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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伊拉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因为自己兄弟的儿子不能帮忙治理国家,父母又年迈,而她,怎能真的抛弃自己的国家?
“但是……你与布陀的婚约……”伊罗抓着女儿的手,轻声询问。
伊罗并不因女儿想要成为君王而担忧,她唯独担忧,女儿与月神旃陀罗之子布陀的婚约若是取消,那么世人必然要说是摩奴背信弃义——世间人从来不会去问原因,他们只是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结果便必然的愤怒起来,甚至要为“弱者”抱不平。
伊罗担忧这个。
然而伊拉却说:“母亲,不用担心我跟布陀的事情——这十年来布陀从来没有来到我面前跟我提到婚姻的事情,我是个女孩子,母亲,我是个凡人,一个凡女,我怎能等待一个天神等到头发花白?于是,我去苦修有什么错?”
伊拉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将自己打扮成了男子,用头巾将自己的乌黑长发盘好藏匿,她收拾起了女孩子的首饰,戴上了苦修者的念珠,她将额头的吉祥痣改换成了象征着毗湿奴的提拉克,她把手上的海娜花的色彩洗净,用朱砂将她虔诚的信念涂抹成鲜红。
这样的伊拉来到父母的面前,她行礼,她背诵赞美诗;她哽咽,她顶礼天上神明;她快乐,她选择了能拯救自己的前路。
这位女神的女儿,人类之祖的女儿,她一个仆从都没有带,自己拖着化缘的木钵,走上了苦修的道路。
而她一离开这个国家,那罗陀就把这件事传递给了远在波哩提国家之中的众人,波哩提听闻这些,心中感动不已,他双手合十,将过往的装束除去,身上穿着土黄色的苦修者的麻布衣服,发誓一生侍奉地母昔弥提毗。
当波哩提一走,昔弥提毗也随之变回原本的宽容慈爱的地母形态,她双手合十,将心中的疑问提出:“那罗延天,大天,拉克什米女神,我虽然接受了你们的建议,但我也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请为我解惑。”
那罗延说道:“地母,你是大地,你养育所有人,但是不代表人类可以在你身上肆虐,也不代表你可以任由人类索取。”他伸出手,握成了拳,“这就好像是一棵参天大树,她生出无数的果子养育那些依赖她生存的松鼠,这些松鼠无忧无虑,然而当有松鼠啃掉了树皮,这棵大树的根无法滋养她自己的时候,那么松鼠还凭什么获得果实?
“忽然有一天,大树轰然倒塌,留下的只有矮矮的木桩仍旧存活,这时候松鼠舍弃了她,它们说这棵大树太过吝啬,不肯将美好赠与它们,却不知道,参天大树的毁灭,正是因为它们的不断索取——然而大树可以重新寻觅,可大地却不能。”
那罗延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地母现在仍旧丰饶富裕,现在乃是圆满时代,就算有苦难,也不会让人太过凄惨,然而一旦进入黑铁时代,地母将要承受的痛苦就不是现在的人能够理解的了,那罗延在此,告诫地母的便是这些。
“昔弥提毗,你有资格向人类索求奉献。”他说道,“而你也应该为人类提供滋养。”
得到这样的回答,昔弥提毗双目含泪,双手高举过头,顶礼了那罗延天之后方才回到她的地母之界。
而这时候,波哩湿尼也化作人形,却是一身的洁白纱丽,装点着吉祥的朱砂红,她走路婀娜,体态优美,就连面庞也是可爱无比的。
她对着那罗延天行礼,又与摩诃提婆行礼:“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事情,那罗延天,摩诃提婆,我将地母的滋养带到了人间,然而我并非是一个能够以完全的形态与摩诃提婆结合的女神,那罗延天,摩诃提婆,我需要再次在人间历练。”
她的话语很好听,摩诃提婆也认为这样不错,更何况,到底是选择哪一个形态作为她的转世,这件事自然十分重要。
于是,拉克什米提出要陪伴萨克蒂在人间寻找一个合适的化身。
拉克什米的提议让那罗延十分感兴趣,他点了点头,化身成为一位牧人,手中拿着牧笛,身上穿戴者牧人的装束,就连他的双脚,也将鞋子除去,露出了那点缀了红色朱砂的宝石一般的脚趾。
摩诃提婆看着那罗延那细嫩的如莲花瓣一样的双足,他诚心地喜爱着它们,愿意把它们捧到胸口,放于头顶。
然而他有这样的想法,就会被那罗延知晓,那罗延只好将双足上的色彩消去,可没有了色彩,他的双足又白嫩之中透出粉红,更加娇嫩得仿若刚刚出水的粉色莲花一般让人喜爱。
这时,就连萨克蒂女神也不由得弯下腰去触碰他的双足:“那罗延天,我将化身波离湿尼去寻找合适的形态,请你做我的牧者,带着我走遍四洲。”
因女神的请求并无不妥,那罗延便答应了她,而摩诃提婆却愿意陪同他们在人间一同行走,他不能变作牧人,也不能变作耕者,最后,他选择为那罗延做御者,他将他的三叉戟化作一辆圣洁的牛车,让他的南迪拉着这辆车,而波哩湿尼化作小牛犊,与那罗延、拉克什米女神一起,坐上了这辆牛车,开始了旅程。
他们一路前行,走过无数的国度,这时候的国家并非都叫国王、君主,因很多城墙只是土堆,很多国家不过是牧场,而牧人经过,也大都会受到欢迎,他们路过牧场,就会得到牧女们的热情款待,他们路过城镇就会有婆罗门的妻子们将那些布施相赠……那罗延虽然化作凡间牧人,可他漂亮的容貌让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东西扔到他的车上。
摩诃提婆笑着将芒果剥开,递给那罗延:“这里的繁华并不适合萨克蒂。”
波哩湿尼点头,赞同了摩诃提婆。
波哩湿尼从本质上与摩诃提婆相同,却又正相反,她是阴性,摩诃提婆是阳性,他们两个一正一反,却是一颗心,因而摩诃提婆作为苦修之神,弃绝者,他一旦陷入冥想,入定等持之后,甚至可以万年不睁开双眼用自身去接触世界,唯独额头的第三只眼睁开,显示出他未曾离开而已。因此,波哩湿尼也是如此,她不可能选择繁华之地出生,将自己呈现出一个在世间体验无数奢华的形态来。
因而,她一直卧在牛车之中,仿若真的是一只不能下地的小牛犊。
那罗延天有时会下车,将她抱到地上,让她在草地上与拉克什米一同玩耍。
他们在这地上行走了许久,而那罗延天也一直没有使用任何神迹,摩诃提婆也就与他的友人一般无二,这使得高高在上的因陀罗忘记了三相神的伟大,他又成为了天帝,心中快活,完全不想去回忆起自己被赶下天帝宝座的时候。
这时,那罗陀带着他的学生,婆力古仙人的养子,那用永恒的绿色来装点自己的年轻仙人走到了因陀罗的面前。
“仙人,你们从哪里来?”因陀罗问道。
“天帝,我们从仙人那罗延那里来。”那罗陀回答。
“仙人那罗延?”因陀罗一愣,“不是那罗延天?”
“不,天帝,那是仙人那罗延。”绿色的年轻仙人回答,“正如同我,人们愿意称呼我为123言情,但事实上,我并非是一条江,正如萨拉斯瓦蒂也不会是七大河一样,她只是河流的根本,而我只是前来学习的年轻人,天帝,你知道那罗延仙人是从哪里来的吗?我来跟你说,他是一个养牛的吠那,但是他的学识却超过所有的婆罗门!
“那位仙人有着一位自称那罗的孪生兄弟,兄弟因与他学习得一般无二,二人便融合成了一个,这就是那罗延仙人,他与他的同伴商羯罗一同在人间行走,传播善行,天帝,你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事情。”
因陀罗并不相信。
而那罗陀却嘲讽一笑,问:“帝释天啊,你难道认为凡人就不能有大修为吗?”
“大仙,不要这样说,我只是不能理解一个吠那怎么能比婆罗门更具有知识。难道不是婆罗门才是知识的承载者吗?请为我解答。”因陀罗连忙将自己的无知从那绿色的年轻仙人的陷阱中拖了出来。
那罗陀问:“天帝,你以为什么才是婆罗门呢?是出生在婆罗门家里?你可也是出生在婆罗门家里呢,因陀罗,可你只是刹帝利!那么到底是什么呢?”他抬起手,将响板敲响,“到底是什么使得你只能做个刹帝利?
“是知识!是对知识的理解啊,天帝,这才是吠陀真正的内涵——就算那罗延是个吠那,可他聪慧无比,天生知道知识,他完全就是知识的化身,于是他在将知识传播的同时也将自己提升了起来,你知道,他将要去冥想,等他的冥想完成,他就会是个真正的婆罗门梵仙了,因陀罗,这可真是三界的大喜事!”
那罗陀与绿仙人一唱一和,把因陀罗吓得坐立不安。
金床苦修得到了赐福就将他打下了宝座,而现在一个凡人,还是个吠那,苦修得到了智慧就要成梵仙……那岂不是还要把他从天帝的宝座上赶下来?
因陀罗皱着眉,让伐由找到了那位吠那仙人——他看到那位仙人抱着一头小牛犊,他叫牛犊做“亲爱的姐妹”,将牛犊放到地上吃草,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位散发出悲悯慈爱的高大男子,这个男子虽然看着悲悯慈爱,有着极大的慷慨之意,可是他的力量惊人,一只手就能将一棵参天大树举起!
因陀罗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那位那罗延仙人真的成了梵仙,那么他会把他身边的人也一同带到天界的!
那个力量可怕的人,他到了天界,一定会把他赶下天帝的位置!因陀罗咬了咬牙,挥手让阿耆尼去把天界最美的几个天女全都带到他面前来。
这些飞天天女俱都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她们可爱灿烂,面庞丰满,一听说因陀罗要见她们,便用力打扮起了自己,只希望能得到舍脂天妃那样的位置,甚至仅仅是一个小天妃的位置,也会让她们与往日大不相同起来。
可显然,因陀罗并不打算娶任何一个天女。他说道:“你们,去到人间,那里有个叫做那罗延的吠那仙人,你们去寻找到他,将他诱惑,让他对你们产生热烈的爱意,将他的修行打乱——如果做得好,我将会让你们成为女神!”
这些飞天便下凡到人间去了。
而此刻,正在用青草喂养波离湿尼的那罗延,也发觉了那些忽然出现的美女。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摩诃提婆,摩诃提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美女,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罗延的身上。
“过来,摩诃提婆!”那罗延对他招了招手。
摩诃提婆马上走了过去:“那罗延,这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他们可是找了许多天才找到这样清净的地方,本以为可以让萨克蒂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