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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霍利伽,这个不惧火焰的阿修罗女,她的纱丽就是辟火的圣物,她的心肠就像那吞噬一切的火焰一样贪婪无比。她热烈地爱着她的兄长,但这炽热的爱却不如她心中的火焰那样强烈,霍利伽,这位心肠狠毒的阿修罗女,她渴望的一直以来都是强大的力量,任何人,任何强大的人,都是她的主人。
所以,她在她兄长金床的面前表现得十分恭顺,因他十分强大,强大到能与神明分庭抗礼。因此,她才在侄子出生的时候赶来,赶来看这孩子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成就下一任伟大的阿修罗王。
“霍利伽,你会说的没错!我是该有更多的子嗣!”金床举起双手,对他妹妹的提议表示赞同,“你嫂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会为我开枝散叶,生出更多的孩子!”
“我的哥哥,哪里有国王只有一个妻子的道理,你为何不多多娶妻,多多生子?”霍利伽伸出手去,指了指那窗外的广袤大地,“这都是你的地盘啊我亲爱的哥哥,以后,你会把它们分封给你的子嗣,让他们得到人间,得到天界,得到这世间的一切!所以,你该有更多的王后,哥哥,你的王后就该是一国公主,甚至是天帝因陀罗的女儿,而我的嫂子,她也必然因此而快乐无比的,我的哥哥!”
听到霍利伽这样说,金床也为此而开心不已,他舍弃了刚刚生产的发妻,叫他的导师苏羯罗去向天帝因陀罗提亲——因陀罗的女儿众多,即便是最小的阇衍提也能够嫁人了。
苏羯罗听到金床的要求,不由得暗恨这给金床出主意的霍利伽。
因陀罗的女儿之中不乏美貌者,也不缺尚未婚配者,但是她们生来便是公主,在高高的利仞天上,从不曾见识过人间,更未曾见识过阿修罗,她们如何能到阿修罗的城门之中生活?苏羯罗虽然已是阿修罗们的导师,心中却仍旧有正法存留,他并不愿意为金床去向因陀罗求亲,因他知道他这一去,因陀罗必然要起兵与金床一战,而战争……只会杀死更多的人。
更让苏羯罗心中担忧的是,他不想为金床去求娶阇衍提。
他离开天界的时候,阇衍提才只有十一岁。
她那样的可爱漂亮,会缠着他叫乌萨纳斯哥哥。她也许没有那至高天神的美貌,却有着少女独特的活泼可爱,她的发辫很长,但头发并不柔顺,这让她难过了好一阵,直到他为她去向妹妹拉克什米求到了最好的发油,她才把刚刚做好的茉莉花环丢给他,那时候的他,一身白衣,站在阇衍提的花园中,看着她摊开双手舞蹈,那舞蹈满是欢快,让她不由得为她歌唱。
苏羯罗还记得阇衍提对他笑着的时候那带着露珠一样的甜美是多么的迷人。
而这时候,他怎能为了金床向她提亲?
他又想起了自己离开天界的时候,阇衍提那悲伤的眼神,她将他带着的花环撕碎,将那碎片丢入阿耆尼的口中任由他吞噬掉那茉莉花的清甜,她那幼小的手掌尚且握不住宝剑却已经抓住了金箭对准了他的双眼:“再也不会有婚约了,乌萨纳斯,没有婚约!”
因陀罗叹息着。
天妃舍脂抓住了她女儿阇衍提的手命令她冷静。
那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
苏羯罗当时愤恨因陀罗不肯将祈祷主的位置给自己,只觉得他作为因陀罗的准女婿,甚至连成为祭祀之主都不可能,这实在是让他无法释怀,然而……那时候他尚且年轻,现在他须发皆白,已经忘记了愤怒的感觉,却仍就记得被阇衍提的恨意焚烧时候的疼痛。
然而,金床是他的君王,他不能拒绝君王的要求。
苏羯罗叹息着,来到善见城,求见因陀罗。
阇衍提此时却被邀请去了净修林。
她是被拉克什米邀请而去的,她也是三界之中唯一一个接受邀请进入净修林的提婆神族,天帝的一位公主,尚未婚配,年轻漂亮。
“女神,我真高兴您能请我过来,这里实在是太美了!”阇衍提绕着高大的巨木跳着舞,她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她成熟的漂亮的身姿在林中起舞的时候,会有可爱的云雀飞来,“这里的美让人沉醉,女神,您可真幸运。”
拉克什米笑道:“我也很高兴能请你过来,阇衍提,你看起来好多了。”
“哈啊,可千万别跟我提那个人,我一点儿不想提到他,女神,您跟他可不一样,您是我一直以来敬爱的大神,而他呢?我虽然不想说他的坏话,尤其是在您的面前——但是我仍旧要说我真是庆幸自己没有选择他。”她走到拉克什米身边坐下来,“您说,如果我苦修祈求嫁给那罗延天的话,您会不会生气?”
“生气倒是不至于,不过思瓦米可不会同意,他大约会答应让你嫁给他的某个化身——你猜是摩蹉还是伐罗诃?”
拉克什米的话让阇衍提直摆手:“不要不要,那我还是在家里做老姑娘好了,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被您定了下来,第二好的男人又不大适合结婚,所以呢,我就准备在家赖着我的父亲过一辈子了!”说着,她把手摊开晃了晃头,“其实,要是人好,就算是凡人,就算是刹帝利,我也不在乎。”
阇衍提险些成为拉克什米的嫂子,所以她们一起,说话倒是不若信徒与神明之间的虚幻缥缈,这样的对话,颇具人情味,也是拉克什米自性最为浓厚的时候。
毗湿奴听她们谈论他与摩诃提婆,不由得笑了起来,而他一笑,摩诃提婆也便跟着笑。即使他的手指上的伤痕尚未褪去,摩诃提婆也还抓着他的手轻轻的吹拂。
“摩诃提婆,已经没有感觉了。”毗湿奴想要收回手去。
“但是仍旧有红痕。”摩诃提婆固执地说,又在他的手指上吹了一口气,“直到你能达成心愿,那罗延,否则我不会让额头上的提拉克褪色。”
那罗延点了点头,也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吹来吹去了。
在净修林中,没有任何人能够闯入,这是三界之中不被发现之地。
而也正因为这样的地方,苏羯罗毫无所得,只能空手而归。他回到金床那里,说明了情况,然而霍利伽却对此不满十分,她怒吼道:“你只是因为阇衍提是你的旧情人才会这般敷衍,苏羯罗,金星之主,我说错了吗?!”
“霍利伽!我的天乘已经出生,我的妻子还在身边,你怎敢这样说话!”苏羯罗气愤不已,“阿修罗王金床,如果你不信我,那么你就去找值得你信任的人来教导你吧!”他说着,抬起脚就往外走。
然而金床哪里能够让他离开?
拥有复活咒语的苏羯罗是阿修罗们的王牌,金床不可能让他离开,于是,他怒斥霍利伽:“你这愚蠢的女人,你这不会为我分忧的妹妹,你怎能对我的导师不够尊敬,你用你的额头去触摸他的双足我都嫌你不够资格!现在,去哭泣吧!我的导师若是不肯原谅你,妹妹,你就去跳崖死了算了!”
金床这样的怒吼让霍利伽大哭了起来,她当然不愿意跪倒在金星之主的脚下,苏羯罗他虽然叛出天界,却仍旧是天界生主的儿子,与阿修罗从骨血上来说就是仇敌。
然而哥哥的话,她不敢违抗。
于是,尽管霍利伽跪倒哭泣乞求原谅,金床也还是把她远远地嫁了出去才算是对苏羯罗有了交代,但是……金床仍旧需要更多的妻子。
在净修林中躲过一劫的阇衍提惊魂未定,她不敢走出净修林,也不敢与自己的父亲因陀罗通风报信,她唯有在净修林中等待着这场风波过去,一旦过去,她也许马上就要找个人嫁了,让再也没有谁能拿她来威胁她的父亲。
然而脾气不小的天女,她此刻的愤怒并不强烈,可恨意,却滋生于内心。
为此,她在净修林的边缘坐下,开始苦修冥想,她渴望通过她的冥想完成对苏羯罗的报复。
而人间此时,意境又过了百年。
这百年其间,金床抢来的妻子却没有一个能给他生出孩子来,而他的正妻接连生了二子之后,此刻再一次怀上了第四个孩子,她经历了丈夫的喜新厌旧,但最终,她又得到了一个孩子,一个赐福。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生怕这个孩子出什么事情。
“伽耶度,你不必这样担心,”金床十分快乐,“这是我的幼子,我当然会保护他让他不受侵害——任何提婆神族都不能伤害到我们的儿子!”
“陛下!”伽耶度摇头,“我惧怕的不是提婆神族,我惧怕的是阿修罗众!您的另外的那些妻子,还有您的妹妹霍利伽——在我生长子的时候,她就在您耳边进言要您另娶他人,而现在,她大概仍旧没有学会不要在长嫂的背后教唆她的哥哥去做背叛的事情——您若真心喜欢哪个女人,您为何不告诉我,反而要让您那妹妹操心?”
伽耶度越说越伤心,她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金床生怕儿子又什么不测,马上答应再也不听霍利伽的谗言了,甚至还要杀掉霍利伽,但伽耶度又阻拦了他:“因为我的孩子就让您的妹妹去死,天啊,我这样做的话,那谁还会称呼我为国母呢?陛下,您要杀了我吗?”
“那我该如何去做,王后?”
“您该去苦修,请求梵天赐福我们的儿子,祈求我能平安生产,祈求我们的儿子力大无穷!”伽耶度说着,推开了金床——因为他只有这位王后生育,金床怎样也不敢怠慢了她,于是,他只好同意她的请求。
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那罗延从摩诃提婆的怀中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去,召唤了那罗陀。
那穿着云游四方僧侣的衣袍的仙人立刻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礼赞那罗延天!”那罗陀仙人高声赞颂道,“那罗延天,您叫我前来,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礼赞那罗延天,这里可是真美得让人沉醉啊上主,这里太美了,简直就是您与摩诃提婆的意见所结合而成的美妙篇章,我一定要把这里歌颂给世人才行!”
“仙人,你的歌颂可以稍稍延后,而有件事,你可必须要马上去做了。”那罗延天说道,“阿修罗王金床答应他的夫人去苦修,以求得他幼子的平安,然而因陀罗因他叫苏羯罗去求娶阇衍提而愤恨着,这才过了一百年呢,仙人。”
“哎呀呀,那罗延天,那因陀罗肯定会去劫走金床妻子伽耶度的呀!”那罗陀惊叫道,“哎呀呀呀,我可不能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呢,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它可真不名誉!”
“仙人,你该去帮忙了。”摩诃提婆说道。
“哎呀呀呀,大天,您说得对,我这就去劝劝因陀罗。”那罗陀答应着,又问,“那我能把伽耶度带到这里来吗,那罗延天,大天?”
那罗延拈花一笑,那罗陀马上会意。
一阵清风吹过,这净修林,瞬间变作仙人们修行的圣地。