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城面前就是那个答案。
他没有掌握很多证据, 但是在这一刻却觉得避无可避。
理智告诉他应该再仔细考察，说不定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但是情感却告诉他：你在躲什么呢？
事实不是明显地摆在了你面前吗？
南煜城满脑子就像是浆糊一样，他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就因为没有仔细看路而被一个树枝绊倒，摔了个底朝天。
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摔出来了，生理性的泪水都疼了出来，膝盖上也被磨掉了好大一块儿肉。
南煜城看着自己膝盖上从白花花的肉里渗出血来, 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自己这一跤摔得可真狠。
他记得自己曾经说过, 如果秦迹恒跟他表白他能吓进icu，却没想到这会儿他的大脑和心脏还没来得及反应，腿就犯了傻。
抱着有些哭笑不得的心情, 南煜城缓慢地爬了起来, 来回深呼吸了十次, 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疼痛。
在学校操场上摔跤已经很丢人了，他可不想别人看到他眼眶湿漉漉的样子。
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比较忍得了疼的人, 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
手上也擦破了一层皮，不过只是看起来可怕, 实际上不怎么疼。
南煜城长叹一声“走路不看路, 自己两行泪”, 然后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鲜血顺着他的大腿流了下来，他手边没有止血的东西, 只能暂时无视掉。
“哎呦喂，你咋回事啊？”系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慌忙地问道：“你就算是吓着了，也没必要这样吧？”
南煜城从他嘴里听到了担心，心情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甚至还笑了笑：“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也是刚刚才确定。”系统无奈地道：“你还好吗？赶紧给秦迹恒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扶你去医务室吧？”
“害，多大点事。”南煜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已经不疼了。”
系统看着他的伤，不太认同：“虽然说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天天跑来跑去磕着碰着也正常，但还是得及时处理，避免感染。”
南煜城“噗”地笑了一声：“你懂得还挺多，不过真没事儿，正好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也帮我清醒清醒。”
系统见他坚持，便不吭声了。
他和南煜城一样，在得知秦迹恒的感受时很震惊。
对于秦迹恒来说，这是他青春时的懵懂和心动，是干净简单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东西，是轰轰烈烈但却不需躲避不需遮掩的爱意。
对于南煜城来说，这却关系到了他是否还能够回家，小说未来的剧情该怎么走，他们的未来该怎么办。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吗？”系统小声问道。
南煜城一时间有点说不出来话。
之前系统似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南煜城不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但这个事儿却的确让他感到了一阵苦恼。
他走路一瘸一拐慢慢悠悠，但脑子却真像他说的那样，被疼痛刺激的格外清醒：“暂时不清楚，我……再看看吧。”
系统先是沉默了很久，随后，似乎隐隐约约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通情达理，就好像是想开了什么一样，温和而又有力地开口：“喜欢他吗？”
“喜欢的话，该怎么办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南煜城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尖锐，对于刚刚撞破了一切的南煜城来说还有点遥远。
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绕着舌头道：“什么喜不喜欢，我不清楚，我之前一直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那你讨厌他吗？”系统又问。
这次南煜城回答的很果断，他沉声道：“当然不讨厌了，秦迹恒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系统轻哼了一声：“是啊，那可是wuli恒恒，万人迷男主。”
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你也不差，而且……咱们现在还不着急呢。”
南煜城稍怔，心情竟然被他这一句话调动的好了一些。
他双手抱胸，调侃着问：“你之前不是说我哪儿都比不上秦迹恒嘛？”
系统一点都没给他面子：“你的确是有很多不如他啊。”
他细数南煜城的种种小毛病，最后还道：“虽然我们恒恒喜欢穿紫色胖次，但我觉得他不如你骚。”
南煜城：……
快把半分钟之前的感动还给他！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回怼，就听系统又道：“但你也有你的好啊，秦迹恒也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
说到这儿，这一直没个正形的系统居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毕竟也是我的宿主，就比如你现在身残志坚的样子，我就还挺心疼的。”
南煜城的心一下子砰砰砰地跳。
他第一次意识到，也许这个系统从头到尾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明明那么嫌弃他，但是在他摔伤后，却比他自己还着急。
南煜城心里感动，但仍然有一个顾虑盘旋在心头。
他思索再三，还是问道：“如果我拒绝秦迹恒，这个世界是不是就要崩塌了？”
系统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哪有这么重要。”
他慢悠悠地道：“又不是说每本小说的男主都和初恋白月光在一起，咱们这个虽然是‘情有独钟’的标签，但是只要你趁着秦迹恒还没喜欢你那么深，快点拒绝他也是可以的。”
南煜城知道他就喜欢这么说话。
但到这一刻，还是想踹他两脚，让他把这段话说的稍微好听一点。
好在他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人满意的。
南煜城承认自己对秦迹恒有点好感，这个好感真的有那么热烈吗？
南煜城不确定，他不希望自己被第三方的因素影响选择。
而且，如果答应秦迹恒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要留在这里了？
南煜城拖着下巴，感觉这个答案被揭开之后，带来的后续影响比他想想的要多得多。
另一边，李明和秦迹恒顺利地回到了教室里，那时李明爸爸已经冷静了下来。
虽然依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也总算是没有在外人面前再下他的面子。
李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和爸妈回家了。
事情看似是解决了，但李明也保证了自己下次月考一定会有个好成绩。
否则，类似的矛盾迟早要再次爆发，下一次李明爸爸的怒火可能就没这么好熄灭了。
秦迹恒目送李明一家离开，才发现南煜城这么久了还没往回走。
虽然是周五的下午，但秦迹恒这周末并不打算回家。
他已经和秦女士商量过，秦女士也尊重了儿子的选择，毕竟是在学校，也不用担心什么别的。
所以这会儿，南煜城和秦女士简单道别后，便直接出去寻找南煜城。
他直觉南煜城可能碰上了什么问题，但是看到他腿上满是鲜血的时候，还是惊得心都跳了出来。
他眉头紧锁地走到了南煜城身边，扶住了他：“你怎么回事？”
“绊着了。”南煜城看到他的时候也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再这样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
和系统谈话后，南煜城便打算给秦迹恒打个电话。
虽然说意识到了秦迹恒的情感后，南煜城立刻再面对他还是不免会觉得有些尴尬，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也就只有老师在学校了。
而且，如果他表现得过分生疏，那秦迹恒肯定会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到时候就不会留给他时间去滤清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了。
却没想到，就是他愿意给秦迹恒打电话，他的手机也不同意。
刚刚摔的那一下，把他手机直接摔黑屏了，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这手机跟了南煜城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可算是多灾多难。
南煜城感觉它可能可以光荣退休了，彻底结束它陪在他身边这段坎坷的工作时光。
综上所述，南煜城最后只能一边缓慢挪动，一边祈祷着赶紧有人发现他。
这期间，因为没有进行止血，所以他的大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虽然实际情况其实远没有那么夸张，但是视觉效果还是很唬人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秦迹恒半蹲在他面前，查看着伤口：“现在距离万圣节还有段时间呢吧，这么早就乔装打扮上了？”
南煜城被他逗乐：“秦哥，你这就夸张了吧。”
“你还笑。”秦迹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南煜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秦迹恒头顶的发旋，但也能想象得到对方脸上是怎样的担忧。
将事情往简单了点想，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的话，知道自己同寝室的哥们儿看上自己了会怎么想呢？
大概无外乎是——“你他.妈到底看上老子哪点了？”吧。
只可惜这个问题，南煜城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他才能问出口。
他压着种种心情，反复告诉自己要保持平常：“别看了，问题真不大，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秦迹恒刻意板起了一张脸，搀扶着他去了医务室。
校医还是在之前的老样子，但因为南煜城这会儿是真的受了伤，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尽管他已经在收拾准备下班了，看到伤员后，还是很认真地帮南煜城处理了伤口，裹了一层纱布，并告知了他俩一些注意事项。
确认自己记清楚了校医的话后，秦迹恒又扶着南煜城回了宿舍。
坐在空荡荡的宿舍床上，南煜城强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知道自己今晚大概是不能洗澡了。
秦迹恒瞥了他两眼，想要教育他走路要小心，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实在是说不出那句话。
最后，他硬声硬气地问：“你今晚睡哪儿？”
“上铺啊。”南煜城理所当然地道。
“你爬得上去？”秦迹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南煜城这才反应过来，以他现在这个半残的样子，怎么可能上得了床。
就算是真的上的去，也会很麻烦，他如果半夜想去洗手间，还急不来。
他有点懊恼：“你说的是，那怎么办？”
秦迹恒叹了口气：“要不你睡我这儿吧。”
南煜城瞬间警惕：“这不妥吧？”
“我睡邵琮那儿。”秦迹恒却压根没往南煜城想的那个方向想：“你现在身上全是泥，又没法洗澡，他要是知道你这么上了他的床，肯定会发脾气。”
南煜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他挠了挠头：“那我睡你这儿，你不发脾气啊？”
秦迹恒对着他勾了勾手。
南煜城凑了过去。
秦迹恒伸出手，在南煜城的额头上弹了个脑崩儿。
“哒”地一声过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的学习桌坐下：“好了。”
南煜城：……？
他狐疑地捂着额头问：“你这是干嘛呢？秦哥，我可是伤员呐！你好狠的心！”
秦迹恒又气又笑：“我知道。”
他说着，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过来，我发完脾气了，现在可以伺候你这个祖宗了。”
南煜城心一跳，轻咳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发现了秦迹恒的心思，所以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没有坐过去，而是拿起了洗漱用品：“算了，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秦迹恒挑眉：“你脑子有病？”
“没啊？”南煜城道。
秦迹恒回：“校医说了不能沾水，你去那儿有啥用。”
“总得换个睡意擦个身子吧？”南煜城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胳膊上全是泥点子，这你不嫌弃，我也睡不着啊。”
秦迹恒站起身：“那你挑个别的时间点去。”
“为啥？”南煜城不解。
“现在这么多人在洗，水溅着了怎么办？”秦迹恒出乎意料的细心：“就算不怕感染，你就不怕疼？”
他说着，看了南煜城一眼：“不对，你还真不怕。”
南煜城这会儿总算是品出味儿来了，秦迹恒这是心情不好呢。
这个时候，说不感动也是假的，秦迹恒为他能够想的这么仔细，是他没想过的。
也或许是秦迹恒早就在这么做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而已。
如是想着，南煜城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秦迹恒长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便稍稍缓和：“你怎么一点也不小心。”
南煜城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放在心上，而且这个人还对他保有着别样的心思。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唔，也不是故意摔的。”
秦迹恒当然清楚，但他还是心疼。
他把南煜城拉过来坐了下来：“算了，你下次一定要记着看路，这回儿李明没什么事儿，你倒是一身伤的，说出去笑死人了。”
南煜城胡乱应下，也拿出了一本练习册。
他以为自个儿是个什么事不过脑子的类型，但猛地被自己哥们儿喜欢上了，而且这哥们儿还是个小说男主，这滋味还是相当酸爽的。
他本来以为拿练习册当掩饰可以给自己换片刻逃离这些问题的时间，但是没想到他心不在焉，一脸写错了几道题的样子，还是引来了秦迹恒的注意。
“南煜城，你写啥呢？”秦迹恒这会儿也念不进去书，就侧头看了南煜城两眼。
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笑死人，南煜城看起来学的相当认真，实际上写的内容却让人笑掉大牙。
“什，什么？”南煜城一个机灵回过神：“咋了？”
“你怎么了，小学数学都忘了？负二减去二，你说等于零？”秦迹恒指着南煜城写的某个公式的中间一步，问道。
南煜城连忙低头检查，发现果不其然还真是这样。
他赶忙修改了一下：“粗心了。”
“那这个呢？”秦迹恒却没放过他，火速又指向了另外一个位置：“三乘八等于四十五，这不是粗心了吧？”
南煜城：……
他捶了捶自己不清醒的脑子：“咳，就是没注意好好算。”
“你也知道。”秦迹恒刚想收回手，但是看到另一道题，还是没忍住：“南煜城，这道选择你怎么选了……e啊？”
“不是e吗？”南煜城现在听到他说每句话都感觉会紧张一下子。
秦迹恒抽了抽嘴角：“可这道题没有e这个选项。”
意识到了问题，他将南煜城的练习册拿了过来，上上下下看完了南煜城刚做的几道题。
放下练习册后，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真就好家伙。”
“你别看了。”南煜城赶紧把练习册抢了回来。
可秦迹恒却还处于震惊之中：“你是怎么做到，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的？不仅如此，而且人家要你画图你算数，要你算数你画图，你这别是摔成脑震荡了吧？”
南煜城迅速扫了一眼自己做的题，也是一头撞在了桌子上，强装镇定地道：“我没事。”
秦迹恒赶紧把他拉了起来：“你别撞了，本来就出毛病了，再撞不是直接傻了吗？”
“你说两句好听的吧。”南煜城有气无力地道：“我好着呢，也没摔着脑子，就是现在状态不太好。”
秦迹恒本身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可南煜城一提起摔跤的事儿，他就不免想起了他找到南煜城时对方的状态。
和现在几乎得有八成像。
他眉头一皱，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微微向后，秦迹恒靠在了椅子上，眸色沉沉地望着南煜城：“不是摔着了的话……就是有什么心事吧？”
“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