是却也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喜欢对方一点。
于是, 南煜城还是坦白了：“对。”
他说着，轻轻地搓了搓冰冰凉的手, 有点小别扭, 但又有种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的兴奋。
怪不得秦迹恒会这么喜欢这么做。
只可惜, 还不是时候。
南煜城只能又找了个借口：“现在咱们还太小了，早恋影响学习，我可是要考……砚大的人, 对吧, 不能影响学习……嗯。”
秦迹恒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原因。
“我也没想过那么快，确认我是有机会的就行。”他道，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但是停顿了两秒, 他又试探性地问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和当初决定转学过来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在这一瞬间，南煜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他猜到了，他竟然猜到了！
南煜城的大脑疯狂地叫喊着，似乎是在发出着警报，提醒着他谨慎应对。
他沉默地看着秦迹恒，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吗？你怎么想象力还挺强的。”
秦迹恒似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图, 听罢随意地接口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转学啊。”
南煜城没忘记这个系统给他的设定, 一脸冷漠：“因为食堂炒菜大蒜放得太多了。”
秦迹恒：……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特别是南煜城还答得如此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就好像他并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在叙述一个什么大问题。
“那你还挺任性。”秦迹恒最后给出这样一个评判。
南煜城也觉得这个理由挺傻的。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艰难地答：“我是富二代嘛。”
秦迹恒笑笑不语。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南煜城在摔坏手机后下意识想要去换而不是买新的，在各种方面都很节俭，最喜欢吃的东西朴实无华的手抓饼，最惦记的餐馆是学校对门的烤肉。
这些都和一个纨绔小少爷的形象截然相反。
并不是说所有的富二代都热爱装逼且花钱如流水。
但是一个因为食堂炒菜太爱放大蒜了就要嚷嚷着转学的人绝对是个逼王。
所以南煜城还是隐瞒了什么。
多说多错，秦迹恒询问的越多，也就对这个想法更加肯定。
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到底为什么会藏着这么多秘密呢？
还是说整个南家都有着他不清楚的秘密？
随着第一次模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里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浓。
操场上几乎看不见高三生的身影，就连李明也比以前发奋了很多，经常约着邵琮一起去学习。
南煜城和秦迹恒已经提前刷完了往年晏北的模考题，对自己的实力和分数也有所估算。
所以他们并不怎么紧张，看起来还像之前那样，课前课后甚至还有时间去小卖部转转。
南煜城以前的学霸同桌就没这么好的心态。
他几乎是天天来找南煜城，问他关于题目的问题。
南煜城在小说的世界和现实世界里都不属于很聪明的人，他的基础是稳扎稳打上来的。
比起秦迹恒的意识流解题法，他的方法更加详细且亲民，任何人都能听懂。
下午，学霸同桌又来找了南煜城，问一道数学题。
南煜城摊开书跟他解释，没说了两句，就发觉对方的姿势很别扭。
南煜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旁边就是秦迹恒。
而有这位哥在旁边凑热闹，学霸同桌当然不能从过道探出身子，所以最后只能被迫挤在前排的椅子和南煜城的桌子之间，很不舒服，而且看卷子也是倒着的。
“秦哥，你能不能先去吕兴文座位上坐会儿。”南煜城建议道。
秦迹恒有点不乐意，他将腿伸长，一副没长骨头的样子：“为什么？”
吕兴文，也就是学霸同桌连忙道谢：“麻烦你了，我们会很快的。”
秦迹恒抿了抿嘴唇：“我也不会。”
南煜城知道秦迹恒这是不满意他叫他给吕兴文让位。
他已经捏准了秦迹恒的心态，主动夸赞：“你上次数学考的比我还高，这种小题应该不在话下的吧？”
吕兴文见状，也赶紧说道：“是啊，秦迹恒，你的数学在咱们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题拿给你那都不够看的？”
轮番把秦迹恒夸了一圈后，南煜城看着无动于衷的秦迹恒，耐心耗尽，眯着眼睛道：“就很快，之前你不是也经常霸占吕兴文的椅子来着么？”
秦迹恒听彩虹屁听的开心了，这才坐直了身子：“我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找我问题，要找南煜城？”
吕兴文：……
这就是学霸之间的攀比吗？
前面的李明刚巧要去趟洗手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笑：“我记得邵哥这道题也错了来着，你也听听呗？”
邵琮昨晚学到一点多，现在困得快睡着，听到他的话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来问道：“什么题？”
李明拍了拍邵琮的肩膀，对吕兴文道：“刚巧我要去趟洗手间，你就坐我这儿吧，让南煜城和秦迹恒各给你俩讲一遍，你俩估计就懂了。”
吕兴文不用跟秦迹恒抢位置了，松了口气。
南煜城侧过头，看着秦迹恒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抱着胳膊：“行，那你讲啊”
秦迹恒看了一眼题，然后动手画了一条辅助线。
一下子，原本复杂的题彻底明朗了起来——当然这是对于吕兴文。
对于刚睡醒的邵琮来说，这只是让这个已经很复杂了的图形变得更复杂了而已。
邵琮一脸茫然：“这是啥啊？”
吕兴文兴奋地拍着大腿：“这也太天才了，比起标准答案上那个云里雾里的解法要有简单多了，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画一条线的？”
秦迹恒画完线，便开始闭目养神：“就那么想到的啊。”
吕兴文顿了顿，小心地道：“秦同学，你可以提供一下解题思路吗？我怕我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还是想不出来这么画辅助线。”
秦迹恒愣了，他对着那张图摸了摸下巴，好半天才道：“嗯……这个……”
邵琮和吕兴文同时问：“这个……？”
秦迹恒沉吟了起码有半分钟的时间，最终才道：“一眼就看出来了啊，不是很明显吗？你们问我解题思路的话，我也不知道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这么画比较好看？”
邵琮：……
吕兴文：……
邵琮拍桌而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靠，秦迹恒你他.妈耍我呢？”
吕兴文也慢慢地道：“这个……还是有点不太好理解。”
“没有。”秦迹恒乐：“我犯得着耍你们俩么？一眼看不出来证明做的还不够多，再多刷两套题去吧。”
他给的建议是没什么问题，但那欠揍的语气还让邵琮恨不得起来给他一个头槌。
南煜城看他俩快要打起来了，赶紧把儿子摁了下来。
他其实心里也挺佩服秦迹恒，这条辅助线确实画得好，让一道需要十步的题目瞬间简化到只要两三步就可以得出答案。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考试上神来一笔，画出这么好的辅助线。
将邵琮劝了回去后，南煜城便开始将自己的解题思路一点点交给了邵琮和吕兴文。
他虽然也会偶尔因为刷题太多形成了条件反射而跳过一些步骤，但是在吕兴文的一次次提问中，还是给出了一场比较有用的教学。
秦迹恒在旁边看着南煜城。
模考倒计时的日子里，学校里的女生都不怎么打扮了，邵琮更是好几天学到睡着，连澡都没洗。
可是南煜城和其他邋里邋遢的男生不一样，他做好了规划，到点准时洗澡，回来继续学习。
什么也没落下，同时也提高了效率。
所以此刻，秦迹恒还能从南煜城身上闻到一股沐浴露的香气，是市面上很火的一个品牌，味道十分小清新。
秦迹恒自己也在用这个牌子，但他就是能分别出自己身上的味道和南煜城身上的味道的差别。
南煜城讲题的时候，态度严肃，但是坐姿却懒洋洋。
不像是平时上课听讲的时候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而是半眯着眼睛靠在座位上，语速都为了照顾吕兴文而比平时慢一些。
秦迹恒看出了神，直到南煜城开口道：“秦哥？秦迹恒？秦同学？”
回过神来，秦迹恒慢悠悠地问道：“怎么了？”
“我讲完了。”南煜城拿笔敲着桌面。
“好。”秦迹恒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但还是捧场地鼓掌：“讲得好！”
南煜城翻了个白眼：“滚。”
吕兴文推了推眼镜，笑了一声：“你俩坐同桌可真好啊，互相帮助，成绩提升一定很快。”
他说到这儿，想起自己曾经和南煜城同桌，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宁双为啥要换位置，本来我俩坐在一块儿挺好的。”
秦迹恒皮笑肉不笑：“我不觉得，我感觉宁双这个选择做的妙啊。”
又调侃了两句后，吕兴文看了一眼手表，匆匆忙忙地走了。
倒不是因为顶不住秦迹恒的视线，而是因为他还有两套语文练习册没有做呢。
吕兴文走后，南煜城才用胳膊拄着脑袋，道：“你刚让个座多好啊。”
秦迹恒笑着道：“他一天找你几十次问题，我要是每天都让座，我就没必要再坐在这里了。”
南煜城一想也是，他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
“我知道。”秦迹恒从桌洞里掏出了个东西：“你看这个是什么？”
南煜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简易版的小枕头，是一条小鱼的形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迹恒就开始钟爱鱼形状的各种东西。
当然，其中最讨厌的就是鲤鱼了，最喜欢的是鲫鱼。
“你还随身带着这个？”南煜城揉了揉那个抱枕，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这不是看你困得慌吗？”秦迹恒笑：“刚巧午休，你睡会儿，上课了我叫你。”
南煜城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刚那么着急地想打发吕兴文，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秦迹恒嗤了一声：“哥像是那么体贴的人么？”
南煜城摸了摸下巴：“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知道在做什么，但偶尔也人模狗样。”
秦迹恒噎住。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股气压了下去，将南煜城摁在了桌子上：“哥就是那么体贴，现在赶紧闭嘴，睡觉。”
南煜城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自从制定了完整的每日计划之后，就很少熬夜。
但昨晚是个意外，因为他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商量成年礼的事儿。
南煜城的成年礼本身是要在那个周日举行的，但是因为南父母都比较繁忙，所以后来推到了这周六。
生日过去了都快有一个月的南煜城觉得，这应该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成人礼，而是庆祝圣诞。
但是南父母执意要这样，南煜城也懒得拒绝。
他陪着听了好久他们的计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这样一场简单的聚会发展成了一个商业晚宴。
最后，还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才被放着去睡了觉。
因为平时都不怎么熬夜，所以难得睡得晚让南煜城感觉更加困。
在秦迹恒的帮助下他断断续续地在课余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不一定每次都睡着了，但是精神状态却明显被调整了过来。
秦迹恒听说了他成年礼的事儿，便主动道：“记得邀请我？”
南煜城抬起眼皮：“你家在砚城资产能排第几？”
秦迹恒愣了一下，有点好笑：“你打听这个干嘛？”
南煜城摆了摆手：“应该有前十吧，前十的我爸妈都发请柬了。”
秦迹恒：……
他“卧槽”了一声，又觉得不过瘾，还加了俩字：“牛批。”
南煜城想到这个事儿就烦。
秦迹恒又问：“闻晗礼是不是也要去？”
“对啊，他上次不是说了吗。”南煜城有点无奈：“他看起来好像和我爸妈关系还挺好的，到时候应付了大人，还得应付他，真麻烦。”
“你不喜欢他啊？”秦迹恒暗自窃喜，表面上还大义凛然：“你不能对人有偏见啊。”
南煜城微笑：“那行啊，他还约我去吃麻辣烫呢。”
秦迹恒：“……但是有些人他不是人，所以你还是跟我去吃麻辣烫吧。”
下意识地回应后，秦迹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中计：“闻晗礼约你去吃麻辣烫？我信你个鬼？”
南煜城呵呵一笑：“不能对人有偏见，我也信你个鬼。”
周五下课后，南煜城就回了家。
上次回到这里还是一个月前，但是也经常有阿姨过来打扫，所以房间里看起来还是很干净。
南煜城刚坐下，就听到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回来啦！”
南煜城眼睛一亮。
距离上次系统和南煜城说话已经过去了很久，系统走得匆忙，只留下了几句有事要和作者沟通，然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南煜城很担心他，却又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他回来。
“事情谈的怎么样了？”南煜城问他。
系统笑了笑：“算是凯旋而归吧。”
寒暄了两句，南煜城迫不及待地问道：“上次我问你的，这个世界怎么会突然变得真实，你还没解释那个时候的回应呢。”
系统缓缓地道：“因为这本小说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一本小说了。它开始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作者也从它的半个上帝，沦为了一个真正的叙述者。”
他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些落寞，但是转瞬即逝，快到南煜城甚至来不及抓住。
南煜城略感惊讶：“这样也行？”
“是的呀。”系统开心地道：“所以说，作者也已经开始在你和秦迹恒的爱情线上着墨了。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什么爱情线……说的那么正儿八经。”南煜城轻咳了一声：“没有呢，哪儿那么快。”
系统理解地道：“这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我也不想催你，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我和作者调和之后，你必须得在明年七月之前作出决定。”
“时间还久。”南煜城接受了这个条款。
“短着呢。”系统笑了笑：“弹指一挥间啊，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早点做选择，别让我家恒恒等太久了。”
“我现在就在想，如果我……不想要留下来。”南煜城有些茫然地问：“那我还怎么助攻呢？”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总会有办法的，不要担心。”
他试图用轻松一些的语气道：“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我会帮你的，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南煜城沉浸在思考之中，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真的？”
“当然。”系统回答的很迅速：“虽然你工作不上进而且还和我家恒恒搞一块儿去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和你家恒恒搞一起了，那是我的人格魅力打动了他。”南煜城笑了：“我也不想这么有魅力的啊。”
他说完，思忖了一会儿，又温柔地笑道：“算了，别想这些了，说不定我真的会留下来呢。”
系统假凶着道：“是啊，来去都是你的选择，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那你要不要看看评论区，很多人在讨论你呢。”
南煜城愣了一下，惊讶地道：“还有人在讨论我吗？”
“对啊，鲫鱼的cp粉似乎越来越多了！”系统努力凹处嫌弃的语气，但是话里话外还是透露着一些小骄傲。
他将评论区展示在了南煜城面前，和南煜城想象的一片骂战不同，读者们的反应似乎除了惊讶以外，语气再重也差不到哪里去：
【邵琮他妈咪：这个南煜城充钱了吧，看个修罗场都能出来皇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宁双我老婆：加一，莫名其妙地觉得还挺合理！！】
这是看破红尘系列。
【鱼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丢手绢儿：啊啊啊啊啊啊！不瞒你说，我就是被楼上带入坑的：），骂她骂久了，竟然觉得这对cp也挺带感的：）】
【鲫鱼好吃：心路历程一模一样：）】
这是cp磕到真的，惊叫系列。
【闻鸡起舞：不！我不信！我的cp不会be的！闻学长哪里不够好！】
【狼狼冲鸭：呜呜呜我哭辽，太太你好歹也看看郎耀吧，他的戏份已经比小弟还少了。】
【小鹿仔：玛德，别说是房子了，地下室都塌没了，这不会是要成吧？】
这是拒绝接受现实系列。
【咕咕怵：我觉得不是啊，总感觉这条线会be的，然后大家去安慰哼哼？】
【一口两个泡泡糖：我同意楼上，这个小弟来的有点突然，作者应该是在酝酿着啥吧？】
这是开始推理系列的。
……
南煜城用和之前不一样的态度把所有的评论都看完，笑的合不拢嘴。
他让系统关上了评论，躺在沙发上：“这群读者到还挺友好的嘛。”
系统道：“对啊，因为不友好的都被作者删掉了。”
南煜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系统语气平淡：“我骗你的。”
南煜城：……
你个破系统出去一趟到底怎么了，居然还学会吓唬人了。
他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
本以为过两天就是他的成人礼，南父母会来看他一趟，没想到他们现在还在别的城市。
不过南煜城也不介意。
他想，只要他爸妈不给他安排什么事儿就行，他一个人也还乐得清闲。
然而，有些东西就不能想。
因为下一秒，门铃就响了。
闻晗礼的声音响起了起来：“南煜城，你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